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也许是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事情,程玉人的这场病来势汹汹。

    若是她身在古代,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程玉人发烧发得很厉害,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整天迷迷糊糊,没有个清醒的时候。

    田玉等人当然也很着急,但他们终究是古代人。

    古代人那一套就医观念在他们脑子里根深蒂固,田玉不同意让程玉人去医院住。

    而且程玉人是女眷,就算是生病要看医生,也不能让陌生男子触碰。

    即使只是普通的问诊程序,在田玉等人看来,依旧是程玉人的贞节更重要。

    田玉觉得,若是程玉人病好了,醒过来,知道自己被陌生男子碰了,也会羞愤欲死的。

    可是规矩真的能大过人命?比性命还要重要吗?

    乔霜是最先看不过去的那个人,最先提议要将程玉人送去医院。

    心最软的白一一随之附和。

    他们虽然在药店买了退烧的药,可是程玉人的病一点起色都没有。

    白一一忧心如焚,早就有心送程玉人去现代医院,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会让田玉同意。

    如今乔霜先提了出来,白一一自然没有不赞同的。

    曾静如也有所动摇,但她没有说话,一双俏丽的杏眼望着田玉。

    田玉也是左右为难。

    程玉人病得这么厉害,如果不送去现代医院,会不会一命呜呼?

    可是,送医院?真的就能治得好?

    为什么不能像在古代一样,把好大夫请到家里来,再隔着屏风为程玉人治疗?

    古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田玉,就可以这么做!

    而现代,只是个普通鉴定师的田玉,无法这么做。

    现代的就医观念,必须是病人上门,女眷不能隔手帕、隔屏风、隔帘子。

    田玉再次感受到现代的重重不变,甚为烦恼!

    但终究还是程玉人的性命比较重要,田玉把程玉人送去了医院。

    铃儿、白一一、曾静如三个人轮流照顾程玉人。

    程玉人的病床边从不离人。

    既是让程玉人快点病好,也是为了保护程玉人的贞节,尽量避免有陌生男子的接触。

    经过让人胆战心惊的问诊阶段后,按序就班的拿药,看着那细细的针插入程玉人的皮肤里,清水一样的液体顺着细管子,流入程玉人的身体里。

    几人不敢相信,这样就能让程玉人好起来。

    当晚,程玉人的热度降了。

    白一一眼眶红红的,开心地笑着:“虽然这治疗的法子挺吓人的,但是对程玉人的病还真管用!”

    铃儿此刻也是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程玉人好起来了就没事了!”

    曾静如说:“好了,都别哭了,这是好事!相公要是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程玉人第二天晚上彻底退烧,睡得很安稳。

    第三日的凌晨,程玉人醒了。

    程玉人一睁眼就看见所有人围在自己的床边,用关切的目光望着自己。

    知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之后,程玉人的心间暖洋洋的。

    此生还会有谁会对自己这么好呢?程玉人问自己:我真的有必要离开吗?

    ——

    田玉等人已经完全相信了现代的医疗技术,所以程玉人病好之后,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再让程玉人出院,田玉等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程玉人拒绝了铃儿等人的陪同,走出病房,想去医院花园里走一走。

    人一清醒,那些没有解决的问题又重新找上门来。

    因这一场病,她对铃儿等人产生了一些眷恋。

    要离开田玉,必得经过一番大争吵。

    和田玉撕破脸后,田玉还会容许她和铃儿等人来往吗?

    说到底,在现代,身为古代人的她和铃儿她们才是同路人啊!

    这样一来,和田玉撕破脸,似乎是下下之策。

    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离开田玉!为什么我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现代人是那么地自由!为什么我不可以?!

    程玉人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她始终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实践,迈出第一步。

    她恐惧、纠结、不甘、也怨愤,有种生不逢时的愤恨感。

    但更多的是气自己懦弱!以及对自己的厌恶。

    一阵冷风吹来,程玉人下意识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举目一看,眼前是阴沉沉的天,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原来,程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的天台。

    似乎是花园里人太多了,所以才来到了这寂静、四下无人的天台。

    不!也不是没有人的!

    左边第一个被风吹动、上下乱飞的白色床单那里,站着一个背影纤细、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看上去正是十八岁花样年华的好时候,脸上却带着化不开的忧愁。

    程玉人往前走了走,想看得清楚些。

    女孩眼泪成珠串似地落下,然后一步步地往前走,走得很慢,步伐慌乱,身体微微颤抖,而前方没有路了。

    女孩还在继续往前走。

    程玉人心里有了不好的揣测,但她怕自己猜错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女孩走到边缘处,身体开始往下倾倒,程玉人确信了女孩是想自杀,这才飞身去拦。

    程玉人扑得及时,女孩被拦下了。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女孩奋力挣扎,拼命往前移动。

    可她敌不过程玉人的力气,情绪非常激动,程玉人差点制不住她。

    程玉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死?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要死?你死了,一了百了,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

    兴许是因为“家人”二字,女孩的眼泪汹涌,挣扎的力度小了。

    可是她情绪崩溃,很伤心。

    “你知道什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只会让家里人蒙羞。你明白什么?呜呜呜------”

    女孩哭着哭着突然没了声音,也不挣扎了,吓得程玉人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出了什么事。

    探了探女孩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息,程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女孩只是晕过去了,白色连衣裙沾了些灰尘,有点脏了。

    程玉人把人扶到天台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去找医生。

    别看这女孩看着瘦弱,没想到人到挺沉的。

    程玉人不敢多说,只说自己散步走上天台,发现有个女孩晕倒在天台上。

    女孩被抬进病房,程玉人全程跟着,不敢离开,怕女孩醒了,又偷偷做傻事,也想确认女孩的安全。

    程玉人看医生检查完了,不放心地问:“医生,她怎么样?没事吧?”。

    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情绪太激动,晕了。不过毕竟是怀孕的人,情绪安稳些才好。”

    程玉人一听,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女孩。

    怀孕?!这女孩怀孕了?!

    虽然在她们那里,因为古代的人成亲都很早,十六岁就怀孕的女孩很常见。

    可是这是在现代,十八岁是正在上学的年纪吧!怎么会怀孕呢?

    让这个女孩怀孕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女孩的父母又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女孩会轻生,是不是与怀孕有关?

    她是怎么怀孕的?

    程玉人思绪万千,在女孩的床边坐了下来。

    医生又问:“你是她什么人?”

    程玉人下意识回答:“我不认识她,只是在天台发现她晕倒了。”

    医生“嗯”了一声,随后吩咐护士把她家里人喊来。

    医生和护士走后,过了一小会儿,女孩醒了过来。

    女孩清醒后,得知这是医院,立马下床要走。

    程玉人怕她又要去寻死,拦着不让她出去。

    女孩说:“你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快放我走!”

    “你要去哪儿?又想做那种事情吗?医生已经通知你家里人了!他们就要来了!你想在他们面前自杀吗?”

    女孩愣了一会儿,激动地说:“谁叫你们通知我家里人的?!为什么要通知我家里人?!为什么?!”

    女孩又开始激动起来。

    程玉人只能劝:“你别激动!你冷静点!事情一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你明白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这么说?”女孩突然间失去力气,滑坐到地上。

    女孩一边哭,一边说:“你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是我要怀孕的,我是被qj的,从发现这孩子的那刻起,我就恶心得想吐,更令我恶心的是我自己!”

    女孩情绪崩溃,对程玉人哭着道:“这件大丑事怎么能让我家里人知道?为什么要联系他们?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程玉人对女孩的心情感同身受。

    平心而论,如果她有了田玉的孩子,她也受不了。

    所以她一直都在悄悄地想方设法地避孕。

    可是她不认为女孩该死,该死的应该是他们!

    那个令女孩怀孕的人!

    为什么到头来承受这惨痛的结果、承受这错误、承受骂名的,都是她们这些受害者?

    为什么承受这些的,古往今来的都是女子?

    时代不是已经变了吗?

    程玉人对现代产生一丝丝鄙夷。

    那个时候,程玉人告诉自己要坚强。

    这个时候,程玉人告诉女孩的,依然是坚强。

    程玉人说:“你突然死了,你家里人不会好奇,你为什么会寻死吗?警方会彻查你生前的遭遇。你这么年轻,媒体记者为了噱头,会乱说乱写,早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你父母可就随着你出名了。你有想过,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吗?”

    程玉人的话在理,女孩无法面对那个结果,可是现在的这些事情,肚子里的孩子,她更加无法面对。

    女孩低着头,越哭越大声,带着鼻音问:“那我该怎么办?”

    程玉人说:“首先!不要再自责!不要再觉得很羞愧!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而且要相信,这件事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绝对不是什么大事!”

    程玉人让女孩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不要再轻生了!答应我!好吗?”

    女孩泪眼朦胧地看着程玉人,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个时候,女孩的父母以及姐姐赶了过来。

    “安安,怎么坐地上了呢?”女孩的母亲急忙跑了过来,把女孩扶了起来。

    程玉人这才知道,女孩的名字叫程安安。

    程安安的父亲和姐姐程美美向程玉人道谢。

    “真是谢谢程小姐了!要不是程小姐发现了我家安安,还不知道安安会怎么样呢?”

    程玉人说:“不,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他们一家人都姓程,程玉人顿时就对这一家人产生了亲切感,也许千百年前还真是一家。

    谢过程玉人之后,程安安的家人转头就问程安安:“怎么会晕倒在医院的天台呢?你来医院干什么?哪里不舒服?”

    程安安的眼神左躲右闪,始终不敢与家人对视。

    那些事情,她都耻于说出口。

    见程安安躲躲闪闪,就是不回答的样子,可急坏了程家父母。

    “安安,你到是说话呀!到底是怎么了?”

    长相明艳大气的程美美说:“安安,有什么你就说,不要畏畏缩缩的!我们就是你的靠山!”

    程美美这一句话立刻给了程安安勇气,她看了程美美一眼,又看向程玉人。

    程玉人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程安安这才有勇气,将自己难堪的遭遇,告诉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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