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念越在她身后朝着薛玉嫣连连摇头,急得不行,却始终没有出言反驳。

    “哦。”薛玉嫣波澜不惊,“之前半年太子殿下音信全无,你不说自己是太子妃,如今殿下回来,你立刻就当上太子妃了?”

    “你别太过分!”宁向茗急了,“越王妃,你是越王哥哥的人,应该一心一意跟着他。你却跟太子殿下这样朝夕相处,对越王哥哥忠贞吗?越王哥哥那么疼你宠你,你有心吗?”

    “宁姑娘要嫁给太子,却心心念念着你的越王哥哥,你对太子殿下忠贞不二了?”

    宁向茗果然气得几乎发疯。

    她脸色彻底阴沉下去,这回居然没有落荒而逃,反而冷笑起来:“越王妃,如今咱们可不比从前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什么意思?”薛玉嫣淡淡看着她。

    宁向茗蓦地高兴起来,咯咯笑道:“越王妃,没想到吧?我这段时间可是暗中调查了你!”

    “你根本就不是孤女,你有家世!”

    薛玉嫣神情丝毫未变,只一颗心提起半分。

    她不知道宁向茗到底调查了多少,只能不动声色试探:“怎么说?”

    宁向茗撇撇嘴,脖颈仰得像只高傲天鹅,轻哼一声:“我费尽心思调查的,还要留着做日后扳倒你的证据呢,凭什么提前告诉你。”

    “宁姑娘不说,我只能当宁姑娘是在故弄玄虚、搬弄是非了。”薛玉嫣面无表情道。

    “哎,你怎么还不信呢!”宁向茗急得跳脚,“我跟你说,越王哥哥之所以看上你,那是因为他生性良善,同情你是个可怜孤女,凄凄惨惨,柔弱无依。不然才不会娶你呢!”

    “可是如今我知道了,你不是孤女,看你在越王哥哥面前还能怎么装!”她得意如一只胜出的白雉,高高翘起尾巴。

    “口说无凭,宁姑娘调查到了什么,不妨直说。”薛玉嫣目光冰冷,对上宁向茗弯弯笑眼。

    “那我可真要说了。”

    宁向茗恨恨道:“我调查到了——”

    她说到这,望着薛玉嫣平静无波的眼眸,粲然一笑。

    “我调查到了很多东西,偏不跟你说!看越王妃提心吊胆生怕被我看透了什么秘密的模样,可真有意思!”

    她肆无忌惮朝薛玉嫣露出了挑衅笑容,紧接着一转身,往后园门口跑去。

    薛玉嫣冷声道:“站住!”

    宁向茗却像听不见似的,回头朝她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径直往外跑。

    然后她的去路猝不及防被一堵墙挡住了。

    宁向茗抬起头,望向面前背光而立的黑影——不是墙,是个人。她看不清楚对方面容,干脆破口骂道:“没长眼睛啊!敢挡本姑娘的路!”

    “……”

    两秒钟后,宁向茗缩着脖子,如小鸡崽般瑟瑟缩缩,被人提着衣领拎回薛玉嫣面前。

    秦北衡面无表情松开手,宁向茗啪叽一声重重掉到地上,差点崴到脚。

    男人身量高大,因此提着宁向茗后领时,当真能把她提到两脚悬空。宁向茗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体,根本不敢回头看秦北衡一眼。

    “给越王妃道歉。”秦北衡声音低沉冰冷,泛着森森凉意。

    “对……对不住王妃娘娘,臣女错了,臣女不该顶撞您。”宁向茗战战兢兢,语调不由自主带上了哭腔,“求您原谅臣女,然后让太子殿下不要生气了……”

    薛玉嫣摊开手,杏眼无辜:“又不是我撞的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用?我原谅你,也不代表殿下会原谅你啊。”

    “再说,我也不可能原谅你吧,宁姑娘。”

    宁向茗哭得更大声了:“可是太子殿下说只有先求得王妃娘娘原谅,他才有可能放过我……臣女不是故意的,求王妃娘娘不要生气了……”

    她哭得好不伤心,虽然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薛玉嫣还是嘲讽地弯了弯嘴角:“怎么,太子殿下跟自己的未婚妻闹着玩儿,却要把我牵扯进来?”

    “什么未婚妻?”秦北衡问。

    “……”宁向茗脸色僵了一瞬,嚎啕大哭,似乎想借着越来越剧烈的动静将这个话题压过去。

    薛玉嫣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在吵闹哭声中抬高声音,笑吟吟看向秦北衡,虽然眼底一丝笑意也没有:“我听宁姑娘说,她是太子府将来的女主子,马上就要嫁进来做太子妃。”

    秦北衡余光瞥了宁向茗一眼,冷声嗤笑:“就她?”

    宁向茗顿时脸都快被羞辱没了,垂下头捂着脸哭得停不下来。

    念越赶紧上前,低声提醒:“殿下,上次宁家求见,确实提过这么一回事,打算嫁个宁家女给您。”

    “孤还不必窝囊废到靠联姻才能稳固势力。”秦北衡眼角眉梢透着冷意,漫不经心道,“宁家这么爱自作主张,不如孤也自作主张一回,把宁家上下发配边关充军好了。”

    宁向茗被他这番话吓得睁大了眼睛,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飞扑过去,伸手就要抱住秦北衡的腿:“求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然而还没等她的手碰到秦北衡衣角,整个人就重重飞了出去!

    “孤戒备惯了,突然靠过来被误伤也是在所难免。”秦北衡居高临下,随意解释一句,显然对宁向茗的惨状漠不关心。

    宁向茗又疼又委屈,张开嘴,刚“哇”的哭了两声——

    “孤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你再敢哭出声,孤明日就真送宁家去充军。”秦北衡显然被哭烦了,皱起眉威胁。

    宁向茗听了这话,顿时再也不敢出声哭,只能一抽一抽无声落泪,偶尔抽噎还要猛地捂住嘴,生怕秦北衡发现。

    她满脸泪水差不多汇集成了溪流,滴答滴答往下掉,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薛玉嫣半点也不同情。谁让宁向茗先惹的事?自己承担后果,有什么好哭的。

    她转而看向秦北衡。

    男人身上披挂着坚硬的银色盔甲,在日光照耀下泛起冷冷流光,将里面墨色华服遮得严严实实,凑近些甚至还能看到冰凉甲胄嵌带的护心镜。

    薛玉嫣难得见他穿戴如此肃穆,大婚那日见过的那种凛凛杀气又重现眼前,一时有些惊诧:“殿下这是做什么去?”

    “你跟我过来。”秦北衡说。

    薛玉嫣转头看看宁向茗,犹豫不决:“我就不过去了,宁姑娘还没说她调查到了什么呢。”

    “念越,去查查她在哪打听的消息,又告诉了什么人。有些没必要知道这些事的,通通带到太子府,等会儿让越王妃亲自审。这个什么宁姑娘,关地牢去。不把知道的事全说出来,就别放回去了。”秦北衡脸色不耐摆了摆手,再度对薛玉嫣道。

    “孤有急事,跟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宁向茗彻彻底底吓破了胆,哭声尖锐凄厉,秦北衡哪里管她,头也不回走了。

    等到薛玉嫣跟进书房,秦北衡将房门关好,疾步来到书架前。

    厚重的梨花木架稳稳伫立,秦北衡伸手从第三列藏书中抽出一卷厚重典籍,按下藏于其后的精巧结构。

    只听“轰”的一声,整个书架最高处,书卷竟自动向两侧缓缓移开,一个藏匿极其完美的暗格弹了出来。

    薛玉嫣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眼睁睁看着秦北衡从暗格里取出一只深色锦盒,转过身,递到她手中。

    薛玉嫣指尖触碰到质感光滑柔软的缎面,抬起眸与秦北衡对视。

    她在秦北衡眼中看出肯定神色,这才接过来打开——

    一枚莹润透亮的玉玺沉沉躺在锦盒中央,雕琢格外精致。巨龙高昂头颅望向北方,口中衔着明珠,龙身盘踞在玺上融为一体,其它部分则雕刻成灿烂莲花与山川状。玉玺底面刻着四个大字,“万世宝印”。

    “这是什么?”薛玉嫣明知故问。

    “南临的传国玉玺。”

    秦北衡语气沉了沉:“孤接到情报,京郊聚集了大批流民,正向城门发起进攻。据将领推测,只怕是南临流窜的贵族世家联合起来,策划了这次行动。”

    “那殿下应当藏好南临先帝的私印,给我做什么?”

    “孤不是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么。”秦北衡懒洋洋道,“如今京郊驻军极少,需要孤带着亲卫过去亲察情况。若他们趁着太子府防御松懈,偷袭闯进来,孤的书房必定第一个遭殃。都是些老狐狸,暗格位置在哪,稍微摸索几下就找出来了。孤提前转移,这叫防微杜渐、有备无患。”

    薛玉嫣沉默半晌:“殿下交给念越,远比交给我合适。”

    “你当南临贵族都是群傻子么?”秦北衡眉眼舒展,似乎笑了,“他们搜完了书房,下一个就要逮着孤的属下开刀。念越整日跟在孤身边,身上藏了玉玺的可能性也最大。”

    说得好有道理,她一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话虽这么说,可是——

    “殿下就不怕我突然叛变,把玉玺主动交出去?”

    秦北衡笑意渐浓:“别怪孤没提醒你。南临灭国,那群人恨极了西启,如今与疯子无异,嗜杀暴虐,满心复仇。你是太子府女眷,安生躲在院中,半点事也没有,但若是你跑出去交玉玺,他们会不会一个激动砍了你,那就不好说了。”

    “提前说好,丧命可以,玉玺丢了也无所谓,只是别提着头去孤梦里,求孤帮你报仇就行。”

    “……”薛玉嫣面无表情看着他。

    这人是会吓唬她的!

    秦北衡交代完,往外走的步子却慢了下来。与薛玉嫣擦肩而过的一瞬,他低声道:“上回你送来的点心味道不错。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孤让人备好食材,你也教孤做一次。”

    他银色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只留下薛玉嫣独自站在原地。

    她在秦北衡的桌案前立了一会儿,抬起头,一眼看到对面挂着的地形图与行军图。这两幅旁边,挂了张标注详细的地图,几乎占了大半面墙壁。

    待薛玉嫣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西启朝地图,而是画出了整个天下的巨幅地图!

    她目光顿了顿,突然下意识掀开地图一角,朝着被遮挡的墙壁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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