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赵铎

    何淑妃的锦绣宫不似皇后的长春宫那样端庄正气,却也富丽堂皇,规模不让三分。

    一对父子与一名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相对而坐,面前沏着一壶茶。

    老人六十多岁模样,儿子面容却稍显稚嫩。这正是王厚德多年劲敌何季勋、何瑞康父子。面前的华服女子,则是何季勋侄女、何瑞康堂姐何淑妃,也正是她先前促成王晏被判腰斩、串通都御史陈良栽赃王家子女。

    何季勋叹道:“想不到,这王厚德家都满门覆灭了,王春华还能凭一己之力混出头来。陛下最近在司宝司旁特地建立了一座‘紫砂珍宝阁’,就是为了保管那把差点被封为‘钧定侯’的秦权壶。司珍为了讨好王春华,还将里面都摆满了王厚德所制的壶。”

    何淑妃恨恨道:“还不是她那副如花似玉的面孔。皇上没直接看上她,让她做个什么贵妃骑到我头上来,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说来,我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陛下了……”

    何瑞康道:“还好成山王也不是什么贪图权利之人,王春华嫁给他对我们来说应该还算相安无事吧?”

    何季勋不以为然:“人是会变的,成山王年方十七,从小在庇佑下长大,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如果迎娶了王春华这种是非之女,说不定就会怂恿他去争权夺利,只怕到时候还是会凌驾于何家头上。”

    他比王厚德年长不少,但王厚德更会溜须拍马,前些年就爬到了何季勋头上,这些年来,何季勋从未得到晋升。何瑞康这个儿子,也是快四十岁时才有的,现在老眼昏花的他很难继续制壶,近两年没能献上一件讨皇上喜欢的作品,皇上又是个喜新厌旧的主,目前,何瑞康是何家唯一的希望。

    何淑妃道:“瑞康,听说你现在制壶技艺也长进不少,趁我现在还算勉强能跟陛下说得上话,你赶快抓紧机会,献上一些好作品,帮伯父减轻负担。”

    她捏着绢子,又恨恨道:“一个美女,只要稍有心机,就很容易拥有权利。王春华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是她的福,也是我们的祸。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她骑到何家人头上之前,先保全自身。”

    何瑞康意识到肩头的重担。不知从何时起,何家人做壶早就不是为了做壶,壶不是壶,而是投其所好、争权夺利的工具。其中滋味,若非切身体会,谁能理解?

    这一头,皇上的书房里。

    远离喧闹,环境幽静。墙上对联写着“文章昭日月,儒林载春秋”,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紫檀雕花官帽椅上铺着绣有龙纹的垫子,气氛宁静而庄重。

    杨启光正站在皇上对面,依照“王春华”教的内容,与皇上说着什么。皇上听闻,皱起了眉头。

    “什么?赵铎身体抱恙、早朝缺席,并非昨夜醉酒所致?”

    杨启光回想着“王春华”所教的话,“儿臣当时宴席上坐的离赵大人不远,亲眼可见,他只是小酌了几口,并没有喝多少。”

    “那他怎么跟朕说是不胜酒力?”

    杨启光装出一副同情之色,“赵大人劳苦功高,为朝廷鞠躬尽瘁大半辈子,说不定积劳成疾,一点酒便会拖垮身体。他说的也是,我朝未设丞相,许多事务都由他操持,照这样长此以往,确实容易积劳成疾啊。”

    皇上敏感地动了动眉毛,“我朝未设丞相、许多事务都由他操持这种话,是他说的?”

    “是。”杨启光见皇上抓住了重点,忙“趁热打铁”道:“今日早朝之后,许多人去探望赵大人,他说的许多话里,就包括这句。”

    皇上的脸色变得铁青。

    杨启光小心翼翼道:“儿臣推测,也许赵大人是想要以此举传达出这样一个信息,那就是他的工作繁重程度,其实已经相当于旧时丞相,他一直处理着这些事务,却没有一个恰当的官衔,所以会不会想要以此举委婉地向陛下表明,是时候恢复丞相制度了?”

    皇上的神色不满到了极点,“荒唐!”

    杨启光故作害怕的样子,连忙下跪叩起了头,“父皇息怒啊,这些都是儿臣胡言乱语,未必是赵大人真实的心思……其实想要查明真相,儿臣倒是还有一招,只需一试,便可知赵大人是否真的对自身职位与当前制度存有不满之心……”

    一听此言,皇上平息了些怒气,“快快平身,速速道来。”

    杨启光悄悄瞄了一眼皇上铁青的脸,装作战战兢兢道:“可派去太医,假借慰问治疗之名,实施测试病根之行。只要让太医查出他的病究竟是真的饮酒过量、或是积劳成疾而起,还是自行服用药物导致,便可真相大白。儿臣分明记得,昨夜他只是小酌几口,并没有喝多少,照道理,就算长期操劳,也不至于突然病倒成这样。结合他有意无意说出那种话来,儿臣怀疑,他是故意服药充病,装作积劳成疾,然后在大家探望他时说出那样的话来……现在,他一定想不到陛下会特地派太医来给他做检查,这时候若派太医明察病根,便可查出真相。”

    皇上恍然大悟,越听越有理,面前再浮现起赵铎的脸,不由得越想越毛骨悚然。

    杨启光悄悄瞄着皇上的表情,小心翼翼道:“若是赵大人的病真乃服毒充病所致,他想当丞相的野心也是昭然若揭了,这样阴险的招数都用上了,那么日后,谋反、篡权、弑君……岂还了得?”

    皇上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杨启光所言,可真是戳中了他心中最敏感的点。他细思极恐,满脑子净是最坏的预想。

    杨启光心中暗笑:果真如王春华所料,赵铎很容易栽赃。接下去,只要再结合那起骚乱,扳倒太子一党的计划便可顺利进行……

    不料此时,门外响起小太监万达的声音:“陛下,周浦王求见。”

    皇上一愣,从刚才的思绪里拔了出来。近日,他刚刚得到秦权壶,对杨启志的印象好转了不是一点半点,面色也缓和了三分。

    见皇上面色缓和了三分,杨启光的心不免沉下去三分。那家伙,为何来得如此巧合?该死,差点忘了,这宫里四处都是那家伙的眼线……

    转眼,杨启志已经站在面前,除了行礼,开口第一句就是——“即便太医查出赵大人疾病是服毒所致,也未必就是自行服毒充病,赵大人朝中政敌不计其数,昨日宴席人来人往,疑者数以百计,投个毒、再编造一句所谓传言,就能栽赃一个人的话,那栽赃未免容易了些。”

    皇上又是一愣,觉得这样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杨启光不服道:“投毒并不是一件很容易操作的事情,坐在赵铎身旁无非也就那几个人,如果是他们下的手,岂不是很容易被查出来?”

    皇上一听,觉得这样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杨启志却道:“父皇可还记得,当初母妃不就是在这种宴席上被人毒害?二十多年过去,凶手‘很容易地被查出来’了吗?”

    多年前的记忆涌入脑海,皇上的表情突然动了动。庄妃的脸,她的刺绣,她的遗物……全都浮现在脑海。没能查出真凶,他始终心怀愧疚。

    趁杨启光哑口无言的功夫,杨启志拿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紫砂茶宠,不紧不慢道:“这‘五面佛’茶宠是儿臣刚刚制成,想着与那秦权壶十分相配,便立即给父皇送来了,可在斟茶时一同把玩。”

    杨启光一口气噎住。他前面的话刚说到关键处,敢情这杨启志一来,带着一个“新礼物”,就把皇上的思绪全拉去了?

    皇上接过“五面佛”,粗略一瞧,只觉得这是一件雕刻逼真的笑面人像,慈眉善目,体态憨厚。微微翻面一瞧,才发觉它并非简单的单面雕像,共有前、后、左、右、中五面,分别雕刻着喜、怒、思、忧、恐五种表情,每种都神韵十足,活灵活现。

    “好东西啊。”皇上连连称赞。

    杨启志淡定地开启了洋洋洒洒的介绍:“这‘五面佛’,象征‘五志’——喜、怒、思、悲、恐,《黄帝内经》云,‘心为喜、肝为怒、脾为思、肺为忧、肾为恐’,木生火,故肝藏血用以济心;火生土,故心之阳气用以温脾;土生金,故脾运化水谷之精气可以益肺;金生水,故肺气清肃则津气下行以滋肾;水生木,故肾藏精以滋肝。过喜伤心,过怒伤肝,过思伤脾,过忧伤肺,过恐伤肾,这‘五面佛’不仅代表五脏之相生,还寓意不可‘五志’过极。正所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杨启光听得直翻白眼。这些故弄玄虚、捉摸不透的玩意儿,他向来嗤之以鼻,可皇上一直以来龙体欠佳,对这一套可谓信之又信,当即把玩那“五面佛”,爱不释手,对赵铎的疑虑也轻飘飘地消去了一大半。

    这可如何是好?“王春华”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新书推荐: 她有所图谋 开坑预收&试吃小样 摄政王的将军妻 春日不迟【娱乐圈】 〈甄嬛〉十八年 听说你暗恋我? 被换心后真无情开局 一*******岚 魔尊他超爱带娃 花事问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