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摘星 > 01 初见

01 初见

    那一年,大约七八岁的模样,其实她自己也不甚清楚,只是听青楼里的姑娘们说,约摸再过个四五年,她就能挂牌接客了。

    她不知道那对她来说具体意味着什么,只是每天看着姑娘们迎来送往、强颜欢笑,脸上的脂粉一日不曾停过,便觉得心有戚戚。

    不过以她当时的年岁,卖身契攥在老鸨的手里,根本无法逃离青楼的掌控,即便是侥幸逃了出去,在那乌七八糟的世道上,想要活下去也是难如登天,便想着机灵些、懂事些,多从客人和姑娘们那儿讨些赏钱,咬牙捱上几年说不定能攒够钱换自己一个自由身。

    却不想天不遂人愿,有一日,去给九娘送香粉的时候,远远地被一个客人瞧见了,便不由分说找来了老鸨,要将她送去所谓贵人的房间,九娘可怜她还是个孩子,不过是言语上稍加劝阻了几句,便被那位客人的打手打昏了过去。

    在这青楼里,九娘是唯一照拂过她的人,眼下再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倒不是说旁的人心狠无情,只是姑娘们本就自顾无暇,日日求天告地盼着有人能带她们脱离苦海,又有何力救她于水火之间呢。

    于是她便像一尊人偶似的被人拖去沐浴梳妆,送进了那位贵人的房间,那房间很大很华丽,她往常只在除尘洒扫的时候来过,平日总觉得里头温暖生香,今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却只感到透骨的凉意。

    “小美人,快过来——”

    耳听一声嘶哑又猥琐的声音,她觉得脊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抱了起来,丢到了床上,挣扎着起来,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横肉堆积的脸活像一团发霉的面团,眼睛、鼻子、嘴则像几只青黑苍蝇随便趴在上头,哪怕一身锦衣绸缎都裹不住一层又一层的肥膘,加上臭气熏天的酒气,说不出的恶心讨厌。

    眼见着那人扑了过来,开始粗暴地解她的衣服,她竭力从嗓子里哭喊着:“这位大人,求您行行好,放过我吧,这辈子我为您……当牛做马,报答您。”

    那人闻言笑得更放肆:“现在你就可以为我当牛做马,哈哈哈哈哈……”

    不论她如何挣扎,无论她如何求饶,脱衣服的手也不曾停下,绝望之中,她摸到了他头上的那根簪子,胡乱扎了下去,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她才发现刺中了客人的右眼。

    那人被激起了怒气,竟不顾疼痛,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只是稍一用力,她便感觉气息上不来,脑子里像是被蒙了一张白布般一片空白,眼前逐渐被黑色笼罩,快要看不清他的脸,不行,她要活下去,残存的那点生存意志迫使她举起右手那支簪子,朝那人的脖子狠狠地刺了下去,鲜血转眼喷溅而出,那人就此失了气力,往旁边一歪。

    她脸上糊满了血,双耳里响起尖锐的嗡鸣之声,在一瞬的呼吸停滞后,才反应过来,大口呼吸了几道新鲜的空气,等她重新找回思绪,那个人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眼见着像是断了气。

    该如何是好?她杀了人,杀人是要偿命的,何况那人还是了不得的达官显贵,少不得要将她扒皮抽筋才足以泄恨……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跑吧!可是天下之大,她又能跑向何处……

    至少不能跟一个死状可怖的尸体待在一处……

    惊惧混乱之中,她冲出了房间,却不想撞上了一个挺拔的身影,跌倒在地。

    她抬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秀少年的脸,他不紧不慢地垂下眼帘,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他目光冰冷,仿佛冬日结冰的井水,让人望之生寒、不敢靠近,可这眼神却不同于平日里客人们的眼神,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也许是命悬一线孤注一掷,她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说道:“求您救救我!”

    少年身旁立即冲出一个同他差不多大的人,想来是他的护卫,像是要将她拖走,又见她身上只着一件亵衣,竟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下手,正当他下定决心握住她胳膊要将她扛起的时候,少年轻轻开口:“南星,放开她。”

    “是。”得了命令,那被唤作“南星”的人随即退到了少年身后。

    只见少年望了一眼房间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轻握成拳的右手拇指无意识地轻扣了几下,低头对她说:“你,跟我走!”说着脱了身上的袍子丢到她身上。

    她被那件宽大的袍子罩住,将少年那句话想了又想,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不过她似乎听见了一群人呜呜泱泱上楼的声音,要是落在了老鸨手里,只怕……赶紧半披半抱着那件袍子,强撑着已经如过筛般的腿爬起来。

    “把事情处理一下。”他对南星交代完这话,人就已经迈开了步子。

    她勉力跟上萧亓的步子,来到青楼外的大街上,这是从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来到青楼以外的地界,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的街道让她感觉新鲜又觉得无所适从,想看又不敢多看,紧紧跟着他来到了轿子跟前,随从早就放下了脚踏。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俯身把她抱上了马车,摆摆手示意她钻进马车,自己随即也跟了上去。

    坐定之后,看着跪着缩在角落的她,轻轻说道:“坐下吧,本……我不喜欢被人跪着。”

    她知道应该顺他的意,却又不敢太过放肆,只得跪坐下来,眼睛只是盯着他衣摆处绣着的祥云纹样,耳边除了马车车辙滚过路面的声音,只有他偶尔翻书的“沙沙”声,这漫长的沉默让她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他,他正举着一卷书看得认真,长长的眼睫因着他看书的动作上下轻动,她这才发现他脸上仍透着少年人的稚气,倒不像方才那般神情淡漠、老成持重了。

    “好看吗?”少年头也不抬,不冷不热地开口。

    “好,好看!”她被突然的问话吓到,不禁说出了心里话。

    少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竟有了明显的弧度,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就慢慢看吧!”

    她暗暗地想,笑起来更好看了呢!又想着既得了允许,索性看得更加明目张胆了些,他也是任由她看,兀自专心看书,只是人再好看,也抵不上汹涌而来的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了过去。

    虽说是睡着了,但跟地狱里走过一遭似的,不是那位死在她手里的“贵人”浑身是血的冲她喊冤索命,就是老鸨拿着沾了凉水的皮鞭将她浑身上下抽打得血肉模糊……正当痛苦艰难时,感觉到有一只手推了推她,这才从噩梦中醒来。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前亮堂堂的烛火,再看看自己的衣服和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脏污的血迹,一颗因惊惧而狂跳不已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不是有意叫醒你,只是看你好像做噩梦了。”

    听见少年的声音,她才发现他正站在榻边,手里握着一只茶杯,看似不经意地摩挲着杯子的边缘,她立马翻身起来,却听他说:“接着睡吧!”

    这回她却没有乖乖照做,只是盯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微微出神。

    “怎么,睡不着?”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回道:“不是睡不着,是不敢睡。”

    “既是睡不着,便陪本王去赏赏月吧!”

    说着便走去门边,拉开了门,霎时间,洁白的月光洒了进来,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牙白的光,衬得他颀长挺拔的身姿越发飘逸出尘,她的视线追随着萧亓,瞧见了一轮皎洁的圆月,按耐不住踩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月光之下,竟是一汪烟波浩渺的湖水,四周再一张望打量,才发现这是一处建在湖中心的楼阁,不禁感叹出声,又看他没啥反应,就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在栏边寻了个地方坐下,悠悠地晃着小腿。

    他突然煞有其事地开口:“听说这湖里养了一种鱼,最喜欢吃小孩儿的腿了。”

    话音未落,她就收回了脚,又突然回味过来,重新把脚伸了出去,顺便给了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倒也不恼,反是遥望着那轮明月,神情舒展。

    从没这么大大方方地看过满月,从前在青楼的时候,她无一日不是忙得半刻不得闲,偶然在后院里洗衣服的间隙里抬头看看月亮,便觉得十分难得,如今在这如诗如画的地方只是静静地看月亮,倒像是做梦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丫头。”

    他望着天空略一沉吟,道:“以后你就叫作‘荧’,荧惑星的那个‘荧’。”

    “荧惑星?是天上的星星吗?”

    “是。”

    她莫名有点高兴,说道:“如果是这样,这个名字我喜欢。”

    听她这么说,少年也在她旁边坐下,正色道:“你可知带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回道:“不知。”

    “府中不养闲人,带你回来自然是为了让你为我做事,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

    “即便是让你杀人,如方才杀死那个客人一般?”

    那个鲜血淋淋的画面再次占据脑海,她倒吸一口冷气,仍是攥紧了衣角大声答道:“愿意!”她知道,杀人不是一个好玩有趣的事,可眼下她得活着,哪怕要死,至少得报了救命之恩再死。

    “既是如此,明日便会有人带你学文习武,且看你能不能受不受得住吧!”顿了一下又说:“接着去睡吧,今夜之后……”说到这里,他便止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

    她没等来后话,就准备行完礼继续回去睡觉,刚抽回一只脚,就听见他柔声唤道:“荧!”

    她停住动作,看向他的脸,月光照在他轮廓挺拔的脸上,投下半边的阴影,她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听眼前的人继续说道:“忘了跟你说我的名字,我叫萧亓。”

    她在心里念了念这两个字,才敢从嘴里说出:“萧亓!”

    他像是没料到她会叫他名字一样,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眉眼间骤然荡开了笑意,“等你18岁了,若你想要离开,我可以给你一个特例。”

新书推荐: 七步拿捏乱世魔尊 让我再见你一面 囚雀 百分之九九 望月之夏 违世之物 窃权 我可否将你比作夏天 [女A男O]笼中鸟 高岭之花为爱当男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