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戏结束后，她从医院病床上醒来，她就一五一十将经历告诉了父母。

    那个时候虚拟现实这个技术只存在于幻想，没有哪一个国家正式说明自己有了这项技术。

    妈妈和爸爸从来没有质疑过她在妄想，他们用各种科技或者玄学试图解释这件事情。

    妈妈很严肃地问她是一些细节，陈书谨对答如流，妈妈最后断定，这不是她靠想象可以杜撰出来的经历。

    问题来了，从她出门买东西到晚上昏迷被发现只过去了几个小时，没有伤口，也就没有伤情鉴定。没有监控，她也不能将记忆剖出来给别人看。

    除了一张嘴，她没有任何证据。

    一家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妈妈抱住她，“没事啊，宝贝，没事。”

    过了一会儿，陈书谨说，“妈妈，我想去学射箭，我想学射击，搏击、美术我都想学。”

    爸爸有些犹豫，“会不会太多了，身体吃得消吗？”

    妈妈捶了他一下，“我们宝贝这么厉害，肯定可以。不过宝贝，答应妈妈，不要勉强可以吗？”

    陈书谨点头，开了个玩笑，“谢谢黄女士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黄女士的信任！”

    妈妈笑得有些勉强。

    正常的孩子，经历过那些事情，还笑得出来吗？

    看起来正常，也许是最不正常的表现，妈妈和爸爸一直在担心她会崩溃。

    一开始确实吃不消，但是只要习惯后，一切都如鱼得水起来。

    令父母更加坚定陈书谨没有撒谎的事情发生了，妈妈账户里多了六百万，汇款账户是海外账户，无法得知是谁汇的款。

    多亏了这笔钱，陈书谨一直可以学自己想学的，捡到铁锤后，这笔钱也足以给铁锤买一个优质内存卡。

    遇到宋清名，是偶然。

    但是救下他，不是偶然。

    在救下他之前，陈书谨已经跟踪他很久了。

    无他，宋清名长得太像宋织彰了。

    是上天眷顾吧，梦寐以求的线索。

    她如愿接近了宋清名，宋清名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儿，不知道为什么，还特别粘她。

    父母一听说他长得像那个迫害宋清名的坏人，就不再管她的所作所为了。

    陈书谨一度不知道怎么办，这孩子眼里全是对她的信任。

    她其实有点记不清当时对着宋清名心里在想什么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每次看到那双酷似宋织彰的眼睛，她都头脑一片空白——回想起了那天在商店，宋织彰向她搭话。

    但是宋织彰可没有宋清名那样乖，她有一天终于旁敲侧击，宋清名说他表姐叫宋织彰。

    而且他们不熟。

    陈书谨那天没睡着，她拨通了宋卿父亲公司的电话——只要找到一些国外有名涉及虚拟现实产业的公司股东，其实有心查，再让铁锤对比一下脸部，很容易就能找到，就是花费的时间久。

    她对着客服说，“你们公司董事长有直系亲属在我这里。”

    害怕对方听不懂中文——宋清名父亲公司在海外注册的资本，陈书谨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很快似乎有更高级别的人出现了。

    他要陈书谨说一些宋卿的事情。

    “他叫宋卿，眼角有一颗痣，中庭......”她描述道。

    最后似乎是宋卿的爸爸来接的电话，宋卿父亲声音很儒雅，“我那不成器的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我需要一点报酬，不然我会在你们来之前给小少爷一点教训。”

    “报酬不高，对你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宋卿父亲似乎很惊讶，他问，“当然，小女孩儿，我们不会不知恩图报。”

    “我想找几个人，屈右夏，周玉，何念，周望。”陈书谨不贪多，她其实只在乎这几个人的现状，她将人名发了邮件过去。

    “重名的人很多，你全都要吗？小女孩儿。”宋卿父亲起初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不过找几个人罢了。

    “当然，”陈书谨肯定道，“我会自己去甄别谁是我要找的人。”

    宋卿父亲那边沉默了一瞬，然后继续说道，“我承认，我一开始低估了你的报酬，你要找的人甚至你本身都是在项目里被挂上了号的，简而言之，我本不应该和你有过多接触。小女孩儿，你很聪明，我的孩子对我很重要，前段时间我弄丢了他。他兄弟把他弄到了我没想到的地方。”

    这是陈书谨第一次听到宋卿有兄弟，所以她后来一开始并没有怀疑过宋清名就是宋卿。

    “也许你的心里有别的报酬选项吗？”

    “没有。”陈书谨坚定道。

    “好吧，”宋卿父亲叹气，“我很高兴，你没有同我耍花样，这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宋卿父亲没有问她地址，这一通电话过去，已经暴露了陈书谨的地址。

    “但是，我认为你也许还应该有更多的报酬。”

    更多的报酬？陈书谨没想到宋卿父亲指的是金钱——她母亲把自己的银行卡给她了里面装着她的游戏奖金——卡里多出了更多的钱。

    她有了正常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因为不知道宋卿父亲什么时候来，陈书谨正常过自己的生活，这期间，宋卿很粘她。

    陈书谨看着他无知的样子，她说不出“反正是他亲生父亲，他回去肯定不会有事”这种话，毕竟，这家伙不远万里从美国来到中国，还不能说明他和他家庭的关系吗？

    最后几天，要不要对他好一点呢？铁锤建议。陈书谨觉得没必要，没必要再虚伪地忏悔和弥补。

    那些和自己做的事比起来不过杯水车薪。

    “我要是打算对他好，又何必出卖他换取他父亲的信息呢？”陈书谨对铁锤说。

    铁锤不敢苟同，“你有时候比我更像合格的AI。”

    “也许吧。”陈书谨静静地看着宋卿，他在客厅逗家里的狗，之前寄养在别人家。宋卿似乎很高兴。

    他抱着狗跑到陈书谨面前特别兴奋，“不是品种狗欸。”

    陈书谨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但是她没问，只看着宋卿傻乐，轻声说，“嗯，一条土狗。好养活的很。”随便一个什么都可以杀死它，毕竟了杀了一条土狗，赔的又不多，还能让一些人满足自己的情绪需求。

    宋卿继续傻乐，“一只土狗！居然还有人愿意养它！它主人肯定特别喜欢它吧！”他觉得特别特备好。一只土狗，也不是什么好品种，对这只小狗好的人，得不到别人的赞美，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是她就是愿意对它好，不图回报的好。

    哪怕这条狗不是那么独特。

    狗突然开始对着大门狂吠，过一会儿，门口有人敲门。

    “谁呀？”宋卿有些担忧，都说狗有灵性，狗叫得这样凶，收不定是坏人呢。

    门外的人说道，“陈书谨小姐，也许可以帮忙开个门吗？”

    门里面的一个人脸色苍白地看向另一个人。

    陈书谨淡定去开门，她破釜沉舟，已无路可退。

    也不能退。

    门外的男人轻轻掸了掸西装外套，对着门里面的两个人微笑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宋卿的脸色已经苍白如雪了，男人似乎很满意，“老爷说得没错，宋卿少爷很信任陈书谨小姐，那样心细如发的人居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先跑了。”

    宋卿错愕地看向陈书谨。

    陈书谨只看着男人，说道，“你们不该来我家里。”

    男人抱歉道，“不好意思，不过我几十分钟前刚看见伯父伯母出去，所以不必担心，我们不会惊动您的家人的。”

    宋卿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狗似乎察觉出了男人的恶意，一个劲儿地对着男人狂吠，陈书谨轻声说，“发财，来我这儿。”

    主人发话了，发财从宋卿怀里一跃而下，然后立刻走到陈书谨身边。

    宋卿彻底孤立无援了。

    男人很满意，然后身后的随从递给他文件夹，男人递给陈书谨。

    陈书谨接过，宋卿都不敢问到底是什么交易，就这样卖了自己。

    “小姐，交易愉快。”

    “嗯，”陈书谨打开扫了一眼，“你们快走吧，虽然我本人很乐意和聪明人见面，但是我的家并不。”

    男人上前轻轻牵住宋卿的手，“小少爷，回家吧。老爷这几天都在念叨着您呢。”

    客厅外的阳光刚好能照在宋卿身上，还是盛夏，宋卿的手却冰凉得吓人。

    男人是宋卿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也算是从小看着这位小少爷长大，知道他只要局面不可能翻盘，自然不可能做出狼狈逃窜的事情。

    所以他很顺利地将他拉出陈书谨家。

    很奇怪，被背叛的是宋卿，宋卿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陈书谨时，陈书谨正在低头看文件夹，她却看起来和他一样悲伤无比。

    让他产生了她是因为逼不得已卖自己回家而感到悲伤的错觉。

    大门被男人的人关上了，男人很满意他就和离家前一样识时务，好心劝慰道，“小少爷，要是陈书谨小姐不告诉我们你的位置，我们也能找到你，只是会慢一点。毕竟和您一起逃走哥哥已经用死亡为自己的错误埋单了。没人能帮您隐瞒行踪。”

    “你说......什么？”宋卿错愕。

    “是的，很不幸您哥哥和嫂子已经确认死亡了。”男人说。

    宋卿感觉自己在耳鸣，他感觉自己一定是听觉出问题了。

    不然怎么如坠地狱。

    “何念，就读于xxx中学。”

    “周玉，浏阳市松山精神病院。”

    “周望，休学在家。”

    “屈右夏，曲阳市第二人民医院。”

    这几个字，快要让陈书谨呼吸不过来了。

    精神病院。

    医院。

    她好像被看不见的人扼住了咽喉，被思绪的乱线裹住全身、捂住口鼻，不能呼吸、也不能动弹。

    她流不出眼泪来，只是好像早已哀嚎过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