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郡主

    “秦权”放在皇上书案的时候,莲儿从没看过皇上这么郑重其事的表情,哪怕前世也没有。

    这雕花楠木书案仿佛就是为它量身打造的置物架,摆在上面,气质庄重,彰显出王者的分量,极为匹配。

    一旁站着“王春华”的“制壶徒弟”三人,以及上次没有出现的皇上的长女四平公主。这一次,皇后刻意躲开,杨启光更不可能到场,杨启光的好兄弟杨启文也就没有出现,现场只有“王春华”师徒、四平公主与皇上几人。

    “秦权壶,以秤砣为形,取‘一统度量’之形,‘六合在握’之意。颈、肩、腹、足,顺势而下,线条流畅有力,仿佛一人端坐,自信而坚实。把手浑圆,壶身四平八稳,造型敦实,似大权在握,威震四方。有了它,我们周国一定‘六合在握’,一统江山。”

    “王春华”自信优雅地介绍这把得意之作。前世,这把壶是何季勋之子何瑞康所制,莲儿介绍时,心中底气尚且不足。今世,真正为自己所制,且加上“某人”的合作,融诗、书、画于一体,锦上添花,相得益彰,比起前世,更上一层楼。

    太子、北蔡王、四平公主也纷纷夸赞这把好壶。

    皇上小心翼翼抚摸着壶身,细细端详,用“瞻仰”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这把壶,果如“王春华”所言,气度泰然,刚正不阿,古拙中意象万千,实乃壶之王者。壶身篆刻为甲骨文,稍作改进,笔锋圆滑,明快果断,气脉相连,更具装饰性。单刀侧入,轻重深浅恰到好处,干净利索,抑扬有致,精妙的留白与布局,令人称奇。

    “好!果真是一把‘绝世好壶’!”

    和前世一样,皇上用力鼓了几下掌,两眼掩藏不住兴奋的光芒。无论是王厚德的壶,还是何季勋的壶,还从未有一把壶让他如此兴奋过。

    “这么好的壶,朕不能让它做一把平平凡凡的壶,与其他那些壶一样。”皇上摩拳擦掌,兴奋异常。显然,这把壶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所以父皇是想让它如何‘不平凡’呢?”太子试探地问。

    “朕坚信有了它,大周一定‘六合在握’,一统江山。”皇上郑重其事地捧起这把壶,“这把‘秦权’,必须得到一个与其他紫砂壶不同的身份。”

    太子眨眨眼睛道:“父皇的意思,不会是要将其封为人的官职吧?”

    “没错!”皇上赞许地看着他,正色道:“它将保佑朕平定江山,一统天下,至少也该是个侯爵的身份才能对得起这‘六合在握’的秦权。让朕想想——力负万钧,定于一尊,不如封其‘钧定侯’如何?”

    “父皇英明!”话音未落,二皇子北蔡王杨启昭连忙附和。

    一旁的其他人却面面相觑。皇上吸取了前朝以及先祖皇帝的教训,向来惜爵如金,连亲儿子都未必封个亲王,他活了五十多岁,至今在他手下封侯者寥寥无几,哪怕那东北陈国边境的李敬亭将军屡屡立功,也没见一侯半爵。今日,这“王春华”就捏了两块泥巴,怎么就被轻轻松松封了侯?

    皇上见杨启昭附和,正喜上眉梢,却听一旁四平公主皱着眉头道:“儿臣认为这似乎不太妥当。当朝封侯者寥寥无几,若不将这些人封侯,却将一把壶率先封侯,恐难服众,只怕明日,满朝言官,皆会以宋徽宗‘盘固侯’之事劝谏吧?”

    刚刚不经大脑就附和的杨启昭面色露出三分尴尬。“王春华”更是心一沉。

    果然和前世一样,又是这可恶的四平公主出来阻挠,而且说话横冲直撞,竟举宋徽宗亡国之例,比起那些极尽讽刺之事的科道言官,丝毫不逊。

    皇上皱起了眉头,不满地望了四平公主一眼。

    前世,在此时,应该有杨启光站出来帮莲儿反驳——“你这样贬低‘钧定侯’,便是贬低周国‘六合在握’之运,贬损周国一统江山的气势”,以此煽动皇上的情绪。可是这一次,由于制壶人是“王春华”,杨启光压根不在场,也就没有人帮“王春华”出头。“王春华”作为制壶人本身,又不能这么嚣张地吹捧自己的作品,此时,竟只有默默承受这一切。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上本来就是个没什么主见之人,现在杨启光不在,没有人再煽动是非、挑拨情绪,皇上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四平公主的阻挠。

    他下意识地看看旁边的太子杨启恒。可太子神色十分为难,“儿臣也认为……此举欠妥。若将惠南县君加封一个什么,倒是极好的,只是若要给一把壶封侯,可能有点……”

    皇上叹了口气,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人。

    “启志,”他捧起那把壶,看似轻描淡写,话语重心却毫不含糊,“周国长治久安,数十年太平盛世,你认为,你参与制作的这把壶,有没有这个资格做平定江山、一统天下的‘钧定侯’?”

    所有目光齐刷刷集中在杨启志身上。这个难题,怎么答都两面不是人。

    他迟疑片刻,小心翼翼斟酌着词汇:“父皇要给‘秦权’封侯,儿臣自然是喜出望外。只是,周国之所以长治久安,数十年太平盛世,并非因为‘天运’,而是始终有人在负重前行。东北,陈国边境的将军李敬亭,久经沙场、以身报国、立下汗马功劳;西南,濮国边境的岭南都指挥使吕玄英,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为民鞠躬尽瘁。上有明君,下有贤臣,所以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安富恤穷、平治天下,非一臣之功;甘霖济世、福国利民,非一‘壶’之运。”

    他点到即止,其实也不必他再说下去,皇上已经明白意思。

    皇上点了点头,神色又恢复先前的郑重。“也罢,也罢,你说的,确有道理。看来,这把壶是没有做‘侯爵’的命了……”

    他望着手中的壶,神色带着惋惜。

    莲儿心里急坏了。前世,她正是依靠这把被封了侯的壶,才以“地位卑贱、担不起侯爵之母这一身份”,怂恿皇上将自己破格抬为“华亭郡主”的。今世,在以杨启志为首的这几人阻拦下,“秦权”竟连“钧定侯”都没封上,那她的郡主梦,岂不毁于一旦?

    她没好气地斜了杨启志一眼,只见他面不改色,仍是一副面容冷峻的模样,看得她心里越是恼火。刚刚,他似是无意提及将军李敬亭和都指挥使吕玄英,可是谁不知道,一个是他的旧友,一个是他的舅父?一席话将自家人有意无意夸了一遍,还阻拦了她的郡主梦,真是损人不利己,卑鄙无耻,可恶至极!

    “至于刚刚太子所言,儿臣认为不无道理。”沉默片刻,杨启志却又忽然斗胆道,“惠南县君作为‘秦权’的主要制作者,将其加封,既不失‘人本’治国基础信念,也可彰显对‘钧定侯’一统天下美好愿望的重视。”

    一旁太子和四平公主也赞同地看了看他。

    皇上托着下巴,频频点头,“有道理,王春华做出这样一把绝世好壶,‘惠南县君’的位份是有些低了,无论这把壶是什么‘身份’,她都应该得到封赏。”

    说罢,思量片刻,放下手中的壶,郑重其事道:“王春华,性行温良,端庄淑睿,聪慧敏捷,即册封为华亭郡主,赐金五百,银二千,禄八百石。择日行册封大典。”

    莲儿猛然抬头,心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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