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终于吃上一顿好饭
今天不是赶场的日子。
但镇子上还是零星有卖东西的摊位。
原本事情结束就应该回家了。
至少林南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但她的目光，措不及防地同红辣椒，黑醋各种五花八门的调料对上后，就再没舍得离开。
于是她毫无抵抗力地走了过去。
要不是其他人拉住她，她能每个摊位都买空。
“南姐，够了够了，别买了。你家里要没这些，等会到我家拿就行了。”林杨小声劝道：“赶场的时候便宜点，这时候买划不来。”
冯友仁看了她手上乱七八糟的的东西，盐醋就算了，甚至还有酸菜？
他看得呼吸不畅起来。
这种东西有必要花钱买吗。
他真的怀疑，就算林南她爸给她留了点钱，这么花下去，迟早得全部清空。
“人家有钱，想怎么买是她的事情，你们管这么宽做啥。”冯有慧忍不住阴阳怪气。
她话音刚落，视线撞上跟在林南身后的那个小乞丐，倏忽闭上了嘴巴。
那孩子的目光阴翳敌视，一点不像是个小孩。
果然，怪物养的小孩也是怪物。
冯有慧被那道眼神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默不作声走到冯友仁身后躲着。
买完东西，林南就要回家，其他人自然也没意见。
林杨虽然心里还有点舍不得晚上的煤渣。
但也知道，要是没有林南，他的话，在柴山那里可没有面子。
折腾了一天。
又是打架，又是买东西。
但回到林家村，居然才下午三点。
这一天，除了早饭，几人就吃了点冯家兄妹拿过来的馒头，耿家姐弟要过来的豆腐水。
肚子早空空如也了。
林南本来是打算放下东西就去找林家人算账的，见这几个一副累得吐舌头的模样，顿了顿，反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垫垫肚子再去找人算账。
不然等会啥都没吃，又被气饱了。
她也没招呼人，自己抱着东西去厨房收拾了。
桶里还养着几条鱼。
就是比起前几天，已经饿瘦了不少。
碗柜里也放着一盆片好的鱼肉。
林南强迫症弄好了，没有调料又不想做，就扔在那里，直到现在。
她拉过板凳踩上去，把盆子端出来，回头一看，向孟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灶孔前坐好了。
小小一只，左手抓着一把稻草，右手捏着一根火柴，神情十分认真。
林南放下盆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她自己是假小孩。
但向孟乔可是实打实的真小孩。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像耿敏杰那样，淘气天真，胆大包天无论做什么都理直气壮才对。
向孟乔是不是有点过于乖巧了。
林南省略心中那一点违和感，想着他毕竟在外流浪这么久，没有安全感很正常，道：“现在不用烧火，你出去和他们坐着聊聊天呗。”
向孟乔摇摇头。
他对林杨那一堆人都没什么好感。
只是林南似乎觉得他们有用，所以他也捏着鼻子嫌弃认了。
至于让他和他们愉快相处，向孟乔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
林南把买回来的辣椒切段，眼睛盯着菜板，嘴里随口道：“你不喜欢他们？”
向孟乔犹豫要不要说实话，脑袋却下意识地点了点。
不意外。
就林杨一口一个小乞丐的叫，她要是向孟乔，也喜欢不起来。
林南也没有强求他一定要出去的意思。
向孟乔扒着灶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单纯好奇地问：“以后他们会经常过来吗。”
他一点不想。
几乎没有停顿的，他脱口道：“他们都不是好人。我听见他们偷偷骂你了。以后能不能不让他们过来啊。”
林南左耳进右耳出，思考，向孟乔这上半身全部趴到灶台上的姿势是怎么做到的。
他脑袋刚到灶台高吧。
少年臂力惊人啊。
向孟乔没等到她的回答，坚持不懈地又问了一遍。
林南这才回神，无所谓道：“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只要能给我们带来好处，至于对方是不是好人，心里怎么想，有什么关系”
她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呼吸生活了二十年。
早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
上辈子。
凌晨一点的魔都，依旧灯火通明，她累得瘫倒在狭窄的工位上时，目光越过窗外，看到的不是月亮星空，是另一栋写字楼明亮如昼的灯光。
她要这时候还在纠结，嘴上说着honey，到点把工作一推就溜走的同事，和为了绩效疯狂给你画饼，旁边陪你一起熬夜加班的组长，谁好谁坏，猝死的时间可能还要更早一点。
向孟乔似懂非懂。
他唯一明白的，是赶走外面那群人的计划失败了。
心情难免有些沮丧。
“好了，点火吧。”林南动作很快，刷刷两下就切好了。
她今天买的东西不少，但仔细一算，最贵的，居然还是那包麦种。
而且，运气实在很好。
银元兑换的比例比起向孟乔说的，又高了不少。
林南也是没想到，现在的通货膨胀能这么离谱。一块银元，居然能兑八百纸钞。她索性多换了两块，看得粮站的人欲言又止，似乎都忍不住想劝劝她。
她倒是无所谓，钱花不出去，砸手上就是亏了。
林南知道，这种离谱的通胀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要是一直攥手里，那才是亏了。
只是，花钱买东西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自己花的不是钱，都是纸的错觉。
辣椒花椒在菜籽油里爆炒，香气瞬间逸散开，像一拳打在人的鼻梁上，脑子一瞬清醒。
闻到香味，摊在门槛上，凳子上，门前台阶的人，瞬间爬了起来，被狗撵了一般，连滚带爬往灶屋里钻。
“好香啊。南姐你在煮啥子哦？”
“用不用我们帮忙？”
“来，我来烧火，我在屋头天天烧，我妈都说我烧得火候最好！”
几个脑袋争先恐后地往里探。
昏暗的灶屋里，只有灶孔的墙面向外反射出一层橙红火光。
半大的女娃，踩在板凳上，挥舞着锅铲游刃有余地翻炒着。
那口锅都能装两个她了！
耿秋燕有点震惊。
也有点羡慕。
她在家也是要做做饭的，但基本都只能捞到烧火，洗菜切菜，洗碗这种苦活。
他们屋头没分家，饭都是上面两个婶婶煮。
煮多少，放多少油盐，都是站在旁边监工的奶奶说了算。
老人家口味淡，他们家的盐，她从来没吃出来是什么味道过。
见人虽然都围了过来，但没人乱翻捣乱，林南也就懒得赶他们。
“用不着你们，莫添乱。”
锅里的香气这时候已经又上了一个台阶。
是林南把切好的酸菜丢了进去。
咸香辛辣，光是闻着，口水就忍不住地往下淌。
吸气声，和吸溜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时候大家也发现了，锅里的油，好多啊！
只是炒个辣椒酸菜而已，这锅里的菜籽油，都够自家几个月的用量了。
林杨同弟弟对视一眼，没说话。
冯友仁心想，之后真的得找机会好好和林南说说，她这样下去，日子怎么过啊。
一个小孤女，再带个小孤儿。
日子再怎么紧巴巴过都不为过。
林南这哪里有紧巴巴过日子的打算，她简直恨不得把全副身家都吃掉才好。
想是这么想，围在灶边上的人，眼珠子依旧跟黏在锅上一样，舍不得离开。
真的好香啊。
其他人眼睛都快飞进锅里的时候，向孟乔死死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大有谁要是敢过来跟他抢烧火的活，他就一口咬死他的气势。
这边锅里煮着。
林南又给鱼片抹上她能买到的所有调料。
盐，胡椒粉，辣椒粉，醋。
没有酱油，有点可惜。
林南一边思索着为什么镇子上没有酱油，她能不能自己做，一边把抹好腌好的鱼片放一边等水开。
要是有鸡蛋就好了，打个蛋再加上红薯粉，鱼片会更脆滑一点。
也不知道那十只小鸡多久才能长成能下蛋的母鸡。
不想了，越想越难受。
其他人就没见过鱼还能这么做，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眨也不眨。
水面沸腾开来，热气翻滚，林南利落把鱼片倒进去，盖上锅盖。
一抬头，被几个黑压压的脑袋的吓一跳。
她手一动，那几个脑袋也跟着往这边动。
多少有点好笑。
林南顿了顿，心想，这点鱼片的量，不够吃的吧。
她推开面前的一堆脑袋，拎起装着鱼的桶就往外走。
身后立即响起一连串声音。
“南姐你要帮忙不。”林杨忍痛看了眼锅，果断追了出来。
要是林南高兴，说不定能让他多吃两口呢？
看出他想法的林铭也跟着往外走，试图去帮林南拿她手里的桶：“这么重的桶，南姐，我帮你拎嘛。”
林南推开碍事的手，冷漠道：“莫挡道。用不着你们。”
哗啦一声，几条手掌长的鱼被倒进小木盆里，回光返照般扑腾起来，林南拿过菜刀，一刀一个拍晕。
接着开膛破肚，手起刀落，鱼片整整齐齐，挨挨挤挤地堆在一起，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感。
林杨不自觉张大嘴巴，情不自禁问道：“南姐，你这刀，杀了多少条鱼了？”
这熟练程度，出现在卖鱼佬身上正常。
但林南？
她的手还没那把菜刀一半长！
林南下意识瞟了眼系统，哦，忘记了，这破系统没有厨艺分区，但她的养殖点下面，一个草鱼图标亮了一小半。
就算最后是为了吃，那她不也养了这么多天嘛。
那就是养殖，没毛病。
她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对草鱼的身体构造，比对那几只鸡熟多了。毕竟也算是杀得多了，熟能生巧。
这大概是这无用系统，为数不多的金手指。
她的熟练度，换成了系统的经验值。
一旦上手，只要系统默认她在干相关的事，经验值就刷刷涨。
表现出来，就是她能极快学会别人几年悟出来的东西。
比如拿到一只鱼，从哪里下手最快，怎么片最薄。
嗯，好像也没什么用的样子。
随便冲了冲片好的鱼，林南装着鱼重新回到厨房。
尾巴们也跟着从屋外走回去。
掀开锅盖，之前下进去的鱼果然好了。
“向孟乔，别烧了，把你手洗了，再洗两个碗过来。”
林南一走，他早坐得不耐烦了，但又不想让开位置，听见她喊自己，立马站起来去洗手那碗。
林杨等人眼巴巴看着林南把两只碗装满，但锅里的肉也越来越少，终于忍不住道：“南姐，我，我们的啊？”
林南把碗递了一只给向孟乔，自己捧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刚片好的鱼，“自己下。林铭你不是说你会烧火，你现在可以去了。”
她语气轻描淡写，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还是冯友仁结结巴巴问道：“这么多鱼，下多少啊？”
总不会全是给他们的吧？
绝对不可能！
林南有点无语，抬手把鱼片全倒进去，盖子一盖，道：“水开再煮三分钟就行。”
说完，她就一副我功成身退的模样，不顾屋子里傻站着的这几个人有多懵逼震惊，端着碗出去了。
向孟乔一手端着碗，又跑回去，把灶孔前的小板凳也抽了出来，巴巴跟上林南。
林南也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坐下，第一片鱼肉入嘴瞬间，她静默两秒，感叹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终于吃上了一道正常的饭。
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