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时白如尔所就读的晷城大学搞了一场校草选美，获胜者就叫王玄感。
每日被鬼骑脖的白如尔没心思参与这场盛会，但听同学说获胜者王玄感有一张刀砍斧劈的脸，生性冷淡，唇角上永远挂着三分讥笑三分叛逆六分的漫不经心。
“那个时候我就想说了：别人加起来十分，你加起来十二分。”
“我太帅，所以用十二进制。”
“呵呵。”白如尔想走却被阻拦。
王玄感拦着她，冷着脸:“梧桐路三号是我的产业。从一年前404租出后租客便锐减，退租的理由都是‘见鬼’。一年前你入住404。”
“你看得见我肩上的灵魂说明你也是阴阳眼。有话直说。”
“合作。”
“说清楚。”
“有一起案子想请你帮忙。”
“借过。”白如尔推着小黄车准备离开。
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一不是警察，二不是侦探。有什么资格插手？凭借看得见“灵魂”来帮忙断案？
她会被抓进精神病院。
“给钱。0.1个小目标。”
为什么事不关己？
怎么能高高挂起？
虽然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但，互相帮助是人类的优良品德！
“坐我车回你那里谈，还可以省小黄车的钱。”
拥有优良品德的白如尔将小黄停在路边，坐上王玄感的豪车。
开车的是王玄感家中的司机老章，普通人。
不能说鬼的两人相顾无言，没话找话。
“王玄感同学，你爸妈是不是挺喜欢杨玄感？”
“啧，多聪明。严格来说是我祖母喜欢。”
“您祖母喜欢杨玄感哪点？”
“脑补不分年龄。”
白如尔秒懂。
骑在她身上的清朝女鬼也咿呀咿呀唱了几段。
车停在梧桐路三号公寓楼。
这样的公寓楼王玄感还有十一栋。
白如尔总会在这种时候感叹：世上那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老章你先休息，要用车我找你。”
“好的，少爷。”
白如尔冷眼。
“少爷”，“老爷”，“小目标”。味道太浓了。
伸手，恭恭敬敬：“走这里，少爷。”
开车的老章目送二人走入电梯，老泪纵横，拨通某个电话后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夫人，少爷进女孩子的房间了！头一次少爷主动和女孩子说话了！……对对对，少爷很喜欢她，说要给她一个小目标当聘礼呢！”
难怪租客都走了。
王玄感看着电梯里胡乱跳动的数字。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两个小鬼在胡乱按键。
白如尔一把拧住一个小鬼丢出电梯后电梯才恢复正常停到四楼。因为数字不吉利，她所住的404是整栋楼房租最低的房间。一室一厅一卫，只有最基本的生活资料。靠窗的位置放了一个雪白的花瓶，花瓶中插着黄白相间的菊花，闭上那只正常的眼睛，王玄感看见了灵魂曾停留过的痕迹。
白如尔端来菊花茶。
走了两只鬼后她身姿笔直了很多。骑在她脖子上的清朝女鬼托着腮帮子，眼中带着好奇的光，看两人你来我往。
王玄感摸出两张照片。
浮动翠绿碧草的河边，红裙雪肤的女孩尸体格外刺眼。
另一张是女尸脸部的特写。
妆容精致，口红是正红色。
“致命伤在手腕，大腿内侧。”他顿了顿，愤怒中带着不解。女尸全身的血都被放光了。所以才这么苍白。凶手割开她手腕和大腿内侧的动脉血管。尸体被仔细清洗过，用的沐浴露是小卖部都可见的普通品牌，身上的吊带裙九十八包邮。高二生，社交活动简单，晚自习回家途中被掳走。抛尸地没监控。
“我有一个做警察的朋友。我想帮他。”
可从未有过红衣女鬼找白如尔。
看不见灵魂她便一筹莫展。
“这样啊。我的左眼是阴阳眼，你的是——”
“右眼。”
“正好一对。”王玄感自嘲。“我今天跟了你很久，对你的工作很好奇。”
“不过是帮鬼魂寻找尸体。”入土为安是刻在骨子里的DNA，现在虽然改成了入火为安，但本质都是不愿自己死后曝尸荒野，风吹日晒。
白如尔要做的便是帮那些流离失所的灵魂寻安身之地。
“如果收钱你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我只能让灵魂安息。而且钱不重要。”
“说钱不重要的往往不缺钱。”
“我缺。我很缺。”
“白如尔同学，我知道不太礼貌，但为了合作我调查过你。”短时间沉寂后，王玄感清了清嗓子：“你不会法术，你也写不了符咒，你帮助那么多灵魂寻到归处，这期间如果遇见恶灵怎么办？”
房中空气骤然一冷。
肩上一重，白如尔对镜自顾，得，那个吊死鬼回来了。他恢复了普通人类的模样，卫衣卫裤，双肩包，包上挂着公交卡。打工仔模样。
【帮帮我，帮帮我，他们都说你是人类世界的有求必应，你一定要帮帮我。】
白如尔：“说出你的诉求。”
【我想要花钱，想要大手大脚花一次钱。我太穷了。朝五晚九拼命挣扎，工资依旧少的可怜，被废物领导打骂压榨，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许多人死了，心中却悬着一丝牵念，唯有解决了牵念他们才愿意升天。
但吊死鬼的诉求却让白如尔感到为难。
什么叫大手大脚的花钱？是豆浆要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这种时候就让我出场了。”
王玄感很好奇普通人心中怎样才算是“大手大脚”花钱。
他母亲上一次“大手大脚”花钱是一口气买了十二幢楼，改成公寓房让他收租。
白如尔：“呵呵。”
吊死鬼说他想一次性点三份外卖，不加优惠券。
满足。
他想要上下班去公司都坐出租。
满足。
他想要走进网吧，大喊一声：今天我包场，那些打游戏的，把妹的都走开！
满足。
他想要进酒吧，大喊一声今晚随便喝，最后由吊死鬼公子买单。
满足。
灵魂只需要嗅嗅味道。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白如尔吃外卖吃得小肚子滚圆。
吊死鬼生前的公司距离梧桐树三号步行十五分钟。白如尔陪着吊死鬼坐了五次出租，五次滴滴。
设备一流的网吧里每台电脑显示器上都在播放偶像剧。白如尔陪看，偶尔眼泪汪汪，偶尔哈欠连天。
酒吧里鱼龙混杂，人鬼混淆。
白如尔把人错认为鬼，又把鬼误认为人。买单时她心惊肉跳，毕竟这一晚消费差点六位数。
王玄感顺手签单。
白如尔目睹一切，警告自己不要共情资本家。
可吊死鬼依旧不能升天。
【我想做的事都做了，我到底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难道我想取而代之？】
吊死鬼自言自语，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我死了，我成恶灵了，那我就该做一些恶灵该做的事情！王玄感，我要占有你！】
王玄感：“抛开你恩将仇报的事实不谈——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很有歧义？”
吊死鬼张开双手扑向王玄感，他显露出死亡时的模样，眼睛鼓起，舌头伸出舌尖上一只小苍蝇，像是在荡秋千。
他一头撞在王玄感的身上！
相触的一瞬间，响起沉重又悠远的撞钟声，似有人撞响深山中的寺庙。王玄感身上悬浮起一道金光，那是一道佛咒。
王玄感气定神闲。
白如尔冷眼观看。
吊死鬼干嚎两声，目标放在白如尔身上。他幻化成死亡时的模样，长舌上悬着一只小苍蝇，摇啊摇，像在荡秋千。
“那我占有你！”
“啪！”
重重一巴掌！
白如尔打傻了吊死鬼。
看愣了王玄感。
“这是我的回答：遇上恶灵就物理驱鬼。”白如尔耸肩。
唯有郁闷的吊死鬼抱着膝盖自我怀疑。
难得想当一回坏鬼，结果还吃了瘪。
当初活着时他想也曾想坏人，但每次想做坏事就会遭到报应。
【实习生就没有人权吗？我的直属小领导，说我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他怎么那么容易就能当上坏人？】
白如尔恍然大悟。
她走进吊死鬼原来的公司，重重一巴掌扇他的直属小领导的脸上。
小领导想要发难，白如尔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他不是因你而死的，但你的恶言恶行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乎同时，办公室响起惊呼。
警察刚才找过人事，那个实习生死了！
小领导满腹的怒气变成恐惧，战战兢兢问白如尔是不是遇见那谁的鬼魂了。
白如尔一笑：“你猜。喔，他说这几天回来找你。”
她时刻普及“科学”，但有的人需要感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震撼。
心愿已了的吊死鬼化作了一股青烟。
“他最后的心愿为什么不是回家呢？”王玄感好奇。
“不是所有人都会惦念家人。”白如尔轻轻念出在小公司听见的那个名字，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双手合十，鞠躬。
遇见的灵魂越多，越珍爱生命。
肩上又一重，才送走吊死鬼，又来了溺水鬼。
溺死鬼说自己叫小文。
小文比昨天臭很多，浑身污垢。
警方已经对她的死做了一个初步判定。高度腐烂，提取指纹比较困难。死亡地点在拆迁区，人来来往往，又下了几场雨，找不到任何痕迹证明。
小文死前也没有给任何人发过求救信息，可能她被跟踪狂骚扰，被跟踪狂逼入绝境进而丧命的真相永远不会被警方调查到。
白如尔安慰：“现在的刑侦技术比以前强很多。警方一定能调查出真相。”
那个跟踪狂在她“意外”死亡的背后美美的隐身。
【我害怕他会突然出现害死另一个女孩。我要所有人知道我的死亡原因，我要那个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白如尔要满足小文的诉求。
警方没有发现跟踪狂，说明那一带没有监控。
小文说自己拍了跟踪狂的照片，似乎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找到手机。警方打捞出尸体的时候也曾尝试寻找手机并顺利在尸体附近找出三个手机。
但很不巧，竟然没有一个是她的。
小文：【我死前摔倒了，手机落进了水沟的另一个地方。】
白如尔沉思，即便溺水鬼记得手机掉落的位置，但没有尸体，要怎么做才能让警方去那里打捞？
王玄感则冷着脸分析：尸体已经被泡成巨人观，且不说浸泡了这么多天后手机数据能不能恢复，尸体手指上还能不能提取完整的指纹，就算真能准确打捞手机并恢复数据，那张照片有没有拍清跟踪狂的长相？拍清长相能不能确定他就是跟踪狂并害了小文？谁能保证那下面只有一个手机？
“为什么你当时没有报警？”
【手机没电了。】
最简单的理由，也是最致命的理由。
“那可能没有办法了。”王玄感一声叹息。
“谁说的？”在白如尔的世界里从来不会没有办法。毕竟她时灵界小报上被众人交口称赞的：人间大好人。她带上帽子和防晒口罩，准备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