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女士，请出示您的证件。”身穿制服的女性微笑着，礼貌地招呼着陈晚溪。

    陈晚溪将证件都递了过去。

    她瞥了眼眼前的女性，几乎是一瞬间就清楚对方是个omega。

    beta确实先天缺失一些感知信息素的能力，但这不代表beta就无法像alpha分辨omega一样分辨出信息素里包含的信息。

    其实在星球史上，alpha和omega都是被信息素操控的怪物，omega因为身体的构造而被名为“保护”的枷锁束缚了十几个世纪。直到三百年前，那时候的alpha和omega已经能将信息素的影响控制在理性范围内，只作为情感地催化剂而使用了，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ao平权运动爆发，并且以成功立法而完美结束。

    当信息素不再成为人们发狂的诱因而是变成日常的调味剂时，社会变得文明了很多，顺带也接纳了beta很多。

    不过过于契合的信息素还是会引起理智的丧失。

    所以，一般来说，ao还是命定的伴侣，bb恋仍是主流，而alpha与omega也会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至于beta嘛，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陈晚溪出神的这一会儿，对面的女性omega已经核实好了身份，微笑着将她的证件都递了回来，说：“感谢您的配合，女士。不过您这几年都没有体检记录，为了以防疫病，还请您直接到内城中心医院做个体检。”

    陈晚溪点头应下，登上了长途飞艇。

    飞艇飞跃相隔内外城的城墙时，陈晚溪靠在窗边往下看。

    内外城其实是古时候的概念了，如今的内外城除了有一道古城墙相隔、并不能随意进出之外，没有很大的区别。

    早些时候，星球还不那么安宁，那时候的内城才是真正的内城，只有权贵之人可以居住的内城。而外城可比内城大多了，一圈一圈地围着内城，越往外，越是人间炼狱。

    星球安定之后，在内城待腻了的权贵们四散前往外城，一道又一道开发外城的法案推行下来，外城倒也祥和如内城了。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大概是，内城仍然是政治和经济的中心，科技发展和社会地位还是比外城要高。

    陈晚溪下了飞艇后直奔中心医院，挂了个体检的号。

    一番折腾下来，拿到结果时已是黄昏。

    陈晚溪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粗略翻了翻自己的检查报告。一些意料之中的小毛病，比如焦虑和狂躁，亦或者是腺体的缺损。

    啊，其实也不算是小毛病吧，陈晚溪笑了笑。她下意识伸手默了默后颈，那本该有完整的腺体的地方，有不细看看不出的肉色疤痕，凹凸不平，瘪了一半。

    脑子里乱哄哄的，耳朵里也充斥着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声和尖叫声。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看着满身是血的陈吟秋躺在沙发上，而癫狂的于远山掐住她的脖颈，用因砍了墙而坏了刃的餐刀狠狠地剜她的后颈，嘴里怨毒地咒骂着“你怎么是个beta”。

    医院的广播忽然响起，机械的电子音唤回了陈晚溪的理智。她紧了紧手指，指甲不小心刮过了那处残缺，虽然早就不疼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晚溪垂下眼，将体检报告折起来，放进了包里。她正打算离开，眼前却多了一只装了温水的纸杯。

    她顺着杯子上的手看去，撞进一双淡粉色的眸子。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你还好吗？”这个男性alpha这样微笑着，又将纸杯往她面前递了递。

    陈晚溪微微蹙了蹙眉，有些生硬地将一个名字念出了口：“……罗云松。”

    *

    喝完的纸杯放在扶手上，陈晚溪靠在椅背上出神。

    护士正在帮身边的人注射针剂，陈晚溪知道，那是治疗白化病带来的一系列病症的针。听说很疼，但是男人却丝毫未显，偏过头来望着她，笑得温润：“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我了呢。”

    陈晚溪瞥了他一眼，视线略过他过于苍白的皮肤、纯白的发丝、粉白的眉睫和瞳孔，最终定格在他优越的五官上。她面无表情地说：“想不记得都难呢。”

    罗云松任她打量，眼尾带上了些愉悦：“……是吗？那看来，白化病也不是全无好处。”

    陈晚溪岔开话题：“你怎么在内城？”

    她旋即又想起什么：“哦，你住在这。”

    护士注射完了针剂，收拾好医疗垃圾离开了。罗云松顿了顿，只是反问：“你呢？”

    “来旅游。”陈晚溪说。

    “啊，”罗云松弯了弯眉眼，“度蜜月吗？”

    陈晚溪掀开眼帘瞥了罗云松一眼，撞进他的眼眸。他在笑，可是平白给陈晚溪一股冷意。

    不过，谁家好人蜜月旅行先从医院旅起的。

    “不是。”陈晚溪说，“不过再过三年应该就是了。”

    罗云松笑意吟吟：“是吗？”他凑近了些许，视线搜寻她的手指，“你订婚了？”

    陈晚溪注意到他的视线，于是干脆给他展示干净而空无一物的双手：“没有。我和方媛说好了，三十岁我俩还单身，就一起凑合着过。 ”

    “这样啊。”罗云松说。

    空气沉静下来，输液室里只坐着他们二人，更显沉默。

    不过罗云松没有让沉默持续很久，因为他又笑着问陈晚溪：“你喜欢女性omega么？”

    陈晚溪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思考了好一阵，然后回答：“唔，还行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能让有些躁动的alpha满意，他开始试探着轻轻放出自己的信息素，试图包裹住陈晚溪。他笑意扩大了些，摩挲了一下指腹，语气有些飘忽：“什么叫‘还行吧’？”

    陈晚溪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清香，是雪松味。她看向罗云松，被浓烈的香味熏得有些脑子紊乱，脱口而出：“我喜欢我的伴侣做下面那个。”

    这话跟罗云松说，有些粗俗。

    不对。这句话跟谁说都蛮下流的，更何况还是对着罗云松这个一看就不会屈居人下的alpha。

    陈晚溪收回视线，淡声补了一句：“对不起。”

    雪松味淡了。

    良久，罗云松轻轻笑了笑：“啊，原来如此。”

    *

    走在内城的海滩边上，陈晚溪摁了摁耳机，调低了些音量。终端上显示她正与方媛通话中，已经听方媛絮絮叨叨了二十分钟，翻来覆去就是跟她吐槽时序的。

    “方媛，”陈晚溪打断她，淡声说，“我今天遇见罗云松了。”

    对面刹住话匣子，诡异地沉默了一阵。

    “陈晚溪，你这什么运气？”方媛喘息一声，“那个罗云松？保送内城中心研究院、家住内城家财万贯权势滔天、追求者无数但是据说砍断了跟他表白的人的手腕的那个笑面虎罗云松？”

    陈晚溪觉得有些好笑，“你先喘口气。”

    方媛深吸一口气：“啊呀！陈晚溪，到底什么意思嘛！他好像在外城一中的时候就很针对你啊——他没为难你吧？”

    陈晚溪想了想：“问我喜不喜欢女性omega算不算？”

    方媛说：“什么女性omega？他不是男性alpha吗？你身边有什么女性omega，你是说——等等！不会是说我吧！你不会跟他说了我们之间那个三十岁约定吧！”

    陈晚溪说：“恭喜你答对了。”

    对面一片寂静。

    陈晚溪又朝海滩走了几步，才终于听见耳机中传来方媛磨牙的声音。

    “陈晚溪，你毁我清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紧接着方媛又开始拔高音量：“罗云松不会恨屋及乌也恨上我吧！那怎么办！我以后还打算去内城定居呢——啊啊啊啊啊陈晚溪，你快去给罗云松道歉，虽然我也不知道你错在哪又是哪里惹了他，总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服个软行吗我不想去了内城结果得罪了罗家呜呜呜呜呜我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陈晚溪扶额：“方媛，你冷静点。”

    她又简单讲了讲她与罗云松的聊天内容，耳机里的方媛尖叫一声，听得陈晚溪太阳穴直突突：“是羞辱吧！我的天哪，你居然对着alpha说你喜欢别人委身于你！罗云松一看就是铁血纯alpha啊你在干什么！”

    陈晚溪稍稍将耳机往外松了松，让方媛的声音与自己的耳膜离远一些。她不甚在意地说：“有吗？还好吧。”

    脚步一深一浅地踩在沙子上，陈晚溪听着耳机里方媛还在慷慨激昂地脑补一出狗血大戏。听着听着她就笑了起来。

    她的评价是，“方媛，少看点霸道a总爱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