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写上去了,书却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触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针,针尖的寒芒隐匿于暗影里,样子分外熟悉。
【一滴血】
书说。
【一个问题,一滴血,一个答案。】
我看着那根针,针眼还穿着一根黑线。
一看就是直接从针线盒里扒拉出来的。
触手已经跃跃欲试了,看起来想帮我代劳。
它在空中晃了晃,点了点我的左手无名指。
我知道它的意思是让我刺这根手指。
我缩着手连连后退,沿着墙面缩进了桌子底下,又探出桌角躲到书柜旁边。
触手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
我绕了一圈,绕回原地,终于避无可避,破罐子破摔一脚踢在书上。
书被我踢得砸在了墙上,触手完全没反应过来,我趁机冲向窗台,双手一撑撞开窗户跳了出去。
还好只有一层,我双脚落地,稳稳当当,头也不回向教堂的方向跑去。
这个夜晚似乎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但大街上有个小女孩正被一本书追杀夺命狂奔。
玩过神庙逃亡吗?
很好,现在你有机会体验VR版了。
有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不是没想过拉我亲爱的邻居兼新鲜出炉的男友下水。
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我家连同修西斯家远远甩在身后了。
我发誓,如果我大学体测跑八百米时能有这个速度,我绝对不会不及格。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平时为什么不锻炼身体。
我跑不动了。
可以长按加速吗?
不是。
请想象这样一条路——黄土堆成的、散落石子和杂草的路,而你正在这条路上用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跑步。
与此同时,你身后有本书在追你。
你心怀侥幸地回头,惊喜地发现触手差点碰到你的鼻子。
这时我就像猫和老鼠里的杰瑞,悚然一惊的同时拼命提高速度,想拉开距离。
结果是:每次回头都能和触手贴脸。
教堂就在眼前,而我全速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再也跑不动了。
我提起最后一口气,俯身朝着记忆力的那个墙角一撞,顺利撞了进去。
这个“入口”一直没被发现,很难不让我怀疑我们镇教堂的水平啊。
我还指望着您能把邪恶生物拒之门外呢。
等等,触手好像真的没追上来。
我趴在地上大喘气,已经没力气再跑哪怕一步了。
如果教堂真的能拦住这本奇怪的书,我现在就出家当修女还来得及吗?
开玩笑的,修女可是铁饭碗,我要是能当早就当了。
这不是天资驽钝,人家不要吗。
准确来说,但凡有一点点魔法天赋的小孩都进体制内——也就是教堂了,天赋特别出众的会被带到王都,真的只有一点点天赋的就只能留在当地教堂。
而哪怕只是一点点天赋,一百个小孩里也未必能有一个。
不过我们镇的教堂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因为我们镇已经连续几十年没出现过有天赋的小孩了。
教堂里的修女和牧师们病的病、老的老,如今只有两位和蔼的修女奶奶留在这里。一位腿脚不便,很少出来见人;另一位喜静,除了主持婚礼、葬礼、新生儿魔力测试等大事以外也不怎么出门。
没想到即使是没落的教堂也仍然能保护我。
所以遇到这种事一般是找教堂解决吗?
如果连我也被一起解决了该怎么办?
不过既然我没有被拒之门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正当我要松一口气,打算溜到秘密基地凑合一晚的时候,我瞟到了熟悉的封皮。
就在手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本书静静躺着,书封上“女巫守则”四个字格外刺眼。
原来不只是我,你也没被拦住啊!
我真的跑不动一点了,只好眼睁睁看着这本书自动翻开,露出几个血红的字——
【下不为例】
我后知后觉感到手心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被割伤了。应该是刚刚按在地上没注意,被草叶划伤的。
伤口远不止针眼大,却一滴血都没流。
回想起第一天翻开这本书时的场面,我大概猜到原因了。
似乎印证了我的猜想,书上的字又发生了变化:
【按照契约,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你是迪伦镇内唯一一个完全没有信仰的人。】
【哪怕在整个南特里帝国,你这样的人都不超过十个数。】
【纯粹的不信者。】
说实话,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公民有不信仰宗教的自由。
对不起,高中政治根深蒂固了。
但我还是用气音问出口:“不信教怎么你了呢?”
手边没有笔和墨水,手心还破了个口子,我只好出声询问。但毕竟是偷溜进来的,我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很好】
啊?
【这算第二个问题】
我哽住,闭嘴了。
【按照契约,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你这样的不信者,无法得到神的眷顾。】
所以呢?
【天生适合成为女巫。】
我笑了。
【你还可以问四十八个问题。】
我流了这么多血吗?
等等,它到底是怎么算的。
我盯着划破的伤口看。
什么也没看出来,毕竟我前世今生都不是学医的。
反正还有这么多次机会,那我就随便问了。
“我要怎样才能止血?”
【按照契约,回答你第三个问题。】
书里伸出了触手。
它们向远处延伸,片刻后带回了清水、草叶和绷带。
前两个我能理解,第三个是怎么变出来的?
触手非常灵活地帮我处理好了伤口。
【收取实操费用,一滴血。】
【你还可以问五十二个问题。】
怎么反而越问次数越多了。
敢情我一直在流血啊!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失血过多加上全速跑了一路,我头有点晕。
想了一下,我问:“你可以不惊动任何人、不损坏任何东西,把我送回卧室的床上吗?”
【按照契约,回答你第四个问题。】
【可以。】
书本慢慢合上,扭曲滚动成零碎模糊的色块,然后突然变大,像一块布一样罩住了我的全身。
我闭上眼睛,克制着没有任何动作。
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布块重新变回了书本。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真的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我又错过了晚饭。
我于是问:“你能从我家餐桌上拿几片面包给我吗?”
【按照契约,回答你第五个问题。】
【可以。】
触手为我拿来了面包。
我有点嫌弃,好在它是用纸包着递给我的。
【一共收取实操费用,7滴血。】
怎么还涨价呢?
直觉告诉我这种百应百灵的情况不会持续很久,极大可能是我已经或即将付出远高于一滴血的代价。
那也是之后的我该烦恼的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这样吧。
我吃完迟来的晚饭,换好衣服,缩进被子里,安详地闭上双眼,完全把书撂到了一边。
明天还得早起帮忙呢,什么《女巫守则》、课后答疑,我不知道()
我现在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