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打完回家吃饭

    林杨知道向孟乔，还是因为赵金花。

    赵金花这俩天因为村里这群流浪乞丐的事情格外闹心。林杨好奇跟着去过一两次，对这个经常缩在角落里，但存在感极强的少年印象很深。

    明明年纪个子最小，但却最能打架惹事。

    是个管不好的刺头。

    林杨皱眉看过去，换了身干净衣服,站在林南身后跟个乖宝宝一样的小孩，哪里还有之前那副谁都不服的刺头样。

    这两人到底是咋混到一起的。

    他刚要说话，林南咦了一声，对她身后那少年道：“你之前原来是被金花婶带走了啊。你身上的伤是他们打的？”

    林杨瞪大眼睛，急忙澄清道：“是他们自己打架闹事，我妈是好心好意才给他们送饭。”

    虽然赵金花接这活的时候满心不乐意，但做起来，也尽心尽力，为了这几个刺头小孩，都不知道跑了多少次镇上。

    毕竟人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养着吧。

    养都养了，又不能真放着不管，让人给饿死。

    反正林杨觉得他妈揽这事，纯属吃力不讨好。

    林南又压着林杨问了几句，大概弄清楚了情况。

    向孟乔本人，孤儿+小黑户。

    因为林家村分地清人口，把他清出来了，但现在村长压根没有找到怎么解决这群流浪孤儿的办法。

    问清楚之后，林南也没说要怎么办。

    林杨是真心不想他们去找林有根，这事要是摊开，他白天挨这顿就够没面子了，晚上回去还得再挨一顿。

    向孟乔眼里的抗拒，就更加明显了。

    要是真被送回去，他不出意外绝对会再跑一次。

    林杨能屈能伸，厚着脸皮道：“这样，我当作没看见你拿这些鱼，再帮你把这小乞丐带回去，咱们今天这事，就当算了呗。反正你也没吃亏。”

    林南看着林杨这张欠扁的脸，莫名就觉得很手痒。

    现在小孩认怂这么痛快，弄得她心里的火气都不上不下的。

    而且，耍心眼子的道歉，一点也不真诚好吗。

    当天下午。

    “林杨哥，为什么我们要答应林南帮她干活啊。”

    耿敏杰在家都没下过地，他年纪小是一回事，又是屋头唯一的男娃，谁干活都轮不到他。好不容易出来耍一趟，居然要帮别人家的地干活，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即使有耿秋燕，耿麦苗两个姐姐替搭手替他多做了些，他还是觉得有点吃不消。

    林杨瞪他一眼，没好气道：“麦苗就比你大一岁，别个都挖了两行土了，你这半行还要挖好久？”

    为什么为什么，他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

    林南拳头都落下来了，他两只眼睛长到起是摆设吗。

    林铭也叹了口气，常年干活锻炼出来肌肉，薄薄一层，但结实有力。结果林南一只手就把他按倒了，爬都爬不起来的那种。

    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吃的饭是不是都白吃了。

    林铭还是有点不服气，但苦中作乐道：“至少她答应了，只要我们把这亩地挖好，就不去找……告状。”他刻意模糊了关键词，但大家都明白他说的是谁。

    耿敏杰怏怏不乐地继续扛锄头去了，跟着林杨两兄弟，还不如去跟着林南呢。

    没看到那个讨口小乞丐，就不用过来干活嘛。

    耿秋燕推他，“你要是不能干就回去，我和麦苗在这就行。”

    耿敏杰当即咋呼道：“挖个土而已，哪个说我不能干了。你莫打断我，我都快把这行挖完了。”

    耿秋燕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自己走回去了。

    冯有慧冯友仁两兄妹对视一眼，神情也有点无语。

    尤其后者，看着自己的妹妹不高兴归不高兴，还是蹦蹦跳跳追上林杨说话，心情就更复杂了。

    一亩地不算多，七个人很快就搞完了，就是叫苦最大声的耿敏杰都挖了十几行。

    扛着锄头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路过林红欣家的院坝，林杨眼尖叫住偷偷往后躲的林红欣：“我们在前头挨打的时候，你躲哪去了？”

    林红欣尴尴尬尬地从自家屋头走出来，“我又打不赢她，留下来不是给你们拖后腿。而且，我都说了让你们莫去惹她，是你们个人不听的。”

    林杨眯起眼睛，呸道：“叛徒！”

    “就是就是，叛徒，孬种！”

    “我都上去踢了她两脚，你居然溜得这么快，废物！”这是耿敏杰。

    林红欣强撑着狡辩道：“那你们没跑还不是一样，她还没拿她那把柴刀出来呢，要是她拿出来了，你以为你们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嘛。”

    “二娃你在跟哪个讲话？”屋头传来年迈女声。

    林红欣回头喊道：“没哪个，外婆，你睡嘛，我们小声点。”

    “好了，反正你们现在也晓得南娃子是啥子人了，不是我乱说嘛。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妈老汉今天出去赶场，等会就回来了，我要煮饭去了。”

    林杨勾勾手，示意林红欣过来：“问你个事，你老实说，问完我们就走，不然你以后就莫跟我们一路了。”

    林红欣很不情愿，但怕他们以后真的不带自己一起了，跨出门槛下去，“你要问啥嘛。”

    “你那个堂妹今年到底好大，有啥子喜欢的东西不？”

    “你问这个干啥。没被打够啊。”

    冯有慧也皱眉，“算了嘛，林杨哥，反正就是一个几岁的小女娃，她再牛，也是个妈老汉都没了的孤儿，能得意几天嘛。”

    “哪个说我要对付她了。”林杨把锄头往地上一放，气势挺足：“你们没听过主席说得，要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林红欣她堂妹这么能打，我们为啥非要跟她当敌人？”

    林铭切了一声，但没反驳林杨的话。

    金光县一直有条老火车轨道，客运很少，但这几年开始有运煤车经过。

    下面几个乡镇的小娃有事没事都去捡煤渣卖钱。

    运气好，一天能捡到两个馒头钱。

    林杨带着他们去过几次，捡到的煤渣还没捂热，五次里能有四次被隔壁几个村的抢走。

    他们人多，大孩子也多，林杨身边一堆七八岁的小孩，根本抢不赢。

    如果有林南跟他们一起，怎么也能打回去吧。

    林红欣犹豫起来，她没想到，他们都被林南欺负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想拉她入伙。难道她之前把林南说得太好了？

    她勉强道：“其实我之前骗你们的，林南身上根本没得钱，她的钱都是问我老汉，还有我二爸要的。她连吃饭都要问问我们屋头拿米。”

    他们最好快点打消这个念头，她真的不想每天跟林南一路，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又恐怖。

    林杨若有所思看她一眼，“我就晓得，你看你堂妹不顺眼。怪不得，我说她一个孤儿，怎么可能像你说得日子过那么好。”

    林红欣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她嗫嚅两声，“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

    林杨打断她：“我懒得管你和你堂妹是啷个回事，反正我话也放到这了，你要是不晓得，就去问。我明天过来找你。还是那句话，你要是问不出，以后莫说就你是和我们一起的。”

    “我们不和叛徒一起耍。”

    说完，林杨就带着人又浩浩汤汤走了。

    林红欣委屈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抹了把眼睛，惶惑不安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下午林宗贵赶场回来，见饭还没端上桌子，立即开骂道：“老子们累死累活赶场去卖菜，累了一天，回来饭都得不到吃！你在屋头耍起，饭都不煮，你要翻天了啊！”

    张梅英看了眼灶屋，替自己女儿说话道：“二娃煮了的，看我们没回来就没端出来嘛，我去端。你累了就坐到歇会。”

    林红欣本来就心情差，被林宗贵一吼，没忍住躲在角落呜呜哭了起来。

    “你老汉是这个脾气，好了，幺儿，没得事。他说让他说嘛，又不痛不痒的。”张梅英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还没说两句话，门外林宗贵又吼了起来：“摸啥子在，饭好了就端出来！”

    张梅英于是只好先去舀饭。

    林巧心从门后头晃进来，她看了眼哭得凄凄惨惨的妹妹，脸上思索，“今天哪个欺负你了？”她怎么不信，不就是被老汉骂一句，她能哭成这副样子。

    林红欣抽噎两句：“不用你管。”

    但林巧心真打算要走，她又把人拉住，抽抽嗒嗒把今天的事小声说了一遍。

    重点放在林杨要她想办法找到讨好林南的法子。

    林巧心大大翻了个白眼，“就这？哭个锤子啊你。没出息。”

    林红欣怒视：“你觉得容易，那你去呗。她要是万一也拿刀砍我怎么办？”

    “南娃子除了老汉和二爸，还砍过哪个嘛。你要是不想去，喊妈去呗。妈肯定愿意。”

    林红欣顿时眼睛发亮起来。

    *

    林南在看盆子里的鱼。

    大鱼不多，就两三条，最长的也不过她手腕长。其他的都是小鱼。

    怎么煮呢。

    要是有豆腐就好了。

    可以做豆腐白菜鱼汤。

    要是有菜油也好，炸鱼味道也不错。

    话说，他们家怎么没有酸菜啊，现在要是能吃一顿酸菜鱼，她闭眼也心安了。实在不行，水煮鱼也勉强可以。

    向孟乔也在她旁边蹲着，两个毛茸茸小脑袋挨在一起，认真地看着游来游去的小鱼。

    林南咽了咽口水，问道：“这鱼你想怎么吃？”她发现自己可能有选择困难症，不如先听听看向孟乔想吃啥。

    向孟乔从回来开始，就没怎么说话，林南去哪他就去哪，默默当一个安静的小尾巴，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思索半天，谨慎道：“煮着吃？”

    林南沉默。

    她真是傻了，居然会觉得一个可能这辈子就没吃过几顿饱饭的人，能给出什么意见。

    “这鱼这么新鲜，炖汤应该好喝，做鱼片汤乱炖好了。”

    林南一锤定音，当即拿出菜刀，准备刮鱼鳞。

    向孟乔乖乖附和点头。飞快去把灶屋里的小板凳拿出来，垫在林南屁股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