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抬手把头发别在耳后，重重地点头：“我……我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心里有病。听完之后，竟然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喜欢上别人，产生了这种想法，也太自私了吧……他要是知道肯定会被吓到的。
自己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个这么想的人。
姜春惭的心声一串接一串，但她表面风平浪静，方南径无法分辨她的心思。
“如果就是，这个，你要是不想知道，忘记也行！但就是你，你你你，你知道就行了。”
他语无伦次地补充，但貌似适得其反。
“我知道了。”
姜春惭相比他显得平静一点。
她平常的心思都藏在心里，从外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所以她更擅长遮挡心思。
方南径小心的看她，却意外掉进一个满眼是他的漩涡里。
姜春惭此刻异常深沉，一脸触动地看着他，眼睛里包含复杂的感情，他理解不了。
方南径挠挠头，在她面前自己每次都不自然，可能像个小丑一样吧。
奶奶提着吹风机哼哧哼哧跑进来，声音很大，打破了氛围。简阳衣服已经被烘干了，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追在后面。
“小子，哦不是，同学！”奶奶径直走到他面前，“你帮他吹一下吧。”
说完，奶奶递上吹风机，等待他接受。
方南径立马站起来，拘束地接过：“好的。”
简阳满脸不情愿：“其实我自己可以的。”
奶奶转过头表示理解，但语气强硬，不容拒绝：“还是让这位男同学来吧，你别感冒了。”
简阳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立马闭嘴，被方南径推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吹风机的巨响，伴随着简阳的咆哮声：“太烫了！你能不能调小点？”
“贴我的头皮了，大哥。”
“你怎么吹头发都不会？啊啊啊啊啊，吸住我头发了，痛死了!”
这样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几分钟，简阳心疼地抱着自己掉落的头发走进来，凄惨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哭出来。
方南径就差把“等夸夸”这三个字刻脸上了，殷勤地笑。
这可是姜春惭的奶奶，表现好一点，能留个好印象！
奶奶嫌弃的表情没藏住，小声对姜春惭说：“这是你之前那个男同学？”
“嗯。”姜春惭不藏着，坦白道。
“吹头发都不会……”语气中带着质疑，“他还要送你回家啊？”
奶奶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嘶，不行。”
姜春惭不解：“什么……不行？”
奶奶说的很确定，她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这个男同学，啧……哎……”
姜春惭心里觉得奶奶可爱，这个老人家啊，肯定是误会他们的关系了。
“奶奶，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啊，那最好！”奶奶变得开朗，“太好了太好了，这个年龄啊，学习最重要，不要想这些事情啊。”
方南径看着她们贴的紧紧的，又不停地说，心里发怵。
奶奶余光看见方南径的眼神，慢慢调转身子，朝向他：
“行，你干的不错哈。”
“你们是来干嘛的呀，哈哈。”
奶奶露出她和善的微笑，脑门的皱纹一圈一圈卷起。
“我们来看望同学！”
简阳终于找到机会说话，刚才一直站这里也太尴尬了。
“哦，那看完可以走了吧？”
奶奶的心思都快藏不住了，她直觉眼前的那个男同学不对劲。
“对对对，已经一点多了，我们是该走了。”
简阳立马明白奶奶的意思，看了眼不存在的手表，还用手捅了一下旁边的人。
方南径也听懂了，但是他还是不舍得走，脚步一直停在原地，没有要迈步的意思。
奶奶还是保持微笑，善意地提醒：“同学，你同伴都要走了，你不走吗？”
方南径被她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傻傻地点头。
“我走……”
他说话的时候有点落寞，就好像有朵乌云笼罩着他，迟迟迈不开脚步，看了许久，才转身走出房门。
奶奶注视两人走出去，一脸严肃地转头问姜春惭：“你喜欢他？”
很明显，这里指的人是方南径。
姜春惭害羞地说不出口，她也怕自己说出真心话，奶奶会反对，把自己刚开的爱情萌芽给掐死。
“我……应该……是……xi……”
“说实话哦，你知道我从小教你要诚实的。”
“……”
姜春惭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顶着头顶的目光，硬生生点了头：“喜欢！”
“哦？有多喜欢。”
奶奶好像并没有因为她早恋生气，面上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姜春惭试探性地开口:“很……?”
奶奶眉头皱了一下：“很喜欢？”
“呃……”她羞怯地回应。
“唉呀妈，”奶奶气的扶额，“这才几个月呢，你就这么喜欢他了？”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和我说说。”
姜春惭并没有觉得有恶意，就开始和奶奶讲一点他们的经过。
“啊？他还翻墙？”
“啊？他还打架？”
“啊？他还会哭！”
“啊？他还考上了竞赛班！”
奶奶的心里太过震撼，口上说个不停。
说完大致情况，奶奶一阵无声，想了很久才说：“我知道灿灿你啊，很容易被陌生人的善意打动。”
“但是喜欢并不是玩笑话，就因为喜欢，我才和爷爷在一起，就因为喜欢，爸爸妈妈才结婚生下你。”
奶奶声音带着哑，继续说：
“不是阻止你拥有爱人的权利，只是喜欢不用负责任，但爱要承担起爱人的责任，你现在年纪还有点小，不一定能分清仰慕和爱慕，你懂吗？”
“我能分清的……”姜春惭小声地反驳。
“那你告诉奶奶，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合适的修饰词，奶奶已经不耐烦了。
“感情太复杂，稍不留神就会弄错，还是慎重想想……”
“我知道了！”
姜春惭刚才没有听，一直在想。但是现在她抬起头，眼神坚定。
“好，那你告诉我。”
奶奶倒是无所谓，从小一直都没有和她讲过情爱的事情，她的想法应该也会幼稚一点。
“我现在的想法，就真的、真的很希望，他可以一直开心，平安健康！”
她眼中闪烁着水光，刺的奶奶心头一疼。
从小没和她讲过情爱，她是不会说什么生动的情话，但她从小经历病痛，知道生病有多难受，生不如死的感觉每天都能体会。
所以她用自己亲身体验总结出的道理来祝福他，一生无病无忧，无灾无祸。
这是最难达成的梦想，也是她最诚挚的祝愿。只有这样，才可以代表她温柔渡人的爱。
她爱的人，一定要健康，一定要平安。
“灿灿……”奶奶释怀地叹口气，“你呀……这性子改不掉了。”
“也许是吧。”
她垂头看自己的拖鞋，脸上闷闷的，声音也是。
奶奶的眼泪还是流出来，丝丝水痕划过沧桑的脸：“你和你爸一模一样……就执拗。”
姜春惭没有抬头，此刻笑容却溢满眉梢：“像爸爸挺好的。”
“好什么，”奶奶被气笑了，“你们父女两个啊，真是没遗传到我和你爷。”
姜春惭心头微苦，但还是没流露出来：“嗯。”
奶奶察觉气氛不对，好不容易把眼泪收了进去，转移了话题。
“行吧行吧，灿灿你休息一下吧，也站够久了。”
“你和那男生的事，我就不告诉你爷了，我可是很通融，你爷老古板，让他知道了可得气死。”
姜春惭从自己的世界里被唤醒，乖巧地点头。听完奶奶说的话，她没忍住笑了，这样可爱的奶奶，是世界留给她最好的礼物。
姜春惭在奶奶照顾下躺进被窝，轻轻合上双眼，黑羽似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像是童话里沉睡的公主。
奶奶静静坐在她身旁，看着逐渐沉入梦乡的女孩，奶奶再次觉得心头一紧，不知不觉间全被释然填满了。
“算了……有个执念也好……”奶奶□□道。
方南径来的时候有多快，现在走的就有多不舍。
简阳心里早就存了一肚子气，看着走的慢吞吞的人，焦急地催促他。
“走哦走哦！不要再看了！”简阳无可奈何，“都已经到大门口了，这能看得到什么？”
方南径收回目光，淡淡撇了他一眼：“念想。”
“什么念想啊？”简阳想听答案。
“你猜。”方南径没搭理，走的步幅快了些。
一高一矮的身影走进槐楠区的楼里，门口早就停了一辆大巴。
熊明举着手机在打电话，注意到身后来了人，抽出目光和他们对上。
“好，主任我知道了。”熊明挂断电话。
“你就治好了？”熊明走到方南径前面，端详他的表情。
“嗯。”方南径自然的脸上看不出撒谎的痕迹，伪装得滴水不露。
“行，上去拿行李，我们得走了。”熊明觉得没事了，低头继续干任务。
他们走之前就提前收好了行李，所以很快就下楼了。走到大门口时，简阳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嘶……有股阴风从后背吹来。
简阳迅速回头，看到一个刘海罩住双眼的人。看不出性别，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传递过来的目光，毫不留情落在他们身上。
这人打扮太特殊，他来这里就看到过，刚才从下楼的时候，这人好像就跟着了。
“停停！”简阳小声提醒方南径，“我们后面有个人不对劲，从楼上就跟着我们了。”
“没事，反正我们快离开了。”方南径波澜不惊，只是捏着行李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点。
简阳一边注意后面的人，一边往前走。但后面那个人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个子矮矮的，但走的飞快，意识到自己快被甩掉了，她开始跑起来。
简阳只顾往后看，没看到那人已经站在他前面了。
“啊啊啊啊啊！”简阳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惊恐地大叫。
范语霖刘海遮住了眼睛，也挡住了她稍显红晕的脸颊。“那个那个……简阳同学……我可以找你谈一下吗？”
“不要！”简阳非常害怕，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别怕，”范语霖有些着急了，她掀起自己的刘海，露出圆圆的眼睛，“我是人。”
“啊啊啊啊啊！”简阳闭眼，“我不看。”
方南径无语凝噎，只是捅了他一下：“你过了。”
简阳胆子有点小，要是一开始把他吓到了，之后就会一直神经质。
“什么事……”
“你那个……书包上挂着的链子，可以给我一个链接吗……我也……很喜欢，那个漫画。”
“就这啊……”简阳把书包从后面拿过来，“直接送你算了。”
“啊，可以吗？”看不清她眼睛，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现在的欣喜的神情。
“送你送你。”简阳想赶紧离开，把链子从书包上拆下来递给她。
“谢谢……”范语霖小心翼翼地接过。
简阳带着方南径跑走了，边跑边说：“吓死吓死……”
简阳坐到大巴车上，透过车窗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吓得连忙转头。
“我真服了，她怎么还站在那里，好吓人。”
方南径默默整理东西：“不知道。”
简阳后知后觉：“不对，她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找我要链接实际上是要我的微信号。”
简阳一副欠揍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魅力还是在的。”
方南径看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呢？”
“脸皮厚？开玩笑，我这是有自知之明。”
“厚颜无耻。”
车慢慢开动了，范语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日光直击他的灵魂。
简阳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吓人……
范语霖握着手心的链子，风吹动她的刘海，露出她清澈的瞳眸，里面映出一个小小的倒影。
“真是个好人。”
她低头看那个链子，自言自语道：“原本想要一个新的来着……”
白捡一个便宜到也不亏。
她透过发丝再看了一眼，没有大巴的影子了，她才慢悠悠转身回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