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旧金山的主区域后，陈书谨无法用语言形容这里，无数大厦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原上伫立，它们的下方是像蜂巢一样的建筑在依附着。
游览册子介绍说这个叫胶囊房，类似于专门为穷人建立的廉租房。
有人直接驶向更深处，有人就在边缘处停下走入这些建筑。
“陈书谨，你不觉得依附于大厦的这些房子就像怪物的肿瘤吗。”周玉喃喃道。
苏丽说自己可以下车后，就提着行李箱混入道路两旁的人群中消失了。
苏丽下车后，车里只剩陈书谨和周玉了。
进入主区域后里面就有水泥路之类的，这条公路也延伸向远方。
“没有公共设施......”周玉不敢开车窗——因为有“人”成群结队地坐在路边。
那些人就像是战争中的难民一样，骨瘦如柴，身上各处都有骨骼突出，只有脖子上亮着的登陆器异常诡异。
所有人脖子上都有一个登陆器，但是无论是官方售卖的登陆器还是黑市上售卖的，似乎都不是无家可归、饭都吃不起的流浪汉们买得起的。
“也许就和赌场一样，进去之前还有本钱，在这里输光了？登陆器是之前买的。”周玉猜测。
“有可能，”陈书谨指向那些似乎奄奄一息的人，“中间那个小孩儿看见了吗？他的身形有点像印第安人，但是他周围没有一个印第安人的样子，他似乎没有同伴，是之前大人给他买的吗？双亲是死亡了吗？但是儿童保护机构为什么没有接他离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止他一个，很多明显未成年的小孩子。我记得这里的儿童保护机构不是那么尸位素餐的。”
难道还是说，旧金山已经变成了这里类似于法外之地的地方？
她拿出手机，不出所料，依旧没有信号——付款都是刷银行卡，似乎POS机有信号。
下午三点过了，干粮还有，陈书谨和周玉吃过后——周围的有不少停好的车，陈书谨和周玉依旧将贵重物品随身带好，其他东西放车上了。
至少目测这里没人会砸车零元购。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里面就不能用外面的银行卡直接刷机付费了，陈书谨和周玉先按照游览册的方法找了一家银行，将外面的银行卡里的资产换成了里面的资产。
“女士，我们这里面店铺都是扫脸支付，这边已经换好了，手续费百分之一个点，已经扣除好了，欢迎下次光临。”工作人员微笑道。
两个人走出去后还没什么实感，事实上扫脸支付国内也很普遍，但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刷卡或者手机支付反而更加安全一些。
“去咖啡馆先去坐会儿？”
周玉点头，餐厅和咖啡馆是大家会经常聊天的地方。现在不是饭点，反而咖啡馆人更多一些。
进入咖啡店，咖啡店老板的虚拟形象笑语盈盈道，“要喝点什么？”
陈书谨和周玉坐下没多久，似乎就有人打算零元购。
闯进来的两个男人，一个开枪，所有人迅速蹲下，一个拿枪指着老板，要他把钱全部交出来。
员工什么都没说，喊了一声，“Mirror,有人抢劫！”
两个男人被角落发出的激光击中，“啊！”
店员看也不看倒下哀嚎的两人，转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等会警署的人会来解决的。”
很快，就有两个警署的人进来将两人逮捕。
“Mirror已处理好，请交纳清费用，感谢您的使用，欢迎下次光临。”
陈书谨和周玉对视一眼——游览册子上有说，一切都可以找Mirror解决，只要您可以缴清费用，但是Mirror只会按照法律为您解决。
这是一座“非常有秩序的”的城市。
也就是说，向Mirror付费要求Mirror承担政府机构的一部分职能。
周玉喝了一口咖啡，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短短几个小时，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似乎坐在这间咖啡馆的人都是新人，至少就陈书谨和周玉听到的，都是一些讨论该去哪里找工作，去哪里体验虚拟世界玩乐的消息。
陈书谨和周玉起身离开，她们走后，咖啡馆里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后起身跟着她们离开。
“这里就和普通城市差不多的感觉。”周玉走在普通的路上观察周遭的店铺。
除了店铺背后高高耸起的大厦和像隆起的龟壳的胶囊房，其他就像是普通的城市街道一样。
甚至进进出出的人和平时都差不多，除了脖子上的登陆器。
一整个下午，她们去了附近招聘中心搜集了各个公司招聘的情况和细节。
路过帽子店，陈书谨买了两顶帽子。
周玉正在专心记录信息，突然头上被人一压，她微微抬头，陈书谨把帽子给她戴上。
“升温了。”陈书谨说。
周玉擦擦汗，调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点点头。
圣彼得医院背后的研发部是多个公司进行合作的。
其中参与公司按照公司规模大小排列，依次瑞辉、海信、诺丹斯威和艾莉四家，其余都是一些规模被断层甩开的公司。
收集完资料，两个人回到这里。
陈书谨检查了一下车子有没有被人动过，安装监听设备什么的。
“周玉，把海信的资料给我一下。”陈书谨开始一页页仔细看，她总觉得自己露了什么。
“好。”
资料都是英文，陈书谨总感觉刚刚粗略看时有什么不太对劲的。
终于，她找到了。
Weave Song
是你吗，宋织彰。
陈书谨看了一下海信的招聘要求，她用手一指，对周玉说，“去这里。”
她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周玉似乎想起来那个一脸冷漠看着她们痛苦的女孩儿。
她打了个哆嗦，但是拒绝了陈书谨让她一个人好好待着的提议。
“一起，我没事。”周玉捏紧了手里的枪。
“周玉，我想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陈书谨放缓语气，“我们很可能找到了那群人，你要怎么报仇？现实中实实在在杀了她还是什么？你下得去手吗？”
“你要杀了她们？”周玉其实没想到陈书谨想这么绝。
现实中真的杀了人，和虚拟现实中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陈书谨和她对视了几秒，移开视线，尝试用轻松的语气说，“怎么可能，只是让她们也尝尝我们的感受罢了。”
但是，如果对方一直像当初一样找她们这样的人拉入虚拟现实游戏，她就不能保证自己的底线了。
这些就不用告诉周玉了。
周玉点头，“这是当然的。”
海信公司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开始招聘大批的人，不需要简历，陈书谨注意到，其他几家公司只有诺丹斯威同它一样大批招聘员工。
那就是这两家公司发生了什么。
总不能两家发生火并事件双方都干掉了不少人吧。
海信公司是其中一栋被大量胶囊房依附的大厦。
海信招聘页上写的是招聘文员，但是陈书谨和周玉进入面试场所招聘人员又说文员满了，现在需要的是大量测试员。
不限学历不限年龄。
陈书谨感到一丝不妙，她拉着周玉就要走。
大门紧锁，其他人本来也想走，但是一看丰厚的条件都留下来了。
陈书谨直接拿出枪崩开了大门的门锁。
面试官冷冷地看着她们，没有任何动作。
她们刚打开大门，就看见一个熟人。
那张脸和宋清名现在的脸有几分相似。
当初她就是靠着这张脸直觉小流浪汉宋卿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没感觉错。
现在，她也立刻认出了这是谁。
Weave Song.
宋织彰。
宋织彰顶着标准化的微笑，“好久不见，两位。”
她背后的人齐刷刷举着枪。
陈书谨率先开口，“消息真是快啊，宋女士。”
宋织彰看向周玉，并没有放过她的那一丝颤抖。
“你们可能并不知道，在你们进入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收到了你们的消息。”
“你们可是在我们这里被挂了号的。”
陈书谨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哦？我们有什么可让你们记挂这么久。”
“事实上，我很惊讶，你的入境记录我没有消息。”
因为陈书谨是叶女士送她来这里的，周玉是叶文松带过来的。
“你戴上登录器的消息我也没有收到——毕竟市面上绝大部分的登陆器我都有它们的信息。”
看来是运气好，陈书谨想，挑到了一家靠谱的。
“不过，你为什么前面都选对了，还要老老实实走安检官方渠道进来呢？”宋织彰百思不得其解。
陈书谨无奈地摆摆手，“找不到其他渠道，周边偷溜进去就是一梭子，相比之下还是走官方渠道咯。”
宋织彰轻笑，“那可真是遗憾，所以你们被抓到了。”
“所以，抓我们干什么。”陈书谨心里盘算着谈判的话术。
宋织彰不再说话，她举起手，她身后的人立刻开始射击。
陈书谨还没来得及抬手开枪就失去意识了。
她想起老师说的一句话。
“在任何战斗中，失去先手都是一件致命的事。”杨遂炘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陈书谨醒来下意识观察周围。
她在一间木屋子里，木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把斧头存在。
陈书谨下床拿上斧头，走出木屋，没人。
四周全是一望无尽的树林。，抬头是星辰，陈书谨沉默望星，她在根据星宿判断自己的大概方位。随后大概定了一下要前进的方向。
四个方向都是未知的，她只能挑其中一个。
那就东方吧。
她回到屋子四处翻找能用的东西，此时气温大概二十多度的样子，陈书谨找了件外套给自己穿上，外套上有股霉味，其他的就是水壶什么的。
收拾好了，陈书谨上床浅睡，然后等待白天的降临。
晚上是猛兽出没的时候。
第二天天微微亮，陈书谨就因为生物钟醒了。
她背上行李出发，杨遂炘教过她野外生存，陈书谨天微微亮出发，中间也发现了附近有浅水河。
鞋子都磨破了，中间还和一头狼对峙，陈书谨一身狼狈地回到了远点——但她一直是朝东方走的。
她不再出发，而是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屋子。
第二天也是如此，第二天她有意控制了速度，中间还换了方向，但是夜幕降临，依旧是那座木屋。
是虚拟现实，至少，周玉应该没有死，和她一样进入了虚拟现实。
陈书谨强迫自己睡下，第二天起床，朝东方走，夜幕又是小木屋。
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月，陈书谨速度越来越慢，但是夜幕降临，总有小木屋准时出现，陈书谨拿着斧头的手甚至在颤抖了。
但是夜晚是不能睡死过去的。
这个虚拟现实世界没有系统发布任务，没有任何线索，只有一望无际的森林和无数的小木屋。
她有时候都在想自己为什么这样走下去。
——为什么不用死亡来解脱？反正这里只是虚拟现实罢了。
但是她看向远方，不行，在虚拟世界的死亡的结果绝对不是出路。
她每天都在复盘自己的记忆，她不害怕死亡，但害怕遗忘。
她就这样前进了三十年，三十年的时光，她从青年慢慢变成了中年人。
直到三十年后的某天，她看见了白色的光幕，她走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