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萧驰闻言错愣片刻,转而又恢复平静,见他这般,赵氏更加洋洋得意,“不然你以为我不会斩草除根吗?不过是老太太早就厌恶了你母亲,借用我手,将她赶出去罢了。”

    “叔母其实也想吧!不过碍于祖母面子才未在去时路上埋伏手脚。”萧驰冷静分析道。

    赵氏笑笑未说话,施然向前,手慢慢申向空中,对着这热闹街市慢慢收拢,转而笑嫣,“贤侄是觉得我怕?”

    夜色如薄衣披在她身,火光却又如太阳照耀在侧,一明一暗,透过薄纱,女子恍惚道:“我不过是还她恩情而已,现今这家不也牢牢握在我手中了。”

    “恩情?叔母原来是有心的。”萧驰隐在暗处,眼眸紧盯那方泡在水中的小女郎,夜里总是凉的,那小女郎嘴唇发白,打着颤,无人相救,却又紧紧盯着岸上害她之人,伺机等待对方松懈,好一招毙命。

    见此,萧驰侧身微微颔首,“也罢!即叔母留我一命,肯来赴约,这个交易你我二人也算成了。”

    赵氏知这是肯低头了,不由得心里鄙夷,他母亲被强逼承认与那喂马小厮有染时,都抵死不认,甚至欲撞墙以证清白,如今倒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为保这个侄儿能为她所用,赵氏眼色一转,打起感情牌。

    “可侄儿,你可知我的苦衷。”眼前妇人,弱柳扶风,抽泣涕零,可话里话外都在缠绕攀附,紧紧勒住,将人绞杀,就如菟丝花般依附别人而活,为自己利益而过,若知这人没有用便轻易舍弃,不留情面。

    “我是歌女出身,活着本就不易,好不容易有了个盼头,却被你叔父新手捏灭,他夺我一切,我自是要毁灭所有。”

    萧驰抬眸,似有动容之意,“我知。”右手慢慢靠近脸侧疤痕,转而又面若寒霜,“说到底这条疤还是叔父送给我的呢!”

    见对方已上钩,赵氏微微一笑,“对啊!你叔父最恨你父亲的管教,才至此将你抛掷这乡野永不召回,而你身份存疑,必会遭人欺辱,这一桩桩一件件是跑不掉的,而我与你母亲是前尘恩怨,早就有了了结,你可要上前看。”

    “叔母言之有理,可那书生……”

    还未等话道完,赵氏率先开口:“一介书生,乱世护不住我,我不在乎他,生死你定,只是我还有位逆子,要多劳贤侄挂心。”

    萧驰轻扯嘴角,对着身后之人道:“如此甚好。”

    赵氏愣然,转身看去,薄纱随风紧贴脸庞,那方云杰扶着书生上前,他身着宽袍,胡子拉碴,泪珠似断线般噼啪落在衣襟口,见赵氏看过来,眼神躲闪,不敢与之对视,正欲离去,却听,“你要躲着我吗?”

    迈在空中的步伐未落,那书生转而挤笑,见这自身衣衫褴褛,不由得掩面小声抽泣了起来,哽咽道:“阿卿我从未弃过你,事到如今,不能在打扰你的好前程。”

    赵氏行来,将羃篱摘去,垂髻别着白玉簪,未施粉黛,很明显是匆匆赶来,打扮未细至所致,可此娘子却冰肌玉骨,唇若敷朱,显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此刻她含情脉脉注视着那书生,二人这番,倒像是个失散多年的野鸳鸯,而在萧驰看来不过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萧驰与云杰对视一瞬,云杰明了,立即退下,向楼下走去,继续守着。

    二人如胶似漆,呢喃自语,萧驰微笑打破这美好的一幕,“我那叔父现今病情如何?”

    赵氏见他的脸颊有些凹陷,欲抚摸感受,闻言一僵,立在空中的倏尔放下,脸色一变,片刻的温柔荡然无存,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然是越来越好,觉多神少,那药也倒是有神奇功效,他的脾性在不似从前般动辄打骂,眠浅暴躁,现如今吃药早已成家常便饭。”

    赵氏还真是会审视局度,见他将人亮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死叔父,她如此这般心疼那位书生,可见情深意重,可若是情深怎会连寻都未寻过,这其中几分假几分真,怕是无人能知晓。

    “是药三分毒,可要少食些,还请叔母替侄儿尽了这孝道。”

    赵氏噗嗤一笑,淡淡道:“侄儿一片孝心,我自会成全。”

    有时不由得感叹,虽说不能轻敌,可这也太孩子气了些,搞不垮硬柿子,反挑软柿子捏,倒也是个可用之才了。

    转而又和情郎互诉情肠,萧驰终于在此刻抬眸,薄唇扯笑,来日方长。

    那书生傻傻地对着萧驰拱手作揖道:“这段时日多谢郎君对我的照拂,谢某谨记于心,此生定不会忘。”

    萧驰挥挥手,请他下去用些餐食,赵氏一并推着哄着,书生不好拒绝,只得应道。

    直至最后脚步声愈见远离,萧驰才道:“如今我的诚意你已看到,你的呢?”

    “这个好办,不就是在老太太面前美言几句,让你回府吗?不过若事成后,郎婿故去,彼时我和家里逆子该如何自处?侄儿可有想过。”

    “届时计成,府内财产随你变卖,我只要清白之身考官,我想你也厌倦了尔虞我诈的生活,想要远离,既如此,你携子带情人去哪都随你。”

    赵氏眼神肃穆,像是在打量这些话的可信度,半晌,她答道:“离开,这世间哪有女娘的生存之处。”转而又笑道:“我且信你一回。”

    两人各怀鬼胎,披此权衡利弊,赵氏隔着衣料摸着伤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驰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叔父的病即使好些又如何,从根里就已腐败,想来这种日子早就熬不住了,那他就在推波助澜些。

    袖中摸出一枚通体成长条形其中间赫然刻着的羽字最是引人注目,赵氏不由得一惊,是羽卫令。

    “你怎会有……”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这是母亲的遗留之物,乃前朝皇帝所赐。”

    “传言果真没错,你母亲参与了皇朝之争。”

    “叔母说笑了,不过是个令牌而已,乱葬岗拾来的,怎会与前朝之争有所联系。”

    赵氏一把夺过羽卫令细细观摩着,是真的,是金子,可羽卫是先帝为保自身,培养的暗卫,从幼时民间着壮子好生培养,是以暗卫无人不忠,况且世间只此一枚,认令不认人,先帝驾崩不过十七年,这令也随着宫变不知流往何处了,传言是落入了某位大人的藏宝阁中,因现帝忌惮,所以翡翠蒙尘,珍珠落土。

    不管前方是福还是祸,她只能向前跳,此令可保她和孩儿后路无忧,将之收好,赵氏笑眯眯道:“如此便放心了。”

    待赵氏离去,萧驰安抚着袖中丹蛇躁动的身躯,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自言自语道:“别急,等网收时,就是她的死期。”

    晚风拂过,桥对面火势已灭,可东面茶楼又起势,行人一阵匆忙,萧驰数着时辰待到那方小女郎撑不住时,在予以相救。

    可手中动作停止,食指滞留在空中,并未敲下,因为他被捷足先登了。

    柳柒柒深感气力皆离她而去,泡在水中,寒气逼人,早已将她磨得没有生气,岸上之人笑意溢满,使柳柒柒很想给她一拳,可又无可奈何,她好像又要死了,这一次死的极其尴尬,连凶手都不知是谁?

    好笑,真是好笑。

    眼皮越来越沉,周围喧闹皆以无声,只留一片寂静,似是死前最后的弥留,可突然面前横着的鬼牙面具又让她觉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可也不像牛头呀!马面在哪呀!

    “小娘子可还好?”声音震耳发聩,倒不是音量有多大,而是这是人话呀!她还活着。

    柳柒柒努力睁大眼睛,摸着自身,哑声回答着:“好,好,我还活着,胳膊没少,腿也没少,太好了。”

    待缓了些力气,在看四周,环视一圈,哪里还有那方凶手人影。

    那男子怀抱柳柒柒,姿态亲昵,彼时柳柒柒面具已掉,二人想视,愣了许久,这番景象落入萧驰眼中,不多时,他轻笑,朝那方暗处走去。

    那男子将外袍脱下,盖在柳柒柒身上,瞬间果香气将她环绕其中,那男子微笑道:“我是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小娘子可宽心。”

    “阿兄!可将那女郎救出来了?这竹竿我找了许久,你快看能不能够到水里。”

    那边厢来了个小娘子,急急忙忙的,但见二人无事时,才慢慢叹出口气。

    那男子轻轻往那小娘子额头上一敲,假装生气道:“你若是在来晚些,我这衣服的都干了,刚刚跑哪去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不是你央着我去救人的吗?你倒是跑的快。”

    被敲的小娘子慎慎一笑,“适才我怕兄长你呛水,所以我才去找救人之物了,也好给你个保障不是。”

    “再说,你已见这位娘子面容,按理说应是要娶的。”

    那男子闻言,从轻轻敲变成了揪耳朵,厉声道:“还不是你央着我,要娶也是你娶,再者我已与柳家三娘子有婚约之名,不若你去同母亲说退了这门亲事,看母亲打不打你。”

    小娘子听此,虽看不清面容,可柳柒柒能感觉到她怂了,许是因为年龄较小,也或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她竟一句也不吭了。

    许是怕柳柒柒缠上来,那男子半威胁半严肃道:“我已有亲,还请娘子莫要强人所难,适才人命为大,繁文缛节应退后。”

    这话柳柒柒甚是认同,抛去他的不礼貌来看,他确实救了她,是以,柳柒柒弯腰行礼,正色道:“适才多有感谢,不过阁下可是当今宰相李氏之子李文兮。”

    李文兮微愣,转而严肃,冷面道:“你是何人?”

    “郎君莫怪,只是确定下。”柳柒柒狡黠一笑,原来这就是她的结婚对象,人品还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长得如何?

    “确定什么?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是我,再次埋伏,只能此刻?”李文兮讥笑道,“不过要让你不快了,我定不会娶你,况且从小到大,这种手段我见多了,小女郎还是好自为之。”

    话罢,转而拂袖离去,不留一丝情面。

    不过此刻被拒的女郎“扑哧”一笑,这郎君还不错,未来日子定是不无聊。

    “子时刻!”

    随着打更人打锣敲响,柳柒柒才“阿嚏”打了个冷颤,此时她很明白,若是在不换衣,不用等明日,现下立马起烧。

    况且今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好的庙会逛都未来的极逛,只得先去换衣服,不过现在回去,要走许久的夜路,并且随时有昏厥的风险,所以,在走了一段时间后,她灵光忽现。

    这前方不就是个好地方吗?

    前方赫然写着牌坊二字,未被火光所影响半分,莺莺燕燕,红飞翠舞的小女娘们,在疯狂的招揽行人,她们大多数都千娇百媚,引人动容。

    这当然包括柳柒柒,不过她是被里方的温暖给吸引的,这红烛霞光,软香温玉,里方定有女娘衣物,再者缺德事也没少干,先管了自己再说。

    一番挣扎过后,柳柒柒毅然决然的从坊后狗洞钻去,这狗洞狭小比李府的窄多了,好在她生的娇小,钻过去毫不费力。

    待站定时,她傻眼了,这是坊内院中,眼前是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亭台,枯草伴存,只听的清泉潺潺流淌,柳柒柒不经感叹这年头干这行都这么穷吗?沿着花荫小径而行,溪水在旁作陪,步入深处。

    远远听去,前方水流哗哗渐渐步入耳中,起初柳柒柒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等走进时,她才觉甚是不妥。

    面前很明显是小女娘,至于为何这般笃定,皆因为,她在休沐,并且二人双眸相视,柳柒柒面色尴尬,指了指上方月亮道:“我说我来赏月的,你信吗?”

    随着对方冷静而又犀利的眼神扫来,外加一句轻飘飘的:“把命留下。”说着,便要游去岸边拿衣,柳柒柒平静的抢了先,莫了还留下一株银钱,对着那女郎道:“抱歉了,此番只能委屈你一下了,等我换完衣物,就叫人给你在送来一套。”

    说完撒腿就跑,生怕后面之人在杀过来。

    到一间无人的房间,将湿衣服换下过后,她赶快找位婢子送去衣物,而后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待到婢子去后,哪里还有一丝人影。

    楼上那女郎此刻早已换上男装,盯着柳柒柒离去的背影,对着前方婢子道:“给我调查出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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