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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祝小将军班师回朝,缴清前朝余孽,平定暴乱边疆。

    如今,得胜归来的祝家军正在游街。

    人潮涌上街,沸反盈天,朝廷拨了严整肃正的禁军,宝剑佩于身后,手持比人高的长杈子,在大道中央维持一条花路。

    领头的是祝小将军,祝家哥,是家中独子,骁勇善战,曾创下一人抵百军的功绩,突出重围,高头大马上挂着“帅“。

    此后的将军们仍旧威风,个个骑马街上游,只是稍逊一些。

    然而,在队伍的最后一排。跟着的却不是什么高头大马,而是一座两人抬着的肩舆。

    祝圆耳聪目慧,她用磨出细茧的手撩开布帘,手上有串为练身形稳定带着的铃铛,一动却不响。

    便自然听到肩舆外零零碎碎,探讨话题却极为一致的舆论。

    无非就是——

    问:“这军队后面是驮的是哪位荣耀加身的人?伤残病户?”

    答:“不是什么大人物。祝家那个无才无德、自小在边关长大的小女儿,他们家就一儿子一姑娘,儿子争气立下战功,但姑娘不但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赖在边关贪玩这些年,连武艺都不精,嫁都嫁不出去。”

    这些人的对话,除了用词不同,意思一模一样。

    祝圆听得无聊,便放下这布帘,隔绝纷扰。

    自进了京城,一路上听到的话无非就是这些,听着听着耳朵便生茧子出来,加上她也不是为这些虚名争执的性子,只是觉着毫无新意的说辞。

    反倒是她前些年救下的小姑娘葡萄,愤愤不平道:“姑娘,大少爷的战功明明都仰仗您的武艺,偏偏为圣上的交代,您得掩盖锋芒。奴婢就很崇拜姑娘你!”

    葡萄是祝圆前些年救下的姑娘,这姑娘有趣得很,别人家农女都是拼死拼活不惜卖身供弟弟读书,而她是让弟弟卖艺,供她读书。

    当年葡萄姐弟俩势单力薄被欺负,祝圆为人极其仗义,立马就施展武艺救下,自此便被葡萄缠上,她解释了自己的作为:“谁读书好谁便去,京中又不是没有女夫子。”

    葡萄极其嘴炮,但对喜欢的人,比如祝圆,便嘴甜得很。

    而从来没有过奴仆且心软的祝圆,只能让她留下给她挂着丫鬟的虚名,月俸供自己读书,自己养活自己,但不让她入奴籍,方便科考。

    正是因为葡萄,祝圆明白要为自己正名,要突破时代。

    整日把功绩挂名在父兄下,这终不是一回事。

    想到这,祝圆粲然一笑:“好啦好啦,知道你想安慰我,不过从前这些虚名我不在乎,我的目的,毕竟是为了做女将在战场酬志,皇帝能帮我,那我掩盖这些虚名替他做事,也是将心比心。”

    圣上搜查到陈家有勾结前朝余孽的党羽,却无人可用,就怕打草惊蛇。

    而祝圆武艺极高,数一数二,是纯正的中原本土武艺,以轻巧灵活为主。她若是能嫁进陈府入虎穴,以粗蠢之名让其放松警惕,暗中搜查勾结前朝余孽之人,是最能直捣黄龙的。

    所以,立下赫赫战功却只能带面具上战场,把功绩让给父兄,不能在战场施展拳脚的祝圆,便被圣上收编,成为初级暗卫。

    于是,祝圆接下搜查陈府勾结叛党之人的任务。

    当然,为了防止被陈府之人发觉,祝圆隐藏身份能力,在皇帝的推波助澜和祝圆的隐瞒下,她在京中的名声,便成了无才无德的恨嫁女。

    若是能立功,便能升级,若是能将陈府同前朝余孽勾结之人绳之以法,完成任务,她便能直接升为高级暗卫。

    届时便能以女身,以祝圆自己,堂堂正正地入战场,做女将,酬大志。

    祝圆唯一不满的一点,便是得嫁人,不过好在皇帝答应她,任务期限一年,不论成功与否,都能和离。

    毕竟,她连未来需要共处一年的男人的面都没见过!

    ——

    苦夏,在自祝圆回京的八个月后,街头巷口支起一架架青布伞,而议论最盛的,便是无才无德的文盲将军之女,嫁给昔日新科状元陈国舅府大公子的消息。

    芝兰玉树配野丫头,真是奇谈。

    也不知道圣上是如何说服陈家那个心气极高的国舅夫人,下了圣旨,竟促成这门不相配的婚事。

    坊间都道,这是圣上为了同祝将军亲上加亲。

    红色翘头绣鞋踩上花轿,抬出闺门,满头的珠翠头冠相撞,铃铃发出脆响。却扇下,祝圆最后看了眼虽知道内情,但仍老泪纵横的父兄。

    兄长哭哭啼啼:”妹子,你当上女将,哥哥便把兵权家业都还给你,让你光明正大继承。哥哥真的打不了什么仗,只想和你嫂子去游山玩水!“

    “拿着功绩,我都脸疼。”

    祝圆嫌弃地应下:“又不是真嫁人,而且现下天下没仗可打,等我揪出叛贼,还你个清净。”

    而娘亲瞥见仆妇搜出来的一堆暗器,扶额。

    “圆圆,还有你手上的铃铛,全交出来!你是去成亲,不是去打仗!”

    祝圆誓死捍卫:“不行!阿娘,这是我自及笄便戴上的,铃铛若响,我便明白自己的心境不稳。如若没有这串铃铛,怎么能锻炼我对全身的掌控呢?”

    最终祝圆成功留下在左手的一串金铃铛。

    躲过被仆妇搜查出一堆暗器的毒手,祝圆一上花轿,便开始眼疾手快地给自己捣鼓:

    往胸口里先塞个藏在头冠里的护心镜护住胸口,再从袖口里拿出藏着的银针,往盖头上戳两个细密的小孔,别人看不出,但方便她视察危险。

    最后,从嫁衣上扯出两根金线,将盖头牢牢固定在珠翠团冠上,防止另生事端,危险来临时挡住视线。

    唉,这些仆妇不去军营审讯战俘可太可惜了。

    这动静大到葡萄撩开帘子,便见到祝圆这幅疑心病、满身护甲的样子。

    葡萄惊奇:“姑娘您这是作甚?咱们是嫁人,不是去打仗!”

    祝圆认真道:“我怕在边关树敌太多,他们趁我被婚事牵绊,趁我病要我命,暗杀我这个缜密的女人。”

    葡萄:“……”

    整日下来,细数流程,大概为:拦门、撒谷豆、跨马鞍、拜仙灵等等繁琐的事,即便祝圆身体倍棒,但顶着个大头冠,整场下来也困倦到不行。

    真不敢想象那些胳膊腿瘦弱的姑娘,是如何撑起来的这场婚礼,女子在世,是真的很难。

    她只在撒账的时候同陈家大郎靠近过,现下他又出门敬酒,顶着头冠实数是难受得很,加上一日都未吃东西,祝圆实属不想委屈自己。

    祝圆又不是真成亲,于是,便三下五除二地摘掉繁重的珠翠头冠,藏在婚床之后,自己则戴上红盖头,藏在红盖头下,往嘴里塞着床上的干果。

    *

    陈扶上身着大红婚服,腰间佩金丝绶带,只是为了礼貌,才出门敬酒。

    有人举杯敬酒,调侃他:“陈司业小登科之夜,春光满面,便不要再拘着了!”

    陈扶上并没回话,只是回敬,将酒一饮而尽。

    醉颜微酡,蔓延至他隐隐攀附青色血管的脖颈。

    他不失礼数,但也量力而行,在微微感受到醉意之后,便不再继续,在简单表达歉意和礼数后,便辞了席面。

    喝酒误事,他是国子监的司业,要给学生们立榜样,今夜还得批改学生的意见簿,实在无心里同酒席上的男男女女互相恭维。

    毕竟这场婚宴,娶的并非心上人,有什么需要靠喝酒疏解喜悦的?

    毕竟婚宴耽误一日的时间了。

    似乎是酒意上来,便会觉着夜风凉,使得他想起了人生中不可多得的高兴时候。

    一次是中状元着绿澜,母亲头次把目光放他身上;

    第二次便是他差点便能娶到心爱的姑娘。

    三月前,当朝公主应娽七给陈扶上放了宴贴,说婚期商议定下,邀他前去定婚书。

    到地方,可劲地给他灌酒,陈扶上只当她也高兴。

    同样是似如今的醉意,酒意昏人眼,眼前恍惚,应娽七哄着他签下了和“她”的婚书。

    应娽七华贵不可攀。

    琉璃宫灯下,映衬得她如山顶上的雪莲。

    良久后,陈扶上才清醒下来,记起公主婚嫁怎么需要婚书?

    面对陈扶上的疑惑,应禄七深吸口气,突然下了高台,抓住他的衣袖,极力恳求道:“扶上,我就骗你这一次,一年后你便同她和离,你我便成婚!”

    面对应娽七哀求至卑微的眼神,陈扶上面色平静,他翻看到了婚书的名字:祝圆。

    他不在乎这人是谁,他只知道,同他成婚的不是应娽七。

    陈扶上避开应娽七要搀扶他的手,只是跪下磕了头,贴着石砖地面,道:“公主不必恳求,只需一句话,您想要的臣都答应。”

    磕过一个响头后,他起身子,跪着直视公主,“但臣想问,为何要臣娶别人家的姑娘?”

    应娽七沉吟片刻,陈扶上都认为她不会回话时,她却突然道:“是祝家姑娘,那个粗俗的恨嫁女,她看上了你要得到,不然她的父兄便不会交兵权。”

    “皇兄是爱我的,只答应了一年,扶上,你只需要忍一年你便能和离,你我便能成亲。并且他们说好不让你们约定行夫妻之事的!”

    陈扶上只觉荒谬。

    他稳住身形,头次质问道:“您认为臣没长腿会牢牢锁在您身边不会跑?臣的心不会被伤到?”

    自始至终,不论是曾经为了身为新科状元的他不娶别人,折断他的仕途,致使他入不了内阁,自此在国子监做了司业。

    还是如今要借助他的姻缘去做事,应娽七自始至终都不会同他商量。

    其实应娽七只要开口,他什么都会答应,只是应娽七不信他。

    亦或是觉得,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跑,都会顺着她,所以没必要商议。

    应禄七落下眼泪,大颗大颗掉。

    她哭,她撒泼,拿他送她的莲花簪抵住脖子,逼他应下。

    明知道她在装,她不舍得死,她在博同情,但陈扶上不想她哭,不想她受一点委屈。

    思绪回笼,回了正院。

    他对屋子里这位祝家姑娘,没有一点好感。

    希望她莫要另生事端,安安稳稳过完这一年,而后好聚好散。

    他对这门婚事只是应付的架势,为了圆应娽七的愿罢了,前脚刚进屋,他便戴上手中随身携带的叆叇,拿上不离手的戒尺,打算备课,批注学生新呈上来的意见簿。

    他现为国子监司业,虽不掌管学生们的授课,但国子监大大小小的政事都归由他管辖,每当科举来临,也会去给备考的学生传授备考经验。

    现下不是备考时候,国子监便商议开了个学生意见簿,广开言路,陈扶上又做事太过认真,不愿敷衍了事,忙得脚不沾地。

    可正要入座,却察觉身上这身大红的衣袍,猛然想起床上还有个人等着他掀盖头,叹口气。

    该有的体面还得有,不然应付不了陈府那嘴碎的一家子。

    而后转身,便见红色销金盖头端正地盖在面前女子的头上,她身量娇小但脊背挺直。

    大袖披霞显得凌乱,脚踩红色翘头履,从缀饰的珍珠可以看出,脚踝微微颤动。

    他不想把拿挑头掀盖头的举动,给了除却应禄七之外的人,就算知是假姻缘也不可。

    于是,他就近拿了自己的戒尺,沉静片刻,便抬脚离最远距离,作势要去挑完祝圆的盖头,只想尽快结束。

    而后得见,一位貌若芙蕖的姑娘,墨发披散,口脂艳红,叼着一块红枣,眯着眼睛,明明能看出挺立着身子,却沉沉睡去。

    陈扶上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拿戒尺的手一松,猛然往婚床上瞥去,便见到床上零零散散的干果已然所剩无几。

    盖头被掀起,祝圆早已被这动静震醒,她睡眼惺忪,正巧同想要拍醒她的陈扶上对上眼。

    花好月圆下,眸子春水涟漪,美人贴脸相近。

    一个戴着叆叇,肤色惨白,眉目如画的男子,一下闯入祝圆包含水雾的眼睛里。

    霎时间,祝圆清醒过来。

    这男人生得好看,怎么却这么孟浪!

    而后,她遽然推开面前带着叆叇、手拿戒尺的男人,手上的铃铛慌乱地玲玲作响。

    二人错开视线:

    一个放下盖头看向远方,一个故作平淡。

    陈扶上踉跄后站稳,深吸口气,而后尽量平静道:“你就这般把干果都吃得差不多了,规矩呢?”

    再粗俗胡闹的女子,也没有几个在嫁娶仪式上把干果都吃了,提早把头冠都卸了的。

    就算是假姻缘,那也得贯彻没有规律不成方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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