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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再见

    寒来暑往,转眼已是十年光阴,可那晚那一轮皎洁无暇的明月,却清晰明朗得仿佛不过是挂在昨日的夜空。

    天刚擦黑,荧就跟往常一样,在小厨房里给明师父煎安神茶,这是她这两三年才养成的习惯,刚来悬心院的头几年,每日子时睡卯时起,无时无刻不在训练,哪怕连吃饭睡觉,都要留神着是否有被下毒的危险,哪里还分得出旁的什么心思。

    “等你18岁了,若你想要离开,我可以给你一个特例。”这是十年前萧亓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当时的她并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直到在后来暗无天日的训练里,这句话才成为了一个渺茫却诱人的希望,支撑着她咬牙撑到了现在。

    如今荧早已是悬心院的三大杀手之一,因着另外两个杀手晴云和空流常年在外,而当年跟她一起受训的孩子,前前后后都没了踪迹,偌大的悬心院也就剩下了她和明师父两个人住,说起明师父这个小老头,训练的时候下的都是死手,偏偏成日里一副乐乐呵呵、和蔼可亲的模样,没事就在院子里种菜喂鸡,因而悬心院的大门总是光明正大地开着,旁人路过了也只当是稍大一些的平凡人家,连大富大贵的边都沾不到半点。

    淡淡的药香闻来平静而安心,仿佛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但她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她杀了一个人,没有夜色的隐藏,没有夜行衣的遮掩,更没有淋漓鲜血、惊险拼杀,只是在擦身而过之时,用淬了“忘忧”的毒针在那人的手臂处扎了一下,忘忧之毒不会立时发作,但只要他饮下一口酒,便会瞬间毙命。

    荧往炉子里添了几片甘草,依稀记起,多年之前,风头正盛的王尚书,就是喝下了被她掉了包的甘草茶,在大年三十的夜里一命归西,负责茶水的丫鬟福子受了几道鞭刑,没捱住,很快就咽了气,福子大概至死都不会知道,那个素日里与她嬉闹谈心的荧,只是为了一个血腥的目的。

    尝了尝味道,荧把煎好的安神茶放进托盘里,借着一点透出云层的月光,轻车熟路地去了明师父的房间。

    明师父正在绘制药草图,看见她进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笔,假装闭目养神。

    她扫了一眼纸上未干的墨迹,摇了摇头,终于还是忍住了冲到嘴边的话,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药典,转而开口道:“老头,喝点安神茶睡觉了。”

    明师父闻言,轻轻抿了一口安神茶,脸都皱在了一处,又偷偷瞄了她的一眼,把头一仰,以凌然赴死的气势一口气喝完了碗底的安神茶,他向来怕苦,最怕吃这些汤药,若是放在往常,他一定是能躲则躲、能推就推,今日大概是因为她出了任务的缘故,不敢招惹她。

    “丫头,方才已有消息传来,云州节度使暴毙,你做得很好。”

    荧淡然地回了一句:“嗯。”

    见她这副状似平常的模样,明师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把碗端端正正地摆在托盘中心,问道:“你提的请求,王爷可是应允了?”

    “还没有,南星说王爷最近才从军营回来,忙得脚不沾地,尚未跟他报告这件事。”

    “这倒是不假,你也不必着急,王爷一向重诺守信,总不会骗你一个小姑娘。”

    “希望如此,不过……”她突然丢下手里那本医典,没头没脑地问道:“今日可是十五?”

    也不等明师父回答,自顾自提着裙子快步跑了出去,她抬头望了一边东边天空之上初升的皓月,径直奔至院里的桂花树下,挖出两坛桂花酿,轻功小施就去往湖心小筑,今夜既是八月十五,想来萧亓定是在皇宫里同皇帝宴饮同庆,王府里除了必要的守卫、当值之人外,多半都在过节,这自然意味着湖心小筑今夜无人,那里喝酒赏月最是合宜了。

    湖心小筑烛火未明,只有明月洒下柔和的清光,果然无人在此。

    她照例在栏边坐下,像幼时那般把脚伸到了栏杆外,悠悠然然地晃着荡着,仰头喝了一口桂花酿,只觉得香气扑鼻,醉人得很,不过可惜少了一点咸淡合宜的下酒小菜,好在月色迷人,倒也舒服得很。

    不多时,一坛已经见底,荧多少有些不胜酒力,感觉脸上已有了一点热度,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启了另外一坛,却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么好的酒,怎可独饮?”

    荧心中一惊,所幸酒意未浓,而经年累月的训练,让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了反应,一把断刃随着她一个翻身在月色下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眼看就要逼近说话之人的脖子,却在她看到那张脸瞬间,反手把它收回了腰间。

    那张荧始终不曾忘记过的脸,与十年前并无二致,只是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添了几分沉稳坚毅之气,唔,似乎更耐看了些。

    又想起眼下想这些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赶紧俯身下跪:“王爷恕罪,我……属下不知是王爷。”

    她没想到本该身在皇宫的萧亓,竟在此出现,还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让她都没有半点察觉,想来功力并不会在她之下才对。

    “身手不错,看来本王没有看错你。”

    “王爷还记得我?”

    萧亓并不回答,只是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打算跪到何时?本王似乎说过,不喜欢别人跪我。”

    闻言,荧如临大赦,赶紧起身,在心中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恨不得马上溜之大吉,但显而易见,无论是走是留都不由得她。

    萧亓踱步至栏前席地而坐,边开剩下的那坛桂花酿,边说:“你长大了不少。”

    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老友相逢、闲话家常,荧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优雅又不失潇洒的喝酒姿势。

    萧亓似笑非笑地偏头看她,晃了晃手中那坛酒:“过来吧,切莫误了这月色才好。”

    她只好别别扭扭地挪过去,又想起他多半不喜欢毕恭毕敬的那一套,便放开了胆子,坐到了萧亓边上。

    一时寂静,唯有月色如水、酒香萦绕,纵使荧的心里有千般疑问,也只好静默不语,倒是萧亓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想问本王为何在此?”

    荧盯着他的侧脸,顺势问道:“那,王爷今夜为何在此?”

    听闻这十年间,他常年领兵镇守边陲,近两年战事稍稍平定,皇帝萧朗就急急地将他召回都城,有一个如此宠爱他的皇兄,中秋夜宴怎么能少得了他?

    “云州节度使暴毙,宫中怎好再宴饮享乐?”

    “是属下疏忽了。”荧大有如梦初醒之感,只怪自己一心顾着赏月喝酒,全然忘记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了。

    “怎么?你是刻意避开本王?”

    荧被戳破心思,又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只好诚实回答:“是,也不是,属下确实是寻了王爷不在的日子才来这里,只是不是为了避开王爷,只是怕打扰王爷。”

    见萧亓不接话,又说:“王爷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不来了便是。”

    “你是怎么听出我不喜欢的?”

    这话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装作无事发生,抬头望天,月亮已上了中天,她看了看萧亓的侧脸,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王爷,您十年前说过的话,如今还算数吗?”

    “你指的是‘你想离开’这件事?”

    她有点惊讶地问道:“王爷知道这件事?”

    “南星是怎么同你说的?”萧亓反问道。

    这么说,萧亓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是迟迟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结果罢了,至于南星,想来是怕她失望,才编了个托辞出来。

    话既已说到这儿了,她索性把心一横,单刀直入地问道:“王爷既已知晓我的请求,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总该清楚言明,为何……”

    “你离开之后,想去做什么?”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一想,自嘲地笑了笑:“也不做什么,从前来往各地,一心只想着任务为先,无心细看山川河流,若有机会,想四处走走看看便很好,走到哪儿算哪儿,说不定某天看到合我心意的好地方,就造个小木屋隐居起来也未可知。”

    “这倒是个好想法,说得本王都有点心生向往了。”

    “如今的日子王爷不喜欢吗?”

    “不能说是不喜欢,只是偶尔也想过过不一样的日子罢了,你说像本王这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成日里无病呻吟的人,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是有一点。”

    萧亓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还真是……”

    “可哪条律法不许一个人矫情呢?在这世上人人皆苦,王爷享万民之碌,也担起了万民之责,偶尔矫情一下也是可以的。”

    萧亓渐渐敛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而后饮尽了坛里最后一口酒,用染了醉意的眼眸看着她:“本王可是如从前那般好看?”

    “什么?”荧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他的双眼似幽潭深邃,看不清里面隐藏了什么教人心慌,可她却依旧像是被他的眼神所蛊似的,坦坦然然地回道:“比从前更好看。”

    萧亓有一瞬的恍神,又会心地绽开了笑容:“既是如此,无事便来看看不好吗?”

    荧不知道萧亓所谓何意,只觉得他说的多半是醉言醉语,只好顺着他的话头说:“如此赏心悦目,自然时时看着也是好的。”

    萧亓喝酒的动作顿住,转而不尴不尬地去摆弄地上的两个酒坛,荧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的动作,竟从中咂摸出了一点害羞的意味,他言语谈笑间周身上下分明散发着从容淡定、处世不惊的气度,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年人身上才有的单纯,这让她很是惊奇。

    “王爷可是醉了?今夜当值的人是南星还是北冥,让他们送您回府歇息吧!”

    “不必了,今夜本王宿在此处便好。”

    沉默半晌,萧亓突然开口:“你若是累了,随时可以走,留本王一人罢了。”

    荧确实是想走,可看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再配上一张神清骨秀的模样,说不上的楚楚可怜,反而让她心里有些发酸,于是刻意放缓了语气道:“我再陪王爷看会儿月亮吧,等王爷想睡了,我再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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