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四十三滴血。
我站在面包店的柜台后面，一边礼貌微笑，一边进行了简单的心算。
那本书所谓的“回答问题”，居然还包括实操部分。
四十三滴血，看起来好像很多，能问四十多个问题，但加上实操可能的耗费，用光的速度可能比我想象中快很多。
教堂对这本书丝毫不起作用。
我柔声和客人寒暄，麻利地结账。
距离完成“课后作业”的截止日期，还剩六天。
而白天我必须在面包店帮忙，只有晚上有时间。
同时，我不是机器人，必须休息，所以晚上的时间也并不充裕。
好在沉默魔法作为书里“基础魔法”部分的第一种魔法，施法过程并不是很复杂。麻烦的是施法材料。
重申一遍，前世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今生更是每天和面包打交道，两辈子别说骨灰了，死人都很少见过。
而沉默魔法的主要施法媒介就是骨灰。
根据生动详实的例图，我猜得到那是什么的骨灰。
但是，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动物的骨灰也可以呢？
再重申一遍，我两辈子都是良民啊。
而且在这个真的有魔法和神异精怪的世界里，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有鬼魂啊？
我想想都不寒而栗。
走神走得有些明显，客人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结账。
“怎么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最近没休息好吗？”开服装店的纳兰妮阿姨问我，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乖乖任她检查，解释说最近经常做噩梦。
“难怪，可怜的孩子，”她点头，“要不要我领你去找诗普琳奶奶拿点圣水？”
诗普琳奶奶就是那位喜静的修女。
我说好呀，谢谢妮妮阿姨，不过不用麻烦了，我让我妈带我去就行。
纳兰妮阿姨满意地点点头，带着面包离开了。
不知道圣水会不会对那本书起效呢？
我真心希望能起效。
今天莱特家又是修西斯来买面包，我怀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承包他们家的采购面包业务。
“早。”我说。
“早上好！”他朝气蓬勃的样子看得我泛酸。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熟门熟路选好面包，在他结账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一口没的柠檬派。
“谢……等……呜……什么……”他被酸得龇牙咧嘴，用手紧紧捂住嘴，一幅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
我抽了张包装纸给他，他背过身去，很快又转过身来，手里捏着变成一团的包装纸。
“请你吃我研究出来的新品。”我面无表情地说。
“谢谢。”他毫无芥蒂地笑着说。
“觉得怎么样？”我很好奇他的评价。
“玛莎阿姨、布莱德叔叔、戴丽莎姐姐、怀蒙德叔叔……”他数了一串名字，“都会很喜欢的。”
玛莎阿姨经营一家花店，布莱德叔叔也是猎户，戴丽莎姐姐开了一家书店，怀蒙德大叔是自卫队队长。这些都是面包店的常客。
除此之外，他还提了好些我完全陌生的名字，可能是镇东那边的人。
我真的服了，他不会真的记得镇里每个人的喜好吧？
我撇撇嘴，又拿出一块苹果派堵住了他的嘴。
他仔细咀嚼了半天才舍得咽下去，笑容灿烂了很多。
“谢谢洛洛！”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发夹，在我头上比了比，别了上去。
我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角度很合适，发夹也很好看，颜色和我今天的衣服很搭。
他满眼期待地望着我。
我忍不住笑了，拉着他的手，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两只手背在身后，眼睛却仍然望着我，说：“你昨晚又没休息好，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我知道瞒不过他，想了想，选择性告诉了他真相：“遇到点事，可能得跑一趟教堂。你有空陪我一起去吗？”
他立刻说当然可以！
我说：“那就今天下午？”
他却露出犹豫的表情，一看就是已经有安排了。
“那我一个人去。”我毫无形象地耸肩。
“别啊！”他挠挠头，“队长今早巡逻的时候在郊外发现了异常，我待会儿就得去那边看看情况。”
我皱眉说：“那晚上一起去？不会打扰奶奶们休息吗？”
他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时有一位客人要结账，我把他拉到一边，让他一个人先思考一会儿。
等我送走这位客人，他终于开口，试探着问我：“你是要去拿圣水吗？”
我点头。
“那好吧，”他沮丧地低下头，“很急吗？”他问。
我诚恳地说：“十万火急。”
他看出我说的是实话，原本生动的表情突然严肃冷沉下来，瞬间切换成了工作状态。
“那我们现在就去。”
我想了想，点头。
我跑进后厨和妈妈说了一声，不出意料得到了关切的询问，被我用做噩梦那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和从厨房出来走到柜台后替我的妈妈告别，路上，我有些新奇地盯着修西斯看。工作状态的他我不是没见过，但是亲眼见到他的前后反差，还是让我对他生出了浓厚兴趣。
即使是发小，我也不敢说完全了解他。
说实话，经由昨晚那一遭，我对圣水也不抱什么期望了。能有效最好，没有也完全不奇怪。
之前我还纠结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和他，然而不知何时被迫定下的某种契约束缚着我，让我无法和任何人提起有关于那本书的种种。
未知也是一种保护。
回想起“看到”引出的那些麻烦，我由衷觉得不告诉他们反而更好。
注意到我的视线，他转过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角眉梢都软化了，一瞬间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样子。
“洛洛，”他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开口说：“你一定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
我点头。
他皱眉，垂眸沉思。
或许我可以告诉他。
但是哪怕他在我眼里千好万好，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在魔法面前，他和我一样无力。
告诉他，除了连累他为我担心以外，还有什么用呢？
何况我被契约束缚着无法开口。
我在心里找好理由，打断了他的思绪：“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经常做噩梦而已。”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了我几眼，叹了口气。
片刻后，他又若无其事地笑了，和我谈起他今早出门前看见他哥在偷偷摸摸写情书。
我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追问他怎么知道那是情书。
他妙语连珠，含蓄又毫不留情地揭他哥的短，我听得聚精会神，连连惊叹，恨不得魂穿到现场亲眼看到情书内容。
明明和昨晚逃命时走的是同一条路，昨天觉得这条路比我的命还长，今天却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一点，好让我听到更多八卦。
教堂到了。我难得走了正门。穿过围墙，穿过喷泉，穿过花园，来到耸立的尖塔前，拉了一下门环。
门环重重地砸在门上，发出的响声足矣惊醒塔里的任何人，哪怕她正沉浸于书中，抑或是昏昏欲睡。
虽然我说十万火急，但很显然，我一路上的态度并不像很急的样子。
修西斯大概也看出来了，所以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我们耐心地等诗普琳奶奶来给我们开门。
没等多久，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