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小陆掌院醒了过来。休息了一夜，疲惫尽扫，脖子上挨的那一击也不怎么疼了。他趁陆老爷字还在休息，便牵了匹马，直奔县主府后的小院子。

    此刻，园子里也刚刚才有动静。卓将军已经开始了巡值，众医者也纷纷赶来开每日的例诊会议。

    黛玉已经早早起来了，她看了一眼顾小东，此时他还没有发热和出疹的症状，正在熟睡中。她便悄悄回去，去大厨房装了一碗蔬菜粥方便他食用。

    待她一去一回，太阳已经升起，将整个小园子都照亮了。

    黛玉推开顾小东所在的那座小屋的院门，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他又在做饭了，还做了好几个菜。

    顾小东笑了笑，“反正也是闲着”。在他确定是否接种成功之前，他都需要在这间小木屋中接受观察。

    那些小菜静心装盘，配上黛玉带来的蔬菜粥，颇为爽口。

    这时，院门“哐”地一声响，对上怒气冲冲前来的小陆掌院。“顾小东！”

    “小陆掌院，得罪了。”顾小东忙赔礼。

    昨天他怕放不倒小陆掌院，在其后颈处磕的那么一下确实使力了，而对黛玉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以至于黛玉没几个小时就活蹦乱地醒了过来，而小陆掌院这会儿才找上门。

    小陆掌院气不打一处来，种痘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两个都背着他。然而，他昏睡一宿，早上起来后就这么赶来了，腹中早已空空。闻到饭菜的香味后，他脸上的怒意没有散去，腹中却“咕咕”作响，而且那响声还挺大的。

    小陆掌院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

    “陆掌院，一起。”顾小东殷勤地给小陆掌院又拿来一份碗筷。

    小陆掌院还在拧巴，他是来讨说法的。

    “陆掌院，没有一顿饭泯不了的恩仇，如果不行，那就来两顿。”顾小东将小陆掌院强行拽到桌子上。

    小陆掌院对顾小东的臂力颇为惊叹，这不像是称药的掌柜该有的臂力，倒像是引弓的练武之人。然而，就在他俩拉拉扯扯时，小陆掌院看到顾小东袖口被扯起时露出的左臂上包扎着的白纱，顿时便顺着坐下了。那道接种牛痘粉末的伤口，说好了是留给他陆风和的啊。

    又过了一日，黛玉又是早早起来，像往常那般带着粥去看顾小东。

    然而，屋内屋外一片安静，厨房里也没有叮叮当当做饭的声响。

    黛玉快了几步推开屋门，但见顾小东躺在榻上，面上挂着潮红，呼吸也十分急促。她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竟十分烫手。手臂处已经开始出现了浅浅的痘印。说明牛痘的粉末接种成功了。

    但是黛玉却高兴不起来，她赶紧打来凉水，用湿巾盖住他的额头。待他呼吸平稳后，她便去熬退热的草药。

    就在黛玉离开之际，忽然觉得衣袖被拉住。

    顾小东似乎想说什么。

    黛玉凑近去听，看他是否还有别的需要。却听见他喃喃地道：“我要是死了，你会哭吗？”

    黛玉噌道：“我肯定不会哭的。你要是这样死了，我不会原谅你。”

    他虚弱地笑了笑：“绛珠，你要记得啊。你要好好的。”

    绛珠县主是太后赐给黛玉的封号。此时，顾小东已经烧得有些神志模糊，她也不计较他到底是如何称呼自己。

    “我会记得的。”黛玉道。她心想，顾小东，等你好了后，可跟你没完。

    就在出门时，黛玉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阳光透过小木屋的窗户，正好洒向他，像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这一幕，像极了黛玉曾经在太虚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纤尘不染的白衣神仙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他温柔的按着一株小草的叶端，对它说：“你要好好的。”

    那位神仙的模样竟然一时间和顾小东重叠起来。她心中的不快竟然被疏散了，她淡淡地笑道：“我亦不会再哭泣，你也一定会好起来。”

    顾小东的发热症状只持续了两天，痘疹也在退热后渐渐消散，最后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和诸多曾经感染过牛痘痘疹的病患的症状相似，病去无痕。

    随后，他便不再掩面去到隔离着天花病患的区域，照顾病患，并且半月毫无感染天花时疫的症状。

    玄正帝大喜，京都的百姓也为之振奋。

    但是，感染天花的时疫的病患多为小儿和体弱者。目前在伤口上接种痘苗的方式只限于试验阶段，若在实际中推广起来，可能会遇到阻力。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怕疼，和怕小孩疼，而去躲痘苗接种。如果痘苗接种不能大范围普及，那么时疫很可能会在某个时候重新卷土重来。

    所以，经过太医院一致商议，痘苗进入第二阶段的试验，接种者直接吸入牛痘粉末。这种接种方式在老百姓中的接受度肯定更高。但是，能有几层接种成功的效果，也需要评估。

    鉴于有了第一阶段试验，大家也都放下心来。首先，伤口接种牛痘都验证了安全，由鼻吸入可能是日常多数从牛身上感染痘疹的途径，也会比较安全。另外，接种牛痘疫苗的顾小东以身告诉诸位，接种后就不再惧怕天花时疫了。

    因此，第二阶段用鼻吸入痘疹由全体太医院的医者自愿参加。这回，小陆掌院和黛玉如愿被种上痘苗了。

    经过热退疹出后，所有第二阶段接种牛痘疫苗的医者，包括黛玉和小陆掌院全部康复。并且在后续的接触时疫患者中，也无一人感染时疫。

    解决天花时疫的办法竟然被找到了，大礼朝上下如沐浴在节日的喜庆中。

    黛玉在心中呼喊着写紫色字的神仙：谢谢你！

    紫色的字：小仙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小仙的仙力可没法换对人间泄露玄机。

    黛玉：可是那时候你要我相信自己。

    紫色的字：小绛珠，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一直这样和人说话。

    黛玉：……

    春天到了，花儿开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挂上了笑容。

    黛玉忽然发现，绝境的时候，不妨先相信自己，至少会神采奕奕的等黎明，谁又知道不会等来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