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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拉和我

    安德森教授做了三十年的外科医生,第一次见到死神。

    卑尔根Haraldplass医院的VIP病房,一切都是白的。唯独她,黑色长发、黑色裹身长裙,裙摆蜿蜒,满钻项链闪着寒光,宛若皑皑雪地中降落的一只矜贵黑鸟。黑鸟的面孔属于东方,飞扬而冷毅,正一步步走向病床,俯下身去。

    北欧神话里,死亡女神海拉有着一半的惊人美丽和一半的狰狞腐朽,这女人刚好如此。安德森医生注意到了她的全露背礼服,大约是刻意的,一大片藤蔓般的陈年疤痕在瘦削的后背上被完整的展示了出来。她一弯腰,疤痕也动了起来,像一双要舒展开的神秘翅膀。

    女人细细打量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可怜人。躺着的也是个东方女孩,遭遇了车祸和紧急手术,被横七竖八的管子纱布纠缠,苍白浮肿,样貌走了形。但她刚送来时还有意识,安德森医生看到过她作为一个清醒人类最后的样子。

    分明跟黑裙女子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难道死亡女神海拉取灵魂的时候,会变成对方的模样?安德森医生站在病房门口,目光被伏在病床旁的黑裙女子牢牢锁住,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过度疲劳的幻觉还是入了梦。

    “那是Diane的妹妹。病床上的那个。”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华裔年轻男人已经站在了医生旁边,金丝眼镜,西装合体,健身房里浸润的身材,说英文的口音一听就在美国长大。

    “神奇吧,分开二十年,一个在中国一个在美国,依然像照镜子。双胞胎就是双胞胎。”

    “哦!当然!……双胞胎。”医生清醒过来,耸耸肩,为自己方才对科学的背叛感到好笑。但美貌的双生子从来都是奇观,谁又能不胡思乱想呢。

    医生侧头,认出年轻男人是John Lu,美国Russell家族的高管,时常抛头露面,这次来访卑尔根还上了当地新闻。

    能让John Lu候在门口,屋里的黑裙也只能是Diane Russell——富豪Paul W. Russell的华裔养女。

    难怪了,安德森医生本是拒绝中断休假来给什么中国游客做手术的,但院长在电话里激动得要破音:

    “当然可以拒绝,但对方也能让你滚蛋!”

    安德森医生德高望重,从来不信邪,笑着请求院长现在就开除自己,毕竟其他医院都在排队等着呢。

    “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现在跟你讨论的这个人、这个女人是PFZ的大股东。”院长压着声音,把那些业务涉及全球的医疗集团一个个的点着名:“还有NEVER、Buda、Mod,她都有股份。这意味着如果她想让你滚蛋可不仅仅是滚出我们医院,而是扔掉手术刀,去布吕根码头给游客们切香肠!”

    看来院长口中的这个“她”就是Diane Russell。那和死神也没有太大分别,医生心想。

    财富之下,生杀予夺本就随心所欲。

    美国的各大财富集团中,Russell家族很低调。这一代掌门人Old Paul老保罗没有生育能力,七八个孩子全是收养。大约是少了血脉加持,这个家族的二代们收敛得多,几乎没有那种成日炫富、闹丑闻的媒体焦点。但近几年,戴安还是凭着出色的成绩倍受瞩目,比老保罗最青睐的养子James更有话事人的模样,美貌反倒成了她最可有可无的饰品。

    东方人就是更冷静可靠,医生心想。欧美人要是面对二十年没见的双胞胎妹妹躺在这里,一定“OMG”个没完。可Diane始终都只是静静的盯着对方,似乎在寻找什么。

    寻找什么呢?Diane自己也说不好,或许是小时候在街边疯跑的傻笑、睡觉时盖一床被子时发亮的眼睛、挨了妈妈打之后冲自己扁起的嘴。

    强大的基因让Diane盯着妹妹依然像在照镜子,可看来看去,她却只看到了陌生。

    她有点后悔。一个月前,Diane鲜少经营的社交账号连续收到私信,说自己叫方格恩,自从当年姐姐被送人之后就一直在网上寻找。

    不用点开对方发来的照片,Diane就知道私信是真的,因为这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她的中文名字,方戴安。

    方戴安没有回复信息,不应该,也没必要。地球上的其他生物在成年后还记得亲缘关系的寥寥无几,人类又何必被困住呢。

    一周前妹妹的私信又来了,她显然一直关注着Russell集团的消息,知道戴安要来挪威参加会议,小心翼翼的说她刚好也有机会来出差。

    “我争取了很久呢!……可以一起看雪吗?姐姐。”

    戴安依旧没有回。

    方格恩并不知道信息能不能被看到,只是满怀期待的留下了她会在挪威卑尔根停留的酒店和时间。然而直到最后一天,戴安都没有出现。

    其实戴安就在卑尔根,只是她忙着在谈判桌和酒会上一如既往的做焦点,聊生命聊艺术,聊后背疤痕的故事。

    七岁的华人小女孩被遗弃在马来西亚的荒林,勇斗鳄鱼,浴血逃生,后来在白人养父的扶持下学习狩猎。长大后,工作日她踩着高跟鞋当翻覆金钱的庄家,度假时她拎着猎枪征服雨林和草原,西方富人们痴迷这种人设。他们既爱华丽的衣衫,也爱丝丝缕缕的兽性。而戴安擅长抓住这一丝一缕,总能凭借这个故事和狩猎经历杀入男性主导的社交场。这次也一样,很快,戴安就赢得了Russell集团在北欧投资的产业老板们的心,驾轻就熟。

    就像根本不记得还有个双胞胎妹妹也在同一个城市。

    当方格恩恋恋不舍的拖着行李箱走出酒店时候,停住步子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这座城市高高低低挤满了五颜六色的尖顶小房子,像极了两人小时候一起画的画。戴安还会记得吗?方格恩一无所知。忽然,她脸上一凉,下雪了。

    紧接着,坡道上一阵机车的轰鸣呼啸而来。

    ***

    “戴安。”John Lu开口,用的是中文:“刚才警局打来电话,骑摩托的抢劫犯喝了酒,另外……”

    “先等一下,见阳。”戴安打断,叫的也是中文名字。她的视线从病床上移开的瞬间就恢复了凛冽:“西雅图HEcity的协议有进展了吗?”

    陆见阳摇头,苦笑:“Paul刚好去西雅图度假了。”

    最近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谈得好好的合作,突然就无疾而终。而每一次的转折点,都刚好有戴安父亲老保罗的身影。

    戴安只是顿了两秒,然后轻飘而戏谑的宣布了自己心血的死刑:“那就停止这个项目吧。把他们拉黑。”

    尽管戴安已经在相关研发上投入了千万美元,但陆见阳知道,她终究是要向老保罗低头的。

    “在中国历史中,这属于帝王心术的一种,制造平衡。”陆见阳宽慰着戴安。很明显,老保罗还没选好家族的继承者,他没打算让温室里的植物顶破房屋。

    戴安打量着标准白人长相的安德森医生,尽管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年,陆见阳却依然知道,戴安那是看另一个种族的眼神,从未放下陌生和戒备。

    “他们懂什么平衡。”

    “我负责的地产、医疗和投资要跟我那个蠢哥哥James信息共享,而他的那些制造和科技领域我居然碰都不能碰,还要永无止境的为他做的各种蠢事擦屁股。这不是平衡,是老头子也逃不掉的 ‘白男’迷信,是见了鬼的偏见。”

    虽然说着难听的话,戴安的目光始终柔和,听不懂中文的安德森医生看到她一直盯着自己,几乎要误会,受宠若惊的回以微笑。

    戴安懒得理会医生的自作多情,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给床上的方格恩检查,同时吩咐陆见阳:

    “HEcity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要在金融市场上把我们的损失翻倍吐出来。期货强平还是股价腰斩,你看着办。另外用墨西哥的公司联系他的竞争对手,新AI这块领地既然被我看到了,就只能是我的。别被老爹察觉。”

    果然,轻言放弃从来都不是戴安的风格。陆见阳点头:“我去安排。”

    他也注意到了戴安一直在关注着方格恩:“所以,还去vagas吗?James催了好几次。”

    尽管老保罗警惕性十足,可“蠢哥哥”James却并没对戴安的崛起感到任何压力,反倒更频繁的让戴安给他捅出的一个又一个篓子去擦屁股,并称之为锻炼和预习。在他看来,戴安再优秀,肤色和性别就已经剥夺了她竞争的资格,她是注定要给自己当副手的。这两天James莫名催促戴安去拉斯维加斯,不用想,肯定是又遇到麻烦了。

    戴安好像听不见James的名字,盯着方格恩,用英语向医生发问: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仅仅是被飞车抢劫的人挂倒磕在路边,有那么严重吗?”

    医生不悦:“她受创的部位在颞窝内的翼点,颅骨骨折、硬膜下血肿,最重要的是她被撞后因为头晕独自在路边坐了半小时,昏迷了才被送来,错过了黄金手术时间。这种情况下,只有上帝才敢说她不严重。”

    如果自己当时多目送她一会儿,或者派个人暗中跟着,也许……

    戴安马上停止了思绪,她的世界里向来没有“如果”。发生,面对,解决,这才是规定动作。

    “所以,她的脑损伤情况需要严密观察。严格来说,她清醒的时间或许是几小时,或许是若干天,也可能是永远不。”

    “哦还有”安德森医生耸耸肩:“至于流产,我很遗憾,但是只要她能醒过来,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什么?!”

    是这个欧洲人的英文口音太重了吗?

    戴安蹙眉,又确认了一遍:“你刚才说,流产?”

    安德森拧起眉,冲门口穿梭的医护们嚷嚷:“没人告诉他们吗?所以现在这些事情都需要我来做了?”

    心电监护、脑电监护,各种仪器始终有节律的运行,声响不大,戴安却觉得隆隆轰鸣。刚才,她分明在一片白色之中的格恩脸上终于找到了小时候的影子,如今忽然冒出“怀孕流产”这样的词,好像又被现实提醒了一遍,你们互相已经不认识了。

    分道扬镳,天高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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