【42】

    第四十二章

    中午12点。

    顾涉洲跟法国的客户完成商业洽谈,回到办公室。

    现代感与冷色调并重的办公室内,池郁将手上的平板交给顾涉洲.

    “顾总。微博上出现了不利于夫人的热搜,但这涉及夫人的堂妹,该、该怎么处理呢?”作为总裁办里最优秀的助理,池郁的工作能力很强,自主性也很高。就算是平日里的工作,都会试着给出建议,而不会直接问‘该怎么办’。

    池郁低下眼。事情毕竟涉及到夫人,他不敢私自拿主意。更何况,他也不想去尼泊尔工作。

    汇森大厦45层,冬日正是耀眼的时候。落地窗徐徐关上软百叶,冷色调的办公室更显肃静。人造光线下,顾涉洲身着深色的双排扣西装,搭配严谨的衬衣,黑发后拢侧背,侧脸清贵又冷峻。

    他视线落向电子屏幕上的信息,视线偏低,但背脊挺直。指尖在电子屏幕上微停后,点进主页,眸色冷翳了几分,“有些言辞激烈的账号,固定一下证据。”

    池郁:“好的。那…夫人?”

    顾涉洲思考时,手指会轻敲桌面。“她能自己……处理好。”

    “……?”池郁不确定的确认,“意思是让、夫人自己处理吗?”

    顾涉洲不会做无意义的重复,他只道,“你关注着舆论风向。”

    ***

    姜颂薇挂断电话后,姜引墨没再接任何来电。

    但她自己先发了一条微博。

    【@姜引墨:我正与画展方联系,版权侵权与否需要时间确定,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一定会在这件事上负起责任,给大家作出解释。】

    ——

    姜颂薇看到这条微博后,再次疯了。她恨得直跺脚,脑子气的突突的,“妈,她就是想搞我!想要害死我!”

    于茵扫了几眼微博后,出声安慰道,“薇薇,你先别着急。”

    姜颂薇办画展本身的意义大于展示自己画作作品的意义。毕竟,培养名媛么,总要顶一个才艺的名头才好看。所以,宣扬这次画展的目的本身就不是为了挣钱,只是给姜颂薇镀金。

    当初姜引墨发微博时,于茵就感觉过奇怪。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姜引墨后面还有这样的手段。

    其实,名媛圈名不副实、滥竽充数的大有人在,抄袭、作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些人的行为甚至比姜颂薇的还过分,但这些头衔只给特定圈子看的,一般闹不到大众面前。

    即便最后闹到了大众面前,采取的手段大都是冷处理。他们有专门的运营团队,小范围的口诛笔伐根本动不了他们的根本,甚至用不了几年,都能用以前的头衔继续沽名钓誉。

    但这次姜颂薇的事情不一样。姜引墨是公众人物,热搜前几,事情一下子端到大众面前。捂嘴、删帖就变得很难。有明星亲戚这个记忆点,也没那么让大众忘记。

    很快地,原作者也站了出来。

    原作者是国外的一个自由画师小姐姐,作品都发布在外网,粉丝有七八万人。小姐姐只在外网活动,甚至没有国内的社交媒体账号。

    姜引墨当初做抄袭对比时,早就知道这个叫bluenana的自由画师,所以,她很快联系上了对方。

    小姐姐虽然对自己的作品被抄袭很痛心,但震惊大于愤怒,提的诉求很简单——关闭画展,不再展出相关画作,以及进行道歉。

    经过bluenana的同意后,姜引墨在微博发表一篇致歉声明:【@姜引墨:很抱歉,之前向大家推荐的画展出现抄袭纠纷。之前的微博已经删除,也为自己盲目宣传道歉。我已经与原画作者取得联系,获得了对方的谅解。另外,有因为我的微博去参展的朋友,可以将门票和出行住宿费用截图发给工作室。我将报销全部费用。此条微博不限期限,永远有效。】

    【卧槽!!这是承认自己堂妹抄袭了吧!】

    【好惨,只是为亲戚打个广告。】

    【惨什么惨,谁让她自己审查不严格呢。】

    【这叫什么不严格?你能一眼看出一张画有没有抄袭啊?】

    【要不是有人作了对比,我都不知道这画是抄袭的。虽然有些部分太专业,我也不懂……】

    ……

    到下午的时候,也有两个国内的画师站了出来,都指控姜颂薇还有几张画作还抄袭他们的作品。很快地,#颂薇画展#和#姜颂薇#的名字便挂到了热搜。

    ***

    年底了,汇森大楼难得寂静。

    下午的时候,倪翀大摇大摆的进了汇森集团的董事长秘书室。秘书室三分之二的助理已经放假回家了,剩下还有部分工作没完成的助理今天下午也都能放假回去了。

    倪翀穿了件很有设计感的V领雪纺衬衣,外搭一件简约宽松的休闲西服,整个人雅痞帅气,已经是完全的度假状态。他进门跟一女助理打了个招呼,“老顾在不?”

    “倪总。”女助理微笑问好后,回答,“顾总在里面。”

    倪翀往里面走,从推门起就开始说道,“要不说你爱干活呢。都过年了,还在公司里。”

    从推门的方式,顾涉洲就知道来人是谁。他继续手头上的工作,连头都没抬。

    但倪翀天生吵,格外扰人,他溜溜达达地往办公桌前凑,“喂,老顾。还三天过年了,你不陪嫂子啊。”

    顾涉洲还没彻底交接出去欧洲的业务,有些决策会给他过目。手边项目计划书没有太大问题,但他抬手勾掉了一条人事任命。“你嫂子比你忙。”

    顾涉洲神色专注,从刚才到现在都是工作状态。倒是“你嫂子”三个字也说的无比自然,自然的让倪翀以为顾涉洲结婚好久似的。但顾涉洲明明才结婚还不到两个月啊。

    “……”倪翀抄着口袋,“看样子,你跟嫂子生活还挺甜蜜的。”

    顾涉洲长指掀着手边的文件,微顿,撩起眼皮,清淡道,“你是来问这个的?”

    “……那倒也不是。”倪翀走到旁边沙发,大大咧咧的坐下,“这不是过年了么。我明天回靖洲,下次见面就明年了。来做个道别。”

    其实是他大哥二哥和他爹能忙到大年三十晚上,然后大年初一继续忙。连上大学的妹妹都出去旅游,明天才能回。他回家就是家里最清闲无聊的人。

    顾涉洲继续看文件,对倪翀不知所谓的原因直接无视。

    “你今年不回美国?”

    顾涉洲反问他,“美国有年吗?”

    倪翀哑然。对啊,美国有屁的年!

    “……那,顾叔顾婶呢?”

    “还没问。”

    倪翀终于有的说了,“你看你!娶了媳妇,忘了娘。”

    顾涉洲没理他。

    倪翀无聊的要命。怎么越是到年底,越是无聊呢。他还偏偏来找了他们里面最闷的顾涉洲,早知道就去找游暄了。哦,不对。游暄好像带着他新交的小女朋友去夏威夷玩了。狗贼!!

    他女朋友斯琳这两天也要跑活动,还不用他陪。

    正想着,空寂肃然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道悦耳的音乐。然后他看到,顾涉洲拿过手机,接起了电话。

    倪翀眨眨眼。他刚才之所以把手机铃声单纯当成音乐,是因为他知道这首歌,一个挪威组合唱的。虽然歌名叫《the day you went away》,但音乐旋律偏明快,女音甜、软、糯,整体甜美的少女风格不说跟顾涉洲不搭,连跟这个放进尸体都能冷藏几天的办公室都不搭。

    在倪翀怀疑有什么人将手机落到董事长办公室这种极极极小概率事件时,顾涉洲已经接起了电话。

    顾涉洲声音清朔干净,几乎是换了一种音色。明明清淡的神色,却莫名一种宠溺感,“已经忙完了,我正收拾东西回家。”

    听到顾涉洲打电话的语气,倪翀怀疑自己幻听了。在他耳朵里,此时顾涉洲的声音比M2M组合的音色都要甜、软、糯。

    而且,你哪有准备回家啊!你个工作狂,你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回去做什么?”顾涉洲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人温声说着话,但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男人锋锐俊美的眉眼渐渐罩上一层薄雾,不似刚才那般游刃有余。

    顾涉洲垂下眸子,他声音更沉静了些,“那我陪你回去。”

    顾涉洲挂断电话,倪翀看到顾涉洲神色些许不对。他问,“怎么了?”

    顾涉洲握着手机,片刻沉默。他抬头,“我要回家了。你呢?”

    ***

    挂断电话后,姜引墨等着顾涉洲回来。

    年底了,她也该去看看爸爸妈妈了。

    姜引墨有些要给爸妈看的东西还放在云樾壹号馆,顾涉洲今晚陪她拿了回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青山墓园。年底来扫墓的人很多,很多墓前都要祭拜的痕迹,有些墓前放着黄白菊花。

    姜引墨爸妈的墓离爷爷奶奶的墓并不远,姜引墨先去看了下爷爷奶奶后,再往下走,去看爸妈。

    年关的空气又冷又重,姜引墨蹲在那里,身影有些单薄。她先拿出手绢,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这是合葬墓,夫妻用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徐竹烟。她跟姜引墨有五分像,尤其是嘴巴鼻子,嘴型一样的清丽精致,鼻梁同样优越。而眉眼跟姜承明像的多。只是眉眼间没有男人儒雅随和,更显清冷感。

    祭拜都完成后,姜引墨回头跟顾涉洲说道,“你去车上等我吧,我想单独待会。”

    顾涉洲握着她的手慢慢放开,“好。”

    顾涉洲离开后,姜引墨从口袋里拿出十几封信。“爸爸,我今年工作挺忙的,没时间想你们,给你和妈妈写的信不多。”

    徐竹烟是在姜引墨十四岁的时侯去世。姜引墨当时无法缓解痛苦,姜承明就告诉她,可以写信。到时候一起烧妈妈,妈妈是会知道的。

    然后,她每年都写信。开心的,不开心的。只要想起来就写。有一年,她写了100多封。但后来,奶奶又去世。接着,爸爸又去世。那之后的两年,她没有写信。

    因为她那段时间,她在拼命的折腾自己。

    徐竹烟是在姜引墨十岁的时候,查出肺癌的。肺癌很折磨人,姜引墨早就知道她妈妈可能不像其他妈妈那样,能陪她很久。

    妈妈去世时,姜引墨很痛苦,但因为早就知道结局。她也试着去放下……

    然后是奶奶,但奶奶年纪大了,死前一段时间在重症监护室,每天都很痛苦。她也试着去接受……

    一年后,又是爸爸。她还怎么去放下、去接受……

    姜承明正值壮年,说会永远陪着她保护她的人,就那样倒下了。都来不及听她呼喊。

    她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不幸的人很多,她也不是不能释怀亲人去世。可为什么就这样对她呢?四年间,让她失去三个至亲的人……

    她当时只觉得上天应该是讨厌她,甚至是恨她。因为讨厌她、恨她,所以将她亲人的生命都带走……

    渐渐地,她也变得讨厌自己,恨自己。她浑浑噩噩,一天一天地去折磨自己。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死的就不是我呢,我要是这么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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