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直到外面闪烁的火把光远去,谢南陵稍稍平静,开始打量这间帐篷。她眯着眼看床上的人,但床上似乎没有人。

    她大着胆子凑近几步细看,床上被褥已被拉开不算凌乱,应是床的主人本来掀被准备要睡,又被什么事叫出去了。

    也就是说,这间营帐只有她一个人。

    谢南陵放下捂嘴的手,大口喘息。

    现在还不能冒然出去,只怕巡逻队杀她个回马枪。

    方才太紧张,一直猫着腰,现在腹部抽筋,趁现在没人赶紧舒展下。她直起腰走了两步,敏锐感觉到这间帐篷似乎要暖和点,像是在烧水?但绝不应该,烧水必会有火光。

    床对角处有一块小屏风,她走过去,扒着屏风侧头看里面,大浴桶里盛满热水,热气蒸腾。

    谢南陵心道不妙。

    热水干干净净,水温仍热,帐篷的主人十有八九会马上回来。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她拔腿往外走。

    世事就是这般巧。谢南陵还未走出屏风背后,帐篷骤然亮起。应是帐篷主人回来了点上了灯,他似乎还没注意到这里,还在和帘子外的士兵说话。她慌忙找地方躲避,这浴桶背靠帐篷壁,连给她躲到浴桶后面的机会都没有。

    再犹豫屏风映出她的人影就来不及了。

    谢南陵抬腿迈进浴桶。

    程朔风方才刚要洗澡就被戚大将军叫去。好在不是什么复杂事,只是简单交代了下最近几日的安排。这会回来,洗澡水应该还没凉。

    程朔风从来到塞北,洗热水澡次数屈指可数。倒不是缺水,成日的大雨再加上附近有充足的水源,军队储备水极其充足还有余。只是烧水颇费工夫,他不太好意思把家中小王爷的习惯带到军队中。

    和外面的人说完话,程朔风把帘子遮严实了,回到帐中脱衣服。

    谢南陵看不见屏风外面的动静。露出半张脸呼吸,心中默默祈祷帐中主人尽快入睡,不要再洗澡了。

    有脚步声走近,谢南陵拉过桶壁上的毛巾从水面上挡住自己,深吸一口气身体一沉,整个人没进水里。

    程朔风把帐中亮的烛火熄灭,留一盏灯照明。他走进屏风内,把最后遮身的衣服脱下搭在屏风上,抬腿迈进桶中。

    谢南陵在水中半睁着眼,眼看着一只脚迈进来。

    终究是躲不过。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

    这浴桶实在是大,程朔风刚进来还没感觉到对面有人,只是稍微疑惑了下毛巾怎么掉进桶里了,正欲伸手去抓,毛巾霍然被掀开,水中哗啦冒出一个湿漉漉的人。

    程朔风有被吓到,抽了一口气,贴近了桶壁。

    谢南陵大口大口喘气。眼前人因为惊吓紧张全身肌肉块绷起,水面颤动,隐隐看得到水下□□的腹,沟壑分明。谢南陵不敢再往下看,别过眼去。

    气氛尴尬。

    程朔风惊讶短暂失语,看清眼前人恍惚了下。

    谢南陵心中叹息几百次,转过头来,最终嘴上化作一句,“打扰了。”

    程朔风回神,“你是……?”

    谢南陵想了想,“我来找我未婚夫。”

    “你未婚夫是哪位?”

    谢南陵想,如果直接告诉他她的未婚夫是程小王爷,恐怕人家不会相信,毕竟这个婚事本身就是个骗局。

    心里编排好要说的话,刚要张口,帘外人叫门,“将军,我们方才查到有生人闯进军营,不知将军是否有看到陌生人影?”

    谢南陵一听果然查过来了,看向眼前人,身子往前一探,手扶紧了他的臂膀,整个人缩到他身前,目色紧张。

    她很难求眼前人不要出卖她。两人刚刚认识什么关系也没有,况且她理亏在先,擅自闯入他人营帐,又和人家共浴到一起,已经失礼至极。

    程朔风看着身前她靠近的脸,扭头清清嗓子,“没有。我一会要睡下了,等会不要来叨扰我了。”

    “是,将军。”

    帘外军队人影走远,谢南陵松了口气,也放下扶他臂膀的手,“多谢。”

    程朔风手臂麻麻的。

    她全身湿透,方才从水中一冒出来,程朔风就看出是个女子。衣服湿透紧贴身躯,女子特有的曲线一览无遗。被热水浸泡过的脸粉嫩嫩,几缕湿发贴在额边,意外的娇憨。

    只是这女子言谈间稳重持礼,不像寻常女子柔软温婉。

    “你方才讲你来寻你未婚夫,你未婚夫叫什么,我可以帮你寻到他。”

    “不必了,他不在这军营中。”谢南陵信口扯谎。

    她扶着浴桶壁沿站起来,“打扰了。”她迈出桶去。

    刚没走几步,屏风那边传来他的声音,“你现在出去被巡逻队抓到便是暴露我包庇你了。”谢南陵顿住脚步,只听得屏风那边哗啦啦水声,他自浴桶中站起来,擦了擦身体,穿上中衣出来,系上带子,“今晚巡逻会比往常严,今晚先别出去了。”

    方才在水中看起来块头挺大的,穿上衣服倒是更精瘦些。

    其实谢南陵刚一出桶就想到这点,但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现在他留她,她正好顺坡下,“那,打扰了。”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新毛巾递给她,“擦擦吧。”

    谢南陵又道了谢,接过毛巾,擦了擦头脸,又想到什么。身上的湿衣服总得换下来,只是她包袱里都是女装,女装在军队一众男人里实在太招眼,她又没有备用的男装可穿。不行将就穿一宿吧。

    她低头擦脸,眼前出现一套男装,程朔风道:“穿我这套吧。”

    谢南陵迟疑的接过,“多谢……”

    他太周全,让她有点不知所措。方才听人称他为将军,将军也会这般细心吗。又或者他对她有什么图谋。她现在身无长物,不过一副躯体。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她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开始换衣服。

    程朔风眼不自觉跟着她。屏风后的人影朦胧,衣服被搭到屏风上缘,一点一点脱下贴身的湿衣。

    她此刻应该是一衣未穿的。

    他猛然回神,自己这般想她与市井流氓登徒子有什么区别?霍然别开头去,闭目驱散脑中旖旎想法。

    谢南陵换完衣服从屏风后出来,离床旁边不远处已经摆下了一个简易军榻,她坐上去,歪着头用毛巾擦散开的湿发。

    帷帐地方不大,空气还残留着湿热感。

    程朔风开口,“你叫什么?”

    谢南陵回答的保守,“姓谢。”

    她问他,“将军呢?”

    “程朔风。”

    她动作一停,抬头看他。

    程朔风感受到她的视线,“怎么了?”

    谢南陵复又低头擦头发,“没什么。”

    他竟然就是她的“未婚夫”。真是造化弄人,他都不知道他有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妻”。

    程朔风见她又不说话了,没话找话,“你是怎么找来这边的?塞北不比关内,你一个女子能找来这里很是不易,吃了许多苦吧。”

    其实挺容易的,她被人用马车抬来的,除了路途劳顿没遭什么罪。

    谢南陵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朔风内心已经构建了一个千里寻夫一片痴心向谁付的女子形象。他见她不说话,应是不愿意提这一路的辛苦。是了,走了这么久的路,未婚夫却不在这里,一片辛苦付诸东流。可怜她一片丹心向明月,明月却不在此山中。

    “你明天白天不要出去,他们不会随便进我的营帐。等晚上夜深,我会找人送你出去,只不过不能送太远。”

    她一个女子私自混入军营已经是很大的不妥,被发现势必要受惩处。倘若被坏心色欲熏心的士兵抓去,后果实难设想。趁她的存在还没人发现尽快送离才是。方才听她说未婚夫不在军营中,那她自己也没有理由留下了。

    “多谢。”

    夜深,谢南陵合衣躺在床上,不大不小的营帐里,两人的呼吸彼此可闻。谢南陵闭眼不做多想,养好精神尽早离开才是正道。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微微泛白。程朔风始终没睡着,睁开眼,侧头看不远处的她。她蜷缩在榻上,头发铺散在枕上,睡相良好,呼吸均匀。

    他仰面躺着看着帐顶,心底平静。

    天大亮,谢南陵睁开眼时,程朔风已不在帐中。军中每日操练,雷打不动。

    谢南陵把头发盘起来,又是俊俏小公子模样。帐外一直有人声,她不敢疏忽,起了床便躲在屏风后。

    日上中午,有人撩帘子进帐,谢南陵躲在屏风后不出声,听得屏风外人轻笑,“出来吧,是我。”

    程朔风端着午饭进来,放到桌上,谢南陵谨慎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看,放心出来。

    “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谢南陵道谢,端起饭来,想到什么,“日后……”日后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谢南陵一定竭尽所能。

    但她还是没说出口。一个寻常女子有什么背景本领能够在朝堂上帮到一个将军呢。而且这句话的前提是,她确定能入朝为官,可现在说还是太早。况且说出这番话未免太自信,也留了个把柄在外面,多言不如少言。

    “日后?”

    谢南陵低头吃饭,“没什么,多谢。”

    一个日夜而已,他虽有恩于她,但对他来说或许根本不值一提。谢南陵不想被繁重的“恩情”束缚,以后有余力自会还清这个人情。

    程朔风见她不紧不慢的吃饭,不再打扰她,到另一边看书。

    她吃饭没什么动静,他听不到声音,心思不在书上,时不时瞧她一眼。

    谢南陵察觉到他的目光,“怎么了。”说完这话嘴巴闭得紧紧还含着一口饭。

    “没什么,看你什么时候吃完,我好把盘子端出去。”

    “好,我尽快。”她加快了速度。

    “呃,不急的……”他小声,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白天很快过去,深夜程朔风回营帐时,谢南陵和包袱整整齐齐的坐在榻上。程朔风给她一套士兵的衣服:“我已把附近巡逻兵调开,你穿上这衣服,等会我的人会过来,你先去换衣服吧。”

    “好。”

    谢南陵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没有脱自己的身上的衣服,直接套上去。收拾好出来,程朔风的人已经来了。

    “走吧。”

    谢南陵抱着包袱跟在他们后面。

    有人带果然不一样,谢南陵顺利出军营,程朔风牵出一匹马,“马车太招摇,一路远途你只能骑马了。”

    谢南陵不太会骑马,有代步工具总比没有的好,又再一次向程朔风道谢。程朔风没有说话。

    走出一小段距离,看不到军队营帐后,程朔风突然说,“你一直在谢我。”

    “救命之恩,言谢再多也不多。”

    “言重了。”

    程朔风摸摸马头,“谢姑娘,此次一别,再相见不知何时了。”

    “程将军,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程朔风淡笑,朝她伸手,谢南陵愣一下,反应过来是要扶她上马,她伸出手,他却没有扶,直接托着她的腰上举,谢南陵有些笨拙的踩着马蹬上马。她收好缰绳,“程将军……”

    “我的人会牵着马带你走一段路,后面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言谢的话不必多说了,谢姑娘,一路保重。”

    “保重。”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程朔风心腹把谢南陵送到一定距离后就和谢南陵道别回去交差了。谢南陵独自一人驾驭马,好在她对骑马也不是完全一窍不通,和马沟通了下,掌握了些技巧,已经能够小跑着赶路。

    一路走走停停,马儿有时也不配合,赶了一夜的路,到了第二天上午终于到了一个驿站,她安置好马,进站吃饭。

    这驿站有前后两个门,前门后门都开放,谢南陵进的后门,还以为这片区荒凉驿站人不多,一进店子倒是不少人在此休整。

    她找了位置坐下,完全没看到身后不远处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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