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3木飞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我脑海里浪漫的构图,一个男人来到我们桌前挨着我坐下,说自己是木飞。

    我对这个名字十分不陌生。

    木飞,我的发小,和我住同一个大院,比村姑更早认识我,我和木飞从幼儿园开始便是同班,一直同到高中毕业。青梅竹马的关系放在言情小说里多半是加分项,而在我看来木飞这个人是能把加分项活生生玩到及格线以下的存在。

    木飞的身高自幼高我一等,女生在幼儿园时期和同年龄男生打架都能占上风,而幼儿园的我却一直被木飞压制,每次抢玩具揪头发我连五五开都做不到,久而久之我就恨上了这个处处压我一头的小孩儿,我叫上村姑,让她拉了几个小姐妹打算群殴他,结果他给她们人手一根棒棒糖,轻易瓦解了我和她们的友情。

    不过自从上初中以后,我与他的接触便减少了,虽然他和我还是同班,但是他的社交能力一流,交际扩张迅速,我已经从他好友圈的边缘,被挤到圈外,死在毒圈了。

    但在我看来,是我长大了不屑再跟他争高下。

    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没再见过木飞了,他搬离了大院,后来没多久我也搬离了大院,那个时候的通讯方式没有现在这么方便,我们互相没有联系方式,也没在大街上偶遇过,也就完全失去了联系,这次到也算是久违的重逢,虽然不是我期待的那场重逢。

    木飞一来就吸引了本桌和隔壁桌的同学,大家争相问他情感问题,他说:“还单着”,原来像我一样还单着的不止我,我立刻有了底气,竟顺口接了一句:“我也是”

    说完我就后悔了。

    同学们起哄了一句:“那你俩凑一对呗”

    成年人的玩笑就只是个玩笑,一句话功夫也就过去了,我却很认真的擅自为难起来,村姑看出了我的为难,打趣圆道:“我也单身!我和包租婆正好凑一对!”

    一阵笑声过后很快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我余光看了眼坐我旁边的木飞,容貌没有大变化,依旧是古铜色的肤色,看起来很健康,个子也长了不少,人也结实了不少,不知道性格变了多少…正想着,木飞开口了:“这不是我那可爱又迷人的同桌嘛?”,说着还把整盘四喜丸子转到我跟前:“你的最爱,根据这桌人的胃口,这盘四喜你可以炫走一半。”

    性格完全没变化,依然是能让我翻白眼的那个男同学!

    门口进来一个快递员,他抱着一束百合花去了后台,目测是哪个来不了的好朋友送给新人的祝福,我看向门外的目光收了收,正好对上木飞的目光,这人又在盯着我瞅,从小他就喜欢毫不掩饰的盯我,我曾一度以为他是我妈派来盯梢我的眼线,但这眼线也太不专业了,简自把“我是眼线”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我没好气问了一句:“你瞅啥?”

    木飞毫不掩饰回我:“瞅你好看”

    我:“……”

    性格确实没变化,依然是能把我整不会的那个男同学…

    其实我在学生时代对木飞也有过短暂的关注…

    初中时期的木飞很热衷给全班同学起外号,班里有女生把“黄香蕉”读成“blue banana”课后就被木飞取名蓝香蕉,学校组织去了趟博物馆回来木飞就给最高最瘦的男生取名查干诺尔龙。而我身为他的“幼儿园同窗”自然难逃被起外号的命运,从郭靖大侠到灭绝师太,金庸老先生笔下的角色被木飞套在我身上叫了个遍。不过这些外号肯定不会是让我短暂关注他的原因…

    木飞坐我后桌时,每天课间爱好就是踢我的小板凳,一次课间他又开始踢我小板凳还振振有词:“郭靖大侠你占位置太大我都挪不开身了”。

    我对郭靖这个外号倒没有很在意,但是每天从木飞嘴里听不下十次还是会烦,我一怒之下反问了一句:“我是郭靖你是谁?”

    木飞嬉皮笑脸回了一句:“我是黄蓉”。

    一句玩笑话给我整不会了,我默默无视他的玩笑,他见我没反应又继续踢我的小板凳,看似无事发生,可当晚我就失眠了,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害羞感到奇怪,我将这种感觉定义为第一次被告白时的反应,虽然隔天小板凳传来的踩踏音很快打消了我内心小小的悸动,但是“木飞也许喜欢我”这个认知从那时起就住我心里了,以至于后来他的每一句话每个举动都会让我联想到他是不是在有意引起我的注意…

    不过十多年过去我早就没有这些猜想了,一来我长大了不再是幼稚小女孩了,自然不会把一句玩笑话当真;二来就算玩笑话是真的,也已经过去太久,谁还会站在原地继续喜欢你呢?

    …

    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可再次见到木飞后,我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幼稚的小女孩,如今听他说“瞅你好看”犹如当年听他说“我是黄蓉”,我将此话定义为告白。而且站在原地继续喜欢又不是不会发生的事,我不就正站在原地继续喜欢着小明同学嘛?

    我瞳孔逐渐扩大开来,这人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并且现在还在喜欢我吧?!!!

    换了套新娘服的朱誓余过来敬酒,她端着酒杯招呼说:“感谢同学们在特定的日子专程来参加我的婚礼,你们都是我的见证人,我们友谊长存!”一杯酒下肚,朱誓余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虽然有同学临时有事来不了,但人未到心意到,我也很感谢!”

    刚被那边木飞毫不掩饰的一句给整不会的我,又被这边朱誓余意味深长的一眼给整不会了…人未到心意到?已知我人在现场,排除是在说我,那是谁没到现场算在我头上了?我的铁血闺蜜争争吗?可我知道她不是临时有事来不了…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我的暗恋对象马小明吧?

    我的暗恋对象马小明直到婚礼结束都没有出现。

    我十分郁闷,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你也知道小明同学不爱往人堆里凑,朱誓余那句‘人未到心意到’指的就是小明同学,那束百合花是小明同学送来的心意。

    “可朱誓余为什么意味深长看我?难道朱誓余知道我暗恋小明同学,知道我很期待和他重逢?

    “可我暗恋小明同学是连村姑和争争都不知道的,朱誓余更不可能知道…”

    没错,我暗恋小明同学是连村姑和争争都不知道的。

    高中时期的小明就很低调,尽管他入学一周已经被不少人熟识,全年级都知道高一四班有个男生叫马小明,长相不错,学习不行,特长不少。我知道拥有这样配置人设的男生在高中校园里比比皆是,新鲜劲最多保持一周,之后就会在更新迭代中泯为众人,不会再蝉联大众谈及最多的男生榜首,小明也不会例外。小明大部分时间也确实是个低调的“众人”,但由于我和他是同班,近水楼台的关系,我连他低调的样子都看的清楚。

    他对学习不开窍。班里不缺成绩差的男生,比如李飞,李飞会在课堂上配合老师一唱一和演双簧来调动班级气氛。但他不同,他在课堂上很安静,多数时间趴在课桌上睡觉,每到自习时间,课堂上就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偶尔也会醒着,装成三好学生的样子,带上无框眼镜专注看书,不过看的最多的肯定不是教科书。

    他运动细胞很好。学校篮球场田径场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虽然他很少去参加训练,但有比赛的时候身为核心选手的他总会准时到场,他对待比赛态度认真,支持他的人里男女生数量持平,半场休息时总会有人给他送水,但他从来不接任何人递来的水,只会用不失礼貌的微笑默默回应大家的支持。

    他也有舞蹈细胞。课间操某一小节有武术动作,整个年级只有他做出的动作是标准且具有观赏性的。课间方阵队形是固定的但课间操队形不固定,大家从四行的队列自由穿插成两行,男生一行女生一行,我会尝试找机会和他一排,这时候就是我全天离他最近的时候。

    并且据我长期观察,他并没有拍人肩膀的嗜好。

    我偶尔会把观察到的不同属性的小明同学说给村姑和争争听,每次我都会强调我对他不感兴趣,但村姑不信,村姑只会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好像在说:“我懂,你继续”。就算我矢口否认极力反驳,村姑也只觉得我在此地无银,我只要提起他,在村姑眼里就是我暗恋他的证据,虽然村姑只是在逗我,我却着实被逗的满头大汗。

    因为村姑是真的懂我,我是真的在暗恋他。

    有时候喜欢就是来的这么突然,它莫名其妙,可能仅仅是一个眼神对视,又或者某个擦身而过的瞬间,心中那根叫做喜欢的弦,就这么被某个人拨动了,来势汹汹让人无处可藏。

    但也仅限于此了吧,暗恋本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我默默守着自己的江山,防御外来者入侵,我以为只要我不主动,我和他就不会有交集,可高中三年,他还是一步一步深入了我的心,让我有无数次想要冲破这场悸动的暗恋,又无数次因为胆怯止步而回到最初的起点。他就这样在我心里反复横跳,最后终于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离开,就像与我的第一次对视,他目光平静,没有任何留恋,挥一挥衣袖,只留给我一串毕业后就没亮起来过的企鹅账号。

    如今亦是,他甚至都不用出现,一束百合花就轻易给我制造了一场独角戏,把我独自困于戏台,让我独自唱完这曲。

    …

    木飞拿出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建吗?”

    被拉回思绪的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反问:“见谁?”

    “群啊”木飞一边捣鼓手机一边说:“当年的企鹅群早就凉的透透的了,正愁联系不上你们,托吃小鱼的福,难得今天老同学来的还算齐整,正好建个微信群常联系…”他欲言又止,但还是言语出声:“这次别再退群玩消失了”

    “人家叫猪吃鱼。”我纠正他说的吃小鱼,也略过了他说的退群玩消失,当年的企鹅班级群,木飞是群主,我退群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也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一通操作下来,木飞亮出二维码:“来扫码。”

    木飞和我面对面建了个群,他又游走到每一桌同学间,挨个邀请他们扫码进群。等人加的差不多时,场也散的差不多了。

    木飞以群主身份在群里发了第一条消息:“欢迎大家加入我和我同桌共同创建的群。”

    突然被cue,我扶额,脑内小剧场顿时活跃起来:啧,虽然这小子已过青春期,但在面对暗恋的女孩我时还是会不好意思直呼我名字,只敢暗戳戳用“同桌”来cue我→_→

    我一脸“你那幼稚的文字游戏已被我看穿”的表情看向木飞,木飞顾不上看我表情,他还在低头编辑消息。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吃小鱼让我们重逢,老同学难得一聚,怎么能没有第二场,赶明儿我再安排时间攒个局,咱们群里随时沟通,最好能把今天一些个‘人未到心意到’的人也邀上。”

    这番发言很快得到了群里同学以及还在现场的同学积极响应,同时也得到了我不动声色的眼神响应…

    虽然还没见面,但我还没放弃。

    ——第3梦 完

    -- 附 --

    托吃小鱼的福,我见到了十年未见的那个人。

    我挨着她坐下,近距离看她,她和小时候没有太大变化,依然是一副任性又怕生的模样,依然会对我说的话做出负面的回应,也依然会在被我夸好看时表现出难得的羞涩。

    她眼睛亮晶晶的,可我在她眼里看不到我的脸,她的眼神穿透过我看着无人经过的门外,就像高中毕业那天,我经过她身旁,她的目光却没在我身上停留,她想见的人不是我,她想见的人还没来。

    我就在她面前,却不是她想见的人,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是如此。

    我盯着她略显焦虑的脸,萌生出一个对自己很不友好的想法,我想成为哆啦A梦,帮她实现她想要的梦想,也许我会半途而废,但如果能坚持到她梦想成真的那一刻,坚持到她感谢我的那一刻,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映出来的,一定会是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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