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真

    启旻祀的心脏亦如他捅穿他的孟粟一样,血窟窿滋啦飚出赤红。

    沈杳与边子遮两人共同把他切成两半,他的灵魂在被撕扯,沈杳没给他夺舍的机会。

    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被雷击的剧痛不亚于他生前被罪恶之火灼烧。

    沈杳神情淡淡,那双眸子里无悲无喜,似乎她不是在与强敌对阵,而是在切菜,就是那么的随意。

    天雷把启旻祀打回原形,一条全身瘫软的四爪龙被挑在两把长刀上。

    沈杳面不改色地把它碎尸万段,她身上散发来自深渊的死气,天上的九条黑龙被骇住。

    碎尸块被闪电击得黑焦,化作碳粉落入碧灵海中。

    她与边子遮面对着九头黑龙,做出要打架的仗势。

    黑龙面面相觑,缩着脑袋,冲他们哈气,四只龙爪子扒拉着云雾后退。

    启旻祀就这么死了?

    那么容易?

    沈杳并没有因为他死而感到松了一口气,反而越发焦躁不安。

    边子遮看出她的忧虑,“我一路打听到,启旻祀为了压制重溟十王身负重伤,灵力不比之前,大抵是真死了。”

    沈杳:“一路打听?你如何知道他不是用命薄给自己按个假死的戏份?”

    “你说得在理。”

    九条黑龙没有与沈杳鱼死网破的气性,卷着尾巴趁他们不注意溜了。

    她的身上有着比启旻祀还要可怖的威压,那是来自远古的龙祖意志。

    沈杳本就没有与几条爬虫打架的想法,收了长刀,御空飞行到岸上。

    朝着远处的南念挥手示意安全。

    边子遮随之落地,触目皆是伤患。

    年迈的老者捂着胸口,那双饱含沧桑的眼认出了他,弱弱喊了一句,“峘大人,峘大人回来了。”

    边子遮没有回应,上前去扶起那位老伯,“在下并非边峘,老人家可否告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前他刚踏入碧灵海地界就被朝岁找到。

    小姑娘泪眼婆娑地求他救孟粟。

    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问,就提刀去救人,他对孟粟的所作所为虽有怨恨,却也不是那等落井下石之辈。

    说到底,在这场成王败寇的争斗中,边峘与他谁都不无辜。

    老者:“启旻祀出逃禁地,孟粟大人自知闯了大祸,便在神族降罪于世时,用穿云箭射杀启旻祀。”

    “只是那孽畜汲取人族千年怨气早已位境界大成,孟粟大人此举激怒了他,便灭了三千碧灵人。”

    老者痛彻心扉地控诉:“他把那些孩子的心都挖了出来,一口口吃了。”

    沈杳听得眉头紧锁,启旻祀是真畜生,姗姗来迟的南念恰巧听到这一句,被震惊得发呕。

    边子遮替老者疗伤后,又转身动用法阵,以自己的灵力治愈存活下来的人。

    他的嘴角压得极低,像是在忍耐着愤怒与悲伤,眉眼之间阴翳久久不散。

    亡魂被启旻祀吞噬,那就意味着没有可能投胎转世,彻底归于虚无。

    寒气冻住了海水,几丈高的浪花被凝固,正如他的心一点点冰封。

    沈杳见他状态不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输送真气干预他乱走的灵力:“平心静气,小心走火入魔。”

    “多谢。”他冷静下来。

    启旻祀已死,足以慰藉消失的英灵。

    沈杳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孟粟跑哪里去了?”

    边子遮望着刚经历一场风雨的碧灵海,说了一个地方:“寻仙乡。”

    那是边峘自小被关的地方,亦是族长继承人的试炼之地。

    朝岁他们被古鲲甩到了个一时四季的地界,天柱顶上有白玉砖瓦楼阁。

    由上到下,秋冬夏春。由远及近,冬秋春夏。

    山峰高耸入云,一山四色,红果白叶,青树黄石。

    朝岁趴在雪地上,四肢被摔得麻木,她抬起头看着一尺之隔的孟粟。

    他满身是血,白雪都染成了红霞,她就没见过平日嬉皮笑脸逗她玩的人,有一天会那么安静。

    她摇头喘着气,手指抓着冰渣子,十指冻得没了知觉。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到他身边,她的把脸贴在他的鼻尖,感受他的呼吸。

    还好,还有呼吸。她欲哭无泪用手去堵住他身上血窟窿,雪冻住了他的血液。

    她俯身抱住他,想要给他一些温暖。

    可她自己都被冻得发抖,小姑娘贴着他,“大人,我们去那边,那边暖和,我背着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朝岁把他背自己背上,腿打颤几回才站定,步履蹒跚地走到春秋交界把他放靠在一半红叶一半翠叶的树下。

    没有冰霜寒气,孟粟显然脸色好了些,朝岁用火石燃起木头。

    才燃起一个火把,她就把它放在他的身边,用灵力护住,期盼温暖的火光能够换回孟粟的性命。

    就像小时候少年用火种换回她的生命一样。

    “历泽大人,求求你一定要保佑他。”

    她朝着天柱跪拜,期盼祖宗能够因为她的诚心回应她,反反复复祈祷。

    朝岁磕到额头流血,眼里的虔诚让人动容,耳垂上的蓝白坠子发出淡淡的光芒。

    孟粟想要抬起手,可惜筋骨早断,无力无气。

    他睁开血红的眸子,看着朝岁跪拜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哀痛。

    “朝……岁,朝……”岁。

    可惜这股子气音止于咽喉,发不出声响,泪水沾湿他的面庞。

    他多期盼朝岁能回过身来,让他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小姑娘。

    孟粟这个时候才晓得,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的道理。

    只是他希望,这个报应不要报应在朝岁身上。

    什么都冲他来就好了,反正是他咎由自取。

    他双目中的光渐渐消失,世界重新归于黑暗。

    “你们要把朝岁丢哪去?”年幼的他在大人的怀里挣扎,手拼命抓着,腿脚乱踹也没能获得自由。

    他们都是遗孤,他比朝岁大几岁,一直很照顾这个鸡仔似的孩子。

    “她太弱小了,将来活下来也没用,碧灵海养不起那么多废物,倒不如早死早投胎。”

    “她是人,不是废物。你们养不起,我来养就好了,我可以把我的食物衣裳分给她。”

    他好不容易一口面糊一口面糊喂大的孩子被人从怀里抢走。

    孩子的无力哭喊被大人们无视,那个被大人拎在手里的无知孩童像只死狗,一动不动。

    大人捂住男孩的嘴巴,告诉他一个人间真理:“只有强者才拥有活下去的权利。她是孩子里最弱小的,只能去死。”

    男孩几乎要哭瞎了眼睛,他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岁被扔进海里喂鱼。

    大人松开他,把他踹倒在地,转身离去。

    他的脸被石头割划,眼睛里进了沙子,混着泪水夺眶而出。

    弱小就不配活下去吗?

    秋风吹下片片枯叶,把他埋葬在过去。

    最终活下来的孩子都成为了碧灵海最勇武的战士。

    他们没有家人,没有感情,就只是拼杀在前线的耗材。

    废了就地处决,尸骸与敌军混在一起,他从前线活了下来。

    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当他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只觉得好笑。

    他们互相厮杀,拼命活到最后,结局不过是成为权利下的牺牲品。

    他不明白碧灵海这样的淘汰方式存在的意义何在?

    筛选出最勇武的人领导碧灵海,就能保证禁地里的灾厄不会冲破封印吗?

    那时候上任女族长才刚掌权,根基不稳,族中耆老打算重新选新族长。

    他就是那个幸运儿,少年太过单薄,孟粟知道自己不过是傀儡罢了,他哪里是任人宰割的主,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不知道的是,新任女族长的雷霆手段直接杀光异己,连让他搅弄风云的机会都没给。

    在他跪在血泊中,闭上双眸,准备迎接死亡。

    “孟粟!”女孩子清亮的声音就像黑夜中的曙光,把他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族长,他是我的亲人,能不能不杀他?”

    族长眼神温润,默许他活下去。

    女孩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眼底星河荡漾,冲他笑露出那颗小虎牙。

    少年把她拥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拼命活下去终于有了意义。

    朝岁被女族长所救,小姑娘在族长的庇护下活得好好的,也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朝岁:“以后就换我来保护你。”

    她与他,本就是光与影,相依相偎,不离不弃。

    可从腐朽之中长大的孟粟,对权利的渴望早已深入骨髓,视作生命的一部分。

    朝岁早就不需要他了,他这样的烂人不应该再去把她拉入深渊。

    可他还是狠不下心来把她推开,每当故作冷漠,只要看到她的笑容就无攻自破。

    这些朝岁都无比清楚,哪怕他们多年不见,依旧保持默契。

    她明白活着的人是得有价值的,族长不是大发慈悲把她养大。

    当时边峘与孟粟就隐隐约约有点针锋相对的苗头。

    虽然都是上一代权利斗争下的耗材,但是边峘比孟粟要狠得多。

    他们毕竟是一类人。

    边峘再怎么蹦跶终究只是一个人,可孟粟多了一个不能与人道的软肋。

    人人都说边峘是灾厄的化身,而孟粟有先祖历泽之风。

    族长却告诉朝岁,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假的,耳朵听到也不一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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