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春蓉

    这是一个宁静而寻常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院中,斑驳慵懒。

    十一岁的王春蓉穿着轻盈的裙子,坐在秋千上,用力踢腿荡来荡去,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花园的空气中也回荡着她欢快的笑声。若不是王家刚刚满门覆灭,这一幕还真像是一幅无忧无虑的童年画卷。

    “王春华”发现她的那一刻,她也发现了“王春华”,兴奋地朝在这边挥起了手,喊道:“大姐,要不要一起玩秋千,你帮我推,我帮你推啊!我不会赖皮的!”

    莲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跟前世一样,之所以遣散所有下人,就是因为王家还剩王春葵、王春菊、郭嬷嬷等几个活人,需要利用那个受刺激太大、疯了的王春蓉去杀。今世,在莲儿的计谋下,那些“王家欲孽”已经被李氏一锅端了,王春蓉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眼下,赶紧灭了王春蓉才是“正道”。

    想到这,她脸上露出亲切可人的微笑,走向秋千边,轻轻推了两下,王春蓉咯咯笑了,笑得更开心了。

    “要不要带你去荡一个更大的秋千?”“王春华”的声音也是这么的有亲和力。

    王春蓉闪烁着天真的眼睛,抬头望着她,“在哪?快带我去!”

    “王春华”亲切地笑了,温柔地牵起“七妹”的小手,心里想着,终于有机会带你去水塘边推你下去伪装成意外溺亡了。

    可就在此时,面前不远处拐角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穿着丫鬟的青灰色粗布衣裳,肩上还驮着“卷铺盖”的包裹,望着面前的一幕,张口结舌。

    “玉檀?”莲儿愣了。这是刚刚才被遣散的奴仆之一,比王春华小两岁,是一名不起眼的丫鬟,前世,在莲儿送别他们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今世,为何突然现身?

    “大小姐……”玉檀同情地望着面前的一幕,目眶含泪,哽咽道:“奴婢刚刚走出宅院,就在想着,七小姐尚且人事不省,大小姐现在就将大家遣散,万一七小姐醒来后身体抱恙需要照顾该如何是好?心里记挂你们的安危,便回来看看,结果……七小姐这副模样,奴婢还是留下罢,王家还有二位小姐需要照顾,奴婢岂能放手离去?”

    莲儿这才反应过来。今世,“好心”给银两遣散下人的是“王春华”,此举竟收获了玉檀的真心,改变了前世的轨迹。现在,玉檀回来了,看这架势俨然不会再走了,莲儿还怎么对王春蓉下手?

    她也不能直接杀了玉檀,玉檀跟那群下人相熟,而且这群人已经被遣散在外,是不是找到新东家了也不好说,万一再有个谁找回来,玉檀的死就不好交代了。

    眼下,竟只有保留王春蓉一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院中,斑驳慵懒。王春蓉还在荡秋千,花园里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玉檀转头放下行囊,去重新干起家务,只有莲儿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事重重。

    ……

    这是一把刚刚制作而成、晾干、尚未入窑的紫砂壶生坯。由于尚未烧制,颜色尚有几分黯淡,但丝毫不掩它的王者气质。庄重的紫泥色,沉稳的底盘,大气的造型,彰显出君临天下的分量。放在这紫檀雕花长条案上,仿佛能想象出放在皇上的书案上会是怎样的场景。

    当“秦权”放在杨启志桌上的时候,莲儿低着头,谁也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

    “……为什么?”许久,他只问出这三个字。

    “殿下所言何事?”她仍微垂着头。

    “为什么会这样?”

    即使没有看他,也感觉得到那道审问的目光。她继续装傻,摆出一副悲戚之色。带着幽怨的脸,更显得哀婉动人,楚楚可怜,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凉。

    他却不为所动,追问道:“一直待在清凉峰的李氏,为何突然发狂杀回王家?”

    莲儿心中微微一凛,只一瞬的功夫又恢复如初,“根据官府的调查结果,清凉峰父亲的两个堂姑堂弟一直强迫李姨娘和七妹做超出负荷的农活,还对七妹拳脚相向,李姨娘这一天终于忍不住,将二人砍死,想起先前把她逐出家门的王家,仍然心怀怨恨,想着杀两个是杀,杀二十个也是杀,于是干脆杀回王家。”

    “根据官府的调查结果……”他托着下巴,眉头深锁,“张龙张虎二人头骨的创口像是从高处劈砍造成,依李氏的身材,站在平地无法砍成这样的伤痕,倒更像是她已经骑上马,拿着斧头再砍的。她为什么要先上马、再砍人?如果她是先决定杀回王家,骑上马后再顺势砍死张龙张虎,那么,来自王家的诱因是什么?话说,王易刚刚死,是吗?如果有人写信将此事告知于她,从时间上来讲就说得通了……”

    她又是心中一凛,连忙打马虎眼:“搏斗的时候都是一团乱,什么样的姿势,造成什么样的砍痕,谁说得准呢?”

    她好不容易才将“莲儿”打发给柱子,柱子肯定会带着“莲儿”远走高飞,从此远离她的世界。若杨启志刨根问底,深究此案,势必要将这些仆人再追回来,可是那封信早就被“莲儿”毁尸灭迹,无从查证,李氏杀回王宅的时候,除了对“王春华”和孙氏提到过王易,其余时间全在砍人,对王易之事只字未提,别人根本不知道李氏杀回来的真正诱因是什么。杨启志追回仆人的举动,对扳倒“莲儿”并无实质性帮助,却会让“莲儿”找到机会脱离柱子的管制。万一找了个什么机会溜到杨启光身边,就不好办了。

    不行,她坚决不能让这个“莲儿”再出现在眼前!

    可他似乎铁了心要刨根问底:“李氏杀回来的时候,为什么王家所有人刚好集中在柴房前的空地?听说是你要展示这把壶,是吗?”

    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殿下这是又要怀疑我是真凶?即便我想要利用李姨娘杀人,展示制壶也只是很短暂的功夫,我又如何得知她会在这个时间杀回王家呢?”

    一席话把他问倒了。这是一个无人能想通的问题。纵是古往今来所有神探再生,也不可能猜得到她何以将时间算得分毫不差。

    他被难住了,神色有些尴尬。

    一不做二不休,她鼻子一抽,两行热泪滚落下来,转眼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与这个家再是不睦,也万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她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像是血泪控诉,比葬礼上的演技更加炉火纯青。

    哭得他措手不及。

    她一边哭一边望着桌上的紫砂壶,哽咽道:“从小我娘就教过,答应了别人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守信。之前答应殿下要完成这把‘秦权’,这些日子,我无时不刻强忍内心悲痛,也要做完这把壶。现在好不容易制成,竟还要被怀疑是真凶,谁能理解我的难过,呜呜呜……”

    望着桌上这把壶,他更尴尬了。他这才意识到,一直以审讯犯人的态度对待一个遭遇劫难还不忘帮他做壶的弱女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抱歉,我……”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更好地安慰她,感觉说什么都是错,只好岔开话题:“你七妹的状况,还行吗?”

    她一边哭一边摇头,“七妹受刺激太大,一直疯疯癫癫的,时刻需要人看护,现在是玉檀在看守,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他愧疚至极,面对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故意说些所知的为数不多的诗句,“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道:“如果你需要帮助,你们几个可以一起搬来我这里住。”

    她哭了一半,愣住了,抬起头梨花带雨地望着他。

    “我是说真的,”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你七妹时刻都需要看护,照顾这种病人需要有经验,你没有,你家丫鬟也没有,你知不知道,你七妹不但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也可能给你带来危险。王家只剩下你了,你不能这么糊涂。”

    她心中一惊。由于王春蓉的存活,前世轨迹已改变,这一步,她还真没想到过。但,前世王春蓉疯后杀过人,那是千真万确的。

    曹莺站在门外,始终听着屋内的对话,听到这里,面色骤变,胸口气得一起一伏——果不其然,现在竟主动提出要王春华“同居”了么!

    “万万不可啊。”莲儿下意识地推脱,“这成何体统?”

    他两手一摊,“如果你不嫌弃,跟丫鬟同住也是可以的。只要你‘一声令下’,你出现的地方我保证退避三舍。”

    莲儿垂下头,为难道:“周浦王一片好意,小女感激不尽,只是……皇后娘娘已将小女许配于成山王,所以即便处境艰难,也不便随意留居他人府上……”

    他复杂地打量她一眼,“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家族支撑,她真的有必要信守当初诺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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