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只冰凉的手覆到元之荞额上,清凉的女音好似有些焦急,“荞荞怎还是这般烫,吃了药也不见退,”女人让帮嫂再打一盆温水,她将毛巾沾湿,小心地擦拭元之荞的颈侧与上肢,“这样烧着,怕是不好。”

    女人的担忧毫不掩饰,一旁稚嫩的女童见了,忙出声道:“爸爸妈妈,我上的女校旁有洋人医馆,都说西药快,不然我们带妹妹去那里吧。”

    女人看向身后的男人,而男人随着她期待的目光,也坐到了床沿上。

    床上的元之荞双眼紧闭,脸蛋烧得通红。男人叹了口气,无声地将女儿抱了起来,对女人说:“让知茂看着医馆,桦儿,你去我书房的匣子拿些银元,然后去叫黄包车。”

    梁桦听了,连声说好,她将毛巾放回水盆,立刻起身去办。

    元善抱着元之荞,身后跟着元知荷,三人一齐上了黄包车。

    “去玛丽医院。”

    “好嘞,老爷小姐坐稳咯。”

    元之荞觉得自己呼吸火热,眼球干涩滚烫,难以睁开,同时她还被人抱着,只是这人身材清瘦,手臂全是骨骼,硬邦邦地硌着她的后背,让她有些不舒服。

    颠簸一阵接着一阵,元之荞终于睁开了眼。

    世界狭小且陌生,前方是一个灰帽男人拉车的背影,上方是一大片乌色的伞罩,占据她绝大部分的视野,如此,便组成了她所看到的一切。

    元之荞稍微动了动,全身即刻泛起一片酸冷的麻感。

    “爸爸,荞荞醒了!”

    熟悉的女童音再次响起,元之荞看向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抱着她的人。

    女孩约莫十二岁,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盘扣大袖衫,一张略长的瓜子脸,眼睛大大的,眉毛浓长而舒朗,她的耳后有两条麻花辫,绑得紧紧的垂坠于胸前,看起来整齐而黑亮。

    “我怎么了?”

    话一出口元之荞就察觉到了不对,她的声音沙哑稚嫩,压根不是她的原音。她挣扎着起身,但下一秒,原主的记忆就纷至杳来,仿若落冰雹一般,砸得她无法动弹。

    元知荷听见元之荞说话,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她小心地将元之荞放在中间的位置上,然后看向元善,“爸爸,你听见了吗?荞荞对我说话了!”

    元善并没有因这句话而高兴起来,他看着好似又在发愣元之荞,满脸愁容。元善伸手,轻轻抹掉元之荞额头上的细汗,她细软的头发就此打湿,乖顺地随着元善的手,撇到了一边。

    元之荞接收完记忆回神,正好对上元善的眼神。

    元善年轻俊朗,不过三十出头,他一对浓长的眉毛与元知荷如出一辙,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见元之荞看他,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穿着一件月白的长袖衫,衣料上印着浅浅的青竹,十分文雅。

    元之荞低头,看向自己那双幼小而白嫩的手,她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穿进了一本名为《绯恋》虐文。

    当下背景,应是这本书的开头——女主唐曦降生。

    而元之荞穿的这个角色,正是推动唐曦出生的重要炮灰——“荞荞”救助唐母溺水身亡,唐母惊吓过度,产下尚不足月的唐曦。

    元之荞再次回想剧情,发现元家全家竟然都是炮灰。

    身处乱世,幼童存活率低,许多人家都在自家孩子满一定年岁后才取大名,就怕阎王爷早早知晓了孩子的名讳,将人勾了去。元家也是如此,未满六岁,没有姓名,故原身一直被叫做“荞荞”。

    元善希望原身能像荞麦一般,即使身处荒地路边,也能茁茁生长,顽强不息。可惜这样希冀的“荞荞”,还是在五岁那年消失在了向天江里。

    女主的出生不能携带遗憾,书的番外,作者再次提到了元家。

    唐母临终前告知唐曦,并留下遗愿——祭拜“荞荞”、表达歉意。

    唐曦应下后,因时局动荡,且与男主纠葛不清,此事便一直延后,直到唐曦与张修和结缔姻缘,两人的孩子上了高中,唐曦才有时间去履行母亲的遗愿。

    她重回故里,却得知元家二十年前就已搬走,张修和查到元家下落——元家全家死亡,只剩一个另嫁他人的梁母,如今住在阳晨省。

    阳晨省很远,但唐曦仍旧决定动身,撒糖番外正式开始。

    二人寻到梁母,知晓了元家后来的事。

    荞荞早死,之后饥荒姐姐元知荷自卖自身,可惜换来的米还没煮熟,元善就饿死了。梁桦掩埋丈夫后,带剩下的两个孩子逃亡它省。路上弟弟夭折,只有哥哥元知茂活了下来,并顺利长到了十八岁。当梁母以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原籍政策出台了。

    为了不遣回原籍,梁母不得已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元知茂上大学后被诬陷成坏分子,下乡后被斗死了。梁母惊闻噩耗,一度想要自裁,是第二任丈夫不断阻止,她才活了下来。

    如今,第二任丈夫也走了,继子对她好,但儿媳妇却处处刁难。

    梁桦感激唐曦的补偿,并言明早就原谅了唐母。

    唐曦离去时唏嘘不已,庆幸自己的继子、继女与媳妇都对她很好,而张修和表示兔崽子敢对唐曦不好,他就会清理门户。

    剧情回想到这,元之荞便分析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她猜“荞荞”可能是个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记忆中的“荞荞”反应迟钝,多数时候甚至无反应,她对周遭人常常漠视,虽然在外是此表现,但“荞荞”的内心却渴望与人交流,并建立亲密关系,不然她也不会去救唐母。

    同时“荞荞”行为刻板,模式重复,她的喜好单一并固定,无法养成新习惯,若被人强行纠正,她会立马哭闹甚至伤害自己,也因如此,元善一直认为“荞荞”有怪病,还是一种无法治愈的怪病。

    元之荞本人性格冷漠,装起“荞荞”来并不困难,她甚至还能让“荞荞”一点点好起来。

    思索到这,黄包车也到达了玛丽医院,车夫放下拉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老爷、小姐,到地了。”

    元善下车,从衣兜中拿出了一块银元,“不用找了。”

    车夫忙双手接过,哈腰道谢,“老爷心善,老爷真是大善人呐。”

    元善摆摆手,想去抱元之荞,就见元之荞独自扶着车架下来了。而元知荷从另一边下车,绕到元之荞身边后,立马就要去牵她的手,元之荞本想躲开,但逃不过元知荷的速度更快。

    “荞荞,姐姐拉着你。”

    元之荞滚烫的手被握住后更热了,她想挣开,无奈元知荷牵得太紧,好似一松开,荞荞就会走丢似的,元之荞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只好顺了元知荷的意,不再反抗。

    三人走进玛丽医院。

    医院用白色砖石建成,三层高,一楼的窗户大且圆,明亮似教堂,入门是一尊白色圣母玛利亚神像,圣母裹着头巾,眼神悲悯低敛。神像后是一条向上的楼梯,神像左右各有一处走廊。

    元善四下张望,正不知该往哪走时,一个穿着白色长褂衫的护士过来了。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的女儿高热不退……”他话还未说完,护士便看向一旁的两个小女孩,她微微弯下腰,“妹妹,是你不舒服?还是你旁边这个更小的妹妹不舒服?”

    “是我妹妹不舒服,”元知荷牵着元之荞,将她往前领了一步,“医生,麻烦你看看我的妹妹。”

    护士笑了笑,“我不是医生,我是护士。”她伸出手,想去拉元之荞,却被元知荷紧急避过,元知荷上前一步,将元之荞藏到了身后,“护士,我妹妹认生,我牵着就行。”

    她不想让妹妹的异样被人看到,哪怕这是一家医院。元知荷曾在大人脸上看过无数次的惋惜与嘲讽,那些表情刺得她心里难过,她不知道荞荞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她还是决定要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荞荞。

    护士见元知荷坚持,就转头看向元善,而元善也担心元之荞会突然发病,便点了点头,示意护士领路就行。

    护士将他们带进诊室,里面坐着一个金发绿眼的女医生,医生的长发盘起,与护士一样穿着白色长卦衫,只是她的衣扣全部解开,可以看见里面穿着的蓝色衬衫与黑色长裤。医生用英文说话,护士就用国语翻译给元善他们听。

    医生看出了元知荷的紧张,她安慰孩子,分别给了元之荞和元知荷一个巴掌大的针织小狮子,然后才开始给元之荞量体温。问诊很顺利,开药后,护士再次领他们来到一间满是病床的房间,这里共六张床,只一个病人躺在上面。

    元之荞坐到了床边,等着护士拿药。

    吃药前,元善截过了那棕色的药,他在鼻下嗅闻了好一会,确定自己无法辨认里面的成分,这才将药交到元知荷手中,让她喂元之荞喝下。

    元之荞接到药,一点也没抗拒,果断地喝完了。元善对此有些惊讶,但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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