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敌重现

    “这几日在宫中感觉如何?干活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杨启光关心地凑过了脑袋。

    又是教授制壶的一日。万里无云的好天,太阳透过透雕木格窗棂照在“莲儿”脸上,映出清雅秀美的侧颜。她淡淡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他的心也不自觉沉醉在她深邃的眸子里。

    “托成山王的福,一切顺利。”

    “真的吗?”他先是一阵高兴,转而又关心地打量了她一眼,“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没有。只是……”她眼底有淡淡的忧虑,想起了那天的事,“我献上了一把自认为不错的壶,设计别出心裁、寓意吉祥团圆,可是皇上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以往他收到这样的好壶,都是眉飞色舞的。”

    “啊?你献壶了?”杨启光吃了一惊,“怎么没让我帮你献上?是不是这个原因让他不够高兴的?”

    “莲儿”微微摇头,“并非如此。这把壶只是随手制成,并非‘秦权’那样有特殊意义的壶,不必劳烦成山王出面。我只是感觉,陛下的表现,不像是与壶有关,而像是他本身就有心事。”

    “有心事?”杨启光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

    “成山王,你可知晓近日陛下曾遇到什么烦心事?”

    “额……”他努力回想,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底透出一丝惊讶,忙又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做出一个捂嘴的动作,然后又迅速放下手来,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所有不自然的微表情都被她捕捉进眼底,她意识到他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又不便直说,至少目前,他对她有所隐瞒。

    凭她的了解,他生性单纯,根本藏不住事,可现在,他竟然有了异心。这不是她了解的杨启光。

    “莲儿”心生疑窦,但看他一副支支吾吾、并不想说的样子,只得姑且作罢,将一切疑问咽进了肚子里。

    又是皇上的书房。

    那把朱泥合欢,就摆在紫檀雕博古纹翘头书案上,浑圆雅致的造型,流畅生动的气韵,与这书案也十分相配,加上壶颈铭文,显得整张书案都典雅十足。只是,皇上怔怔地看着它,眼神里是隐隐的焦虑。

    面前站着的人是杨启志,比起那日在“莲儿”面前,皇上脸上不必再装出一副敷衍的笑,更显得神色凝重,心事重重。

    “……近日动乱加剧,不得不战,然太子者,国之根本。此次骚乱是有人刻意为之,有敌国诱兵出战之嫌,如果让太子亲自上战场,可能会身陷险境,还请三思……”杨启志斟酌着措辞劝道。

    “这些问题,朕并非没有考虑过。”皇上耐心道,“近日动乱加剧,已演变为正式战争,这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以我们周国大军的实力,摆平这个小小的突厥部族还是不在话下的。太子没有经验,不让他上前线作战,这可以理解,但彻底不让他接触这件事,倒也未免多虑。”

    皇上的面容更加疲惫,拿起桌上那把“合欢”把玩起来,“朕意已决,你就不必再劝,先退下吧。”

    此时,这件“合欢”终于被杨启志注意到。“这把壶看起来还挺别致。”

    皇上一愣,淡淡笑了笑,将壶递过去,示意他近距离观赏。他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前后左右细细端详,不时地点头赞许,上下找了一圈,却未能发现刻章。

    “这把壶,是何人所制?”

    皇上的心神这才勉强转移到壶上,随口道:“是那新入宫的女官柳如莲,以前也是王厚德的徒弟。”

    “柳如莲?”听闻这个名字,杨启志表情微微一动。这个名字,他以为已经沉寂下去了。自从那日杨启光跑来府上,对“王春华”拍桌怒吼,那个叫“莲儿”的丫鬟——“王春华”口中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以为再也不会出现了。

    皇上淡淡“嗯”了声,神色还是带着隐隐的焦虑,近日边疆战事扩大,让他丝毫无暇顾及其他。当然,“王春华”风头太大,“莲儿”原本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就是了。那把“凤舞九天”,更是早就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梅花松竹为三友,诗酒琴棋作四时……”杨启志细细端详,默念这句壶颈铭文,眼底露出一丝疑虑。

    转眼,回到府上。

    书斋坐落在宅院的一隅,窗外是一片整齐的绿地。明朗清净的环境,方寸之间尽显素雅之境。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雕螭纹扁腿书案,案面光洁如镜,一尘不染。杨启志手持着一块通体明透、晶莹脂润如蜜的寿山石,另一手持着刻刀,一丝不苟地雕刻。

    “柱子染疫身亡?所以,‘莲儿’又回来了?还是被成山王介绍去宫里做女官的?”“王春华”闻此“噩耗”,如一记晴天霹雳,险些晕厥。

    “是啊,她只是司宝司的一个八品女官,若非她急于邀功献上那把壶,我大概还不知要多久才会知道这件事。”他淡淡“汇报”着从宫中打探来的消息,说着,又忍不住想起那把“合欢”的模样,尤其是壶颈周身的一圈刻字。那字体刚劲挺拔、气韵生动,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年仅十三、文化程度不高的丫鬟所刻。

    “王春华”并不在意那把壶的事情,她也当然知道这又是何瑞康所制。可这也印证了即将又要走上前世的路线——杨启光回到“莲儿”的怀抱,“王春华”好不容易设计的布局眼看全部落空。既然“莲儿”都回来了,还私下找到了杨启光,甚至还通过杨启光进了宫,那先前“王春华”编造的“自愿嫁给柱子”的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现在她在杨启光眼里的形象,岂不成了逼迫“莲儿”嫁人的恶妇?

    她不敢想,越想越急火攻心,就快背过气去。忽然,看见面前的杨启志,也不顾他手里还捏着刻刀,忙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道:“柱子的死一定有问题,从这个角度彻查,一定可以查出问题的!”

    刻刀在印章石上留下一道不浅的刮痕,他无奈地往桌面一搁,“你先说怎么赔我吧。”

    “啊这……”她怔住了,随即竟鼻头一酸,眼里泛起了泪花。

    那噙着泪花的模样甚是楚楚可怜,仿佛再听见一个“赔”字,就要哭得昏天黑地、山崩地裂。

    他没辙,两手一摊认了输:“染疫之人,多半尸首已经火化,证据难考。若是被投下疫病之毒所造成的‘非正常染疫’,死因还是染疫,单从尸首也无法分辨。”

    她眼眶微红,哀怨地望着他,“你就这么不想破这个有疑点的案子吗?”

    他反问道:“你就那么想把你妹妹从杨启光身边赶走吗?”

    她被戳中心事,噎在那里。她确是想把“莲儿”从杨启光身边赶走,可她也知道,面前这万恶的杨启志分明是在故意阻挠她与杨启光。

    他移开视线,敷衍道:“如果这柳如莲踏踏实实行事,本本分分做人,并无不妥。如果心生恶念,天地悉知,多行不义必自毙。”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的泪水在目眶中打转。

    “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他淡淡吟着《楞严经》中句,重新拿起桌上的刻刀,又动起手来。就连这些看似很有道理的劝诫,又何尝不是一种糊弄。

    一时间,她从未像现在这么恨面前的这个男人。

    “既然不肯帮我,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一切?”她噙着泪水,喃喃自语。

    “如果方向错了,停止就是进步。”他又一次停下手中的动作,反问道:“现在不告诉你,难道等他风风光光将柳如莲迎娶进门时听全天下告诉你他们的喜讯是吗?”

    她又被噎住了半晌,“可是……”

    “现在王家不复存在,你和莲儿都不会再有机会做他的正妻。就算以你现在的身份嫁给他做个妾室并不难,但注定终身活在阴影之下,明争暗斗,郁郁寡欢,或是在沉默中直接灭亡,或是爆发以后自取灭亡——这将是你一生写照。敢问你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他的反问针针见血。她心中一惊,此番预言竟将真正王春华前两世的命运如实表述出来。前前世,王春华便活在莲儿的长期打压之下,最后一怒之下将莲儿推入悬崖;前世,王春华更是被莲儿折磨得不成人形,死后,她那颗刺满了“奴”字的头颅还被悬于城楼之上。

    她心中颤抖起来。莫非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出这个死局?

    她不信。忽然,脑中浮现起前世何瑞康那把‘合欢’的模样,下意识道:“对了,那把壶,应该不是莲儿所制,她书画水平有限,更不懂篆刻!”

    他无奈道:“你这是铁了心要扳倒莲儿了?”

    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我去找皇上,让他鉴定莲儿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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