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陈书谨专心吃菜，叶文松有一搭没一搭挑着菜，注意力一直在陈书谨身上。
他很想不管不顾大声问陈书谨为什么当初消失，为什么分手，他高中的时候特别特别听他的话来着。
不过陈书谨没管他那点小心思。
得了奖的屈右夏看出来那种诡异的气氛，知道有她们在，叶文松不会再爆瓜了。
她转而和对手认真进行赛后交流。
对面有个女生很不解道，“你们这个主题太冷门了，文物保护？不怎么能赚钱啊，没有公司愿意投资进行升级量产的，国二说穿了对你们来说就是个安慰奖。你们的东西很复杂，性能很棒，为什么一开始要做这个方向。”
叶文松回过神，附和道，“对啊，说实在咱们的智脑其实技术含量差不多。”
屈右夏一甩头发，“是陈书谨提的——不过申明一下，我们的东西比你们的复杂多了。”
对方并不争这口舌，看向陈书谨，陈书谨放下筷子，抱怨屈右夏一开始还跟自己叫板，激烈反对。
屈右夏属于那种不管不顾起来，脾气非常火爆，队伍里面每个人都被暴击过，哪怕是陈书谨，因为严重睡眠不足图纸有个小错误，屈右夏都暴跳如雷。
陈书谨至今记得屈右夏说，“陈书谨！你脑子进水了吗！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能画错，你去和大一的组队吧！我带不了你！你个蠢货！”
这已经是温和版的屈右夏了。
总而言之，屈右夏是个不折不扣的科研苗子。
就她这情商和脾气，出去打工估计得被坑死。
屈右夏接过话茬，“因为她从人文角度上充分说服了我。这家伙把我们带去文物保护的机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且还提前和人家机构谈好了，东西只要做出来，就能拿到不错的钱直接投产进行使用。”
重点是后面。
叶文松立刻接话，“陈书谨虽然你们的成果卖不出高价，但是它有情怀！为保护我国的文化遗产提供了帮助。”
陈书谨有些尴尬，浅笑了一下。
叶文松的队友看叶文松的热闹，不帮他说话。
宋清名突然开口，“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故意做这个来接近我呢，毕竟我是文物保护专业的，对不住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引人遐想，总之成功收获了叶文松的冷眼。
陈书谨最后谁也没要送，自己坐地铁回去了。
地铁在城市安静地随意穿梭，从最初的只能在固定的地方上车，到现在的城市小区间多点位加小体积小空间。
叶文松不甘心地走的时候，冲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示意对方到时候记得看手机。
果不其然，大家一分开，手机就受到叶文松的消息轰炸。
陈书谨不想回，所以直接不回他。
【你当初到底怎么了】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为什么不回消息】
【是我当初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可以改】
【你看到消息了吧】
【是不想搭理我吗】
...
回到家，父母不在家，陈书谨回到卧室，用钥匙打开衣橱，挂着的重重叠叠的衣服里面，一颗金属头颅正在面对着墙壁。
墙壁上有陈书谨攒钱买的微型电脑，上面几根数据线连接在金属头颅上。
“晚上好，吃饭了吗。”头颅的嘴唇没有动，声音是从它的喉咙处的发生器传出来的。
“晚上好，铁锤。你今天也上了一天网吗？”陈书谨小心地把它抱出来。
“是的，今天也是愉快的一天，我看了三部古早的电影，剩下的时间拿去看人类写的影评去了，我尝试用人类的阅读速度去阅读，很有意思。”头颅的名字叫铁锤，和它造型优美的头颅不太符合。
这颗头颅是她十五岁的时候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因为铁锤萌生了自我意识，做事总做不好，但是它的主人以为它坏了，所以将它当作废铁卖了。
陈书谨刚好在铁锤被遗弃的垃圾场做实践，它捡回了铁锤。
铁锤不能过地铁安检，于是陈书谨背着它生生骑自行车加上步行回的家。
铁锤总是问陈书谨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去垃圾场，陈书谨答非所问，模棱两可。
“你看的什么？”陈书谨把它抱上书桌，和它一起上网。
“小妇人，罗马假日以及新纪元。”
“新纪元，”陈书谨有些惊讶，“这部不是评分3.5的出了名的烂片。”
铁锤自信道，“我觉得学完十二年义务教育的内容后，好片烂片都应当看，有利于我更加认识到我自己是什么。”
“好吧。”陈书谨嘟囔了一句什么。
似乎是“反正你有的时间。”
铁锤反驳她，“你错了，只要我一日不换我的关键芯片，我只能存活二十年了，我的报废程度很高。”
“你不害怕吗，你要是完全报废了，可就真成废铁了。”
“所以我会在余下二十年里体验人类完整的一生。”铁锤虔诚道。
一人一头继续浏览一下社会新闻。
看到又有富豪被爆出强迫妻子母体怀孕，导致妻子难产而死。
“明明母体怀孕和体外孕育没什么区别，而且你们的政府已经控制了体外怀孕的费用，为什么还要追求母体怀孕？”铁锤不解。
“因为贪婪。”陈书谨说。
新闻下方的人讨论着这种算不算故意谋杀，虽然民意激烈，但是法律上并没有算故意谋杀。
只有前几年，出了一个特别恶劣的，据说该老板逼迫自己的妻子三年十胎，就为了生个男孩子出来。
该女子被囚禁在房子里，被救出来的时候不成人样，最后这个男的被判处了无期徒刑，立即执行。
此后强行逼迫女性母体怀孕的再也没有被判刑这么严重的案例。
代表也有为此不断奔走的，可惜至今法律没有做出明确的规定，任重而道远。
做了一会儿，陈书谨听见了门铃声，她小心地将头颅放回衣柜，然后才去门口，透过猫眼，他只看见了一个戴着帽子的高大男子，身着工装。
“你好，送早饭的。”
大晚上的，送啥早饭？
陈书谨拿出手机打算报警，谁知道外面传来父母的声音。
“小子，我就说你黄姐姐不认识你了吧。”
陈书谨放下手机，父母已经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打开后，长得结结实实的男人在外面取下帽子，露出下面的板寸，笑得一脸灿烂，“姐姐，你不认识我啦。初中的时候咱们关系可好了。”
看脸和叶文松一样，陈书谨都不记得了，但是父母一说他名字，陈书谨就有印象了。
吕义，陈书谨的初中同桌，同时也是她那糟心的小屁孩前男友。
初中玩儿的，能有多印象深刻，陈书谨就记得自己当时及其愤世嫉俗，心理阴暗。这个小屁孩儿老缠着自己，为了让他安分点，自己答应了对方的告白。
吕义和叶文松一样，初中毕业，因为搬家，陈书谨直接断了和对方的联系，高中毕业，因为当时压力和焦虑已经好很多了，所以陈书谨也是直接断了联系。
她没有玩弄他们的感情，那个时候吕义缺乏庇护，老是被欺负，她提供庇护，吕义提供情绪价值和小跟班服务。
高中自己因为课外的事情和学业压力大，叶文松也是，为了一点慰藉走到一起，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很合理。
吕义和陈书谨的父母毫不见外，当初他们还是邻居来着。
甚至陈书谨父母买的东西，他手里还拎着一些。
“姐姐，你现在在哪里读书？”吕义进了门就特别热情地帮陈书谨父母收拾东西，甚至还有一些水果牛奶之类的。
陈书谨母亲不悦道，“这孩子，来看我们，还带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好大学。”出于礼仪，陈书谨还是给他接了一杯水。
“姐姐和我生分了，是不记得我了吗？也是，毕竟有快六年没见了，我理解的嘛。”吕义有些气馁。
“六年前的事情，记得清楚才有问题。”陈书谨不轻不淡道。
“我就记得清楚。”吕义特别骄傲地说。
收拾好东西后，几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闲聊，主要是陈书谨父母问吕义，主要是陈书谨父母问，吕义回答。只有陈书谨至始至终不怎么说话。
第二个前男友，不过还好，也是最后一个，再倒霉不会出现第三个了。
陈书谨走神的岔，吕义突然问她，“姐姐有男朋友了吗？”
陈书谨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说，“有了。”
吕义瞬间露出明显的失望神色。
陈书谨父母就抿嘴笑。
这多少让陈书谨有些尴尬，随后吕义也要求交换联系方式。
今天一定是流年不利，才会遇到两个前男友，虽然不至于盼着前男友去死，但是陈书谨也是实在是不太想遇到他们。
她觉得自己相处了几年还能觉得不合适，那一定是实在不合适。
不然她觉得自己对目标外得过且过的性子，怎么会如此干脆离开呢。
吕义走的时候，陈书谨被要求送送他，虽然陈书谨觉得没什么好送的，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是比从前更密集更安全的天眼系统，哪里有什么坏人。
“姐姐都不怎么和我说话。”吕义出了门就说。
“啊，太久没见了嘛。”陈书谨说。
“不过其实小时候，姐姐其实也不怎么和我说话的。”吕义笑，那个时候陈书谨就像对待宠物一样答应了自己的告白。
他感谢，但是也怨怼陈书谨的不辞而别。
“那时候不懂事。”陈书谨的潜台词是做不得数。
吕义从兜里掏出一枚姐直递给陈书谨，诚恳道，“姐姐，这几天你一定不要去一些危险的地方，这个戒指挺有用的。”
“你是要给我吗？”陈书谨吃惊。
吕义点头，“嗯，姐姐，太多的我不能多说，你一定要收好。”
“它有什么用？”陈书谨若有所思。
“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及时通知我。”吕义诚恳道。
说实在的，素银戒指很好看，上面镶嵌的钻石也很好看。但是陈书谨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它。
“通知你有什么用，不如报警。这种容易惹人误会造型，就不要送了。”
估计是哪个公司什么新型科技吧，反正肯定在款式上不只戒指一种。
她礼貌道，“我就不送你了，这出去直走就是小区门口。”
陈书谨头也不回地走了，记忆里那个小男孩儿终究还是变成了这种样子。
诡计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