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薛玉嫣想都没想,站起身用尽全力抵住门,不让佑宁就这么贸然推门进来!

    然而她还没等到佑宁有任何动作,一阵更快、更冷沉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所有不安死寂。

    “佑宁。”

    秦北衡声音极清极冷,高山冰雪,凛不可犯。

    他语调一转,仍旧含上了晏晏笑意,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五更天。你如今倒是勤勉,这么早就开始处理事务?”

    薛玉嫣附耳在门上,静静听着。

    佑宁收回手,恭恭敬敬之余,语气不免带了些诧异:“卑职……不敢。”

    “看到孤,很惊讶么?”

    “没有。”短暂惊慌后,佑宁立刻恢复了温和平静。薛玉嫣虽看不见他正脸,却能想象出他敛着眉眼回答秦北衡时的模样,格外沉着,格外令人捉摸不透。

    佑宁这个人,向来最沉着稳妥,却也是最有主意的那个。

    秦北衡显然也深知这一点,意味深长笑了:“你挡在牢房门口,是不想让孤劳心费神帮忙审讯,还是里面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连孤也无权得知,所以不许孤进去?”

    “卑职不敢。”佑宁答,“玉玄阁由殿下掌管,卑职从来只是代为打理,不敢有半分僭越。”

    薛玉嫣没有心思听两人针锋相对,只打着手势暗暗催云折歌跟青云快走。

    如今秦北衡来了,她必然逃不掉,但云折歌和青云还有机会离开,她不能拖累她们!

    下一秒,薛玉嫣蓦然瞪圆了双眼——

    一个披着乌色大氅的清瘦身影悄无声息从天而降,赫然出现在云折歌身后!而云折歌还没有察觉到危险靠近,正推着青云,帮她从低矮暗门钻出去。

    “云姐姐!”薛玉嫣只敢用气声惊呼,她心如擂鼓,不顾一切朝云折歌飞奔过去!

    然而为时已晚,清瘦男人面无表情,手刃重重劈向云折歌颈项。火把光芒闪烁几下,云折歌连惊呼都来不及,身子往后重重一栽,骤然晕倒在男人怀里!

    男人面无表情捡起地上绳索,往云折歌手腕系去。

    “姑娘!来不及了,快走!”青云含着泪抓住薛玉嫣衣袖,把生生飞奔到云折歌面前的薛玉嫣拖了回来,“云阁主与佑宁阁主交情匪浅,佑宁阁主不会为难她!更何况此人肯定是太子殿下派来捉您的,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云姐姐……”

    薛玉嫣一步三回头,被青云紧紧拉出暗门,她回过头,正对上男人戴着苍鹰面具的脸!

    金色苍鹰,是秦北衡那张面具,果然是他的人。

    那男人扒在暗门上,眼看就要跟着来抓她,暗门后的甬道低矮又狭窄,薛玉嫣只能弯着身子拼命往前跑。

    青云在前面用火把照明开路,一手还紧拽着薛玉嫣,两人磕磕绊绊不知逃出多远,青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火把紧跟着熄灭!

    漫长甬道陷入了无尽黑暗,身后如鬼魅横行,一眼望去什么也看不出,却又仿佛有什么在张牙舞爪追赶她们。

    薛玉嫣生怕那男人已经悄无声息赶上,扶起青云,继续向前摸索穿行。

    没了火把照明,路途变得格外坎坷,薛玉嫣手指擦过侧壁上凸起的石头,不小心被尖锐处划破,鲜血涓涓流出。

    然而她顾不得包扎,适应了黑暗的眼眸尽量睁大,努力辨认着面前岔口——这么狭窄的甬道里,居然还藏着两条路!

    “青云,咱们该往哪走?”

    与此同时,秦北衡早已失去耐心,收起薄淡笑容,眸色冷冽:“孤不想再说第二遍,打开。”

    佑宁依言取下银锁,推开铁门。

    他特意将薛玉嫣关在这里,就是为了现在。

    与地牢不同,薛玉嫣这间房虽然看似铜墙铁壁牢不可破,从房外窥不见里面半分情形,但内部上有天窗下有暗门,想逃走很容易。

    此刻天窗与暗门同时大敞,云折歌、青云与那个男人从天窗进来,青云与薛玉嫣又从暗门逃走,所有情形,一目了然。

    佑宁待秦北衡迈步进去,才缓缓跟上。

    偌大牢房只剩云折歌和披着乌色大氅的年轻男人。

    此刻云折歌哪有什么晕眩无力之状?她笑吟吟站在男人身侧,红唇娇艳,眼波明媚,不紧不慢与秦北衡打招呼。

    “太子殿下,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秦北衡目光扫过他们,越发冷冽,笑意薄凉:“云阁主,陆大人。”

    “太子殿下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当初不过让妹妹去贵府做个客,殿下怎么还扣着人不放了呢。”云折歌慵懒抱怨,“还要麻烦我三更半夜亲自过来,从佑宁阁主手中救走自己妹妹。”

    佑宁立刻假意懊恼:“都怪卑职治下不严,玉玄阁竟出了叛徒,胆敢勾结云阁主,里应外合带走越王妃。殿下放心,卑职明日必然严查。”

    秦北衡没理他,走到裹着大氅面色苍白的男人面前:“久闻陆大人清正端方,忠心耿耿,在朝中从不站队,不想竟是云阁主旧识。”

    秦北衡比男人身量高些,他刚从头疾中恢复不久,眉眼自带了几分嗜血戾气,眸底幽光冷寂,若不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必然要被震慑住。

    这位陆大人却不急不躁,语调从容,平静程度堪比佑宁:“太子殿下恕罪,臣只是过来接云阁主回去,无意插手您的私事。”

    “陆大人这是铁了心要跟云阁主同进退?”秦北衡淡淡道,“放她先走,你们负责断后,怎么,真以为孤不敢拿你们开刀?”

    “您拿我威胁玉嫣也没用。”云折歌笑吟吟道,“因为我已经把她送出了京城,再也不会回来了。殿下不用白费力气,天下之大,您永远不可能找到她。”

    秦北衡凤眼微微一眯,危险气息横生,余光扫过陆大人手中面具,蓦然顿住。

    他深色瞳孔颤了颤,不可置信地,一把夺过那张灿金色面具。苍鹰张开巨大翅膀,遮云蔽日,威风凛凛,俯视着天与海交界的雪白地平线。

    秦北衡长眉蹙了蹙,又松开,随即眉心锁得更紧,眸中酝酿着即将袭来的狂风暴雨:“你们以孤的名义骗她?”

    —

    “奴婢不知道……”青云哭腔十分委屈,在黑暗中可怜兮兮抓着薛玉嫣衣角,“姑娘,咱们往哪走?”

    是死是生,只有一条路。

    薛玉嫣咬了咬牙,凭直觉拉住青云的手:“咱们走右边。”

    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仍是弯弯绕绕的无尽甬道,黑暗一望无际,漫无边界涌向她。

    身后青云似乎被石子绊了一跤,猝不及防扑了过来,薛玉嫣来不及反应,两人瞬间齐齐向前滚去。

    “姑娘!”

    关键时刻,薛玉嫣不知抓到了什么,才勉强稳住重心,青云死死抱着她的腰,呜呜咽咽。

    “都怪奴婢不好,若是有火把,就不必这么苦苦摸索了。”

    青云话音落地,薛玉嫣揉揉眼,只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

    不远处好像真的出现了火光,红色火苗一跳一跳的,格外鲜艳夺目。

    她瞬间漫开无尽欢喜,就好像经历过漫长等待后终于看到了希望,然而那道火光却闪了闪,向右偏转过去。薛玉嫣满心欢喜霎时化作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闪烁,说明有人。

    有人,就会抓住她!

    可是除了往前走,她没有别的办法。

    “青云,不管会不会被捉回去,你跟云姐姐愿意来救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薛玉嫣艰难开口,“若是他们愿意放你回去,你就回越王府吧,我恐怕,走不出太子府,也逃不出佑宁阁主掌心了。”

    青云闻言,抱着她腰的手一僵,慢慢直起身,松开手爬了起来。

    薛玉嫣浑身血液几近凝固,悲哀又平静地望向闪着火光的前路。

    无望的前路。

    现在,连青云也不会留下了。

    良久,不知是多久,青云突然伸出手,慢慢攥紧了薛玉嫣冰冷的指尖。

    她手指细瘦,带着薄茧,却无比温暖。

    “姑娘,奴婢这辈子都会追随您。奴婢已经对不起您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咱们逃出去,不回越王府了,也不去太子府。奴婢跟您走,走得越远越好,咱们不待在京城受委屈。”她轻轻的,慢慢的,最终握紧了薛玉嫣双手,将自家姑娘小心翼翼拉起来。

    “往前走吧,姑娘。奴婢相信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薛玉嫣望着她,仿佛再度生出了无尽勇气。两人慢慢向前,弯着身子探路。

    直到走到火光近处,薛玉嫣小心探出身子,爬出甬道,终于得以站直。

    她长舒一口气,终于和青云一起逃出了暗道。

    青云往后看了看,心有余悸:“还好没有人追上来。”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那束火把高高固定在门板上,方才只是大门开合才跟着移动。

    甬道的尽处,居然是玉玄阁分部的武器库。无数刀枪长箭挂在墙上,还有的成捆成捆堆放在地上,火把照耀下闪着熠熠银光。

    推门走出去,赫然是一条偏僻无人的深巷。

    “这里应该是玉玄阁后面的小路,奴婢跟云阁主来时经过了这儿。”青云肯定道,“姑娘,咱们往前走几步,就能找到接应您的马车了。”

    出了深巷,视线骤然开朗,薛玉嫣与青云两道身影顿时融入了黎明前黑夜与白昼交融的昏暗光线中。

    薛玉嫣一时恍惚。

    晨风微凉,天边泛起浅青与粉白织成的淡淡霞晕,夜色终于褪去,太阳再次升起。

    “姑娘,云阁主跟奴婢说了,京城是太子殿下的地盘,咱们藏无可藏,所以给您准备了假文书和通牒,可以直接离开京城。”

    朝霞下,薛玉嫣一双明眸澄澈干净,带着无限期待:“云姐姐要让我去哪?”

    “云阁主说,要送姑娘回永州。”

    —

    旭日东升,鸟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太子书房内几个面色各异的人相对而坐,萧小侯爷站在地图旁,慷慨激昂分析着战况。

    秦序望懒懒散散,一口一个蜜饯,没骨头似的倚在太师椅上,目光放空,远眺窗外。萧长贺身着崭新戎装,英姿焕发,将地图敲得邦邦响。临时拉来凑数的陆大人神色清淡,抬手支着下颌,若有所思。

    几个重臣与世家派来参与军情讨论的公子少爷觑着太子殿下面色,纷纷噤若寒蝉,一动不动。

    秦北衡坐在主座,俊美面容一丝笑意也没有,神情冷峻,指节叩在桌面上,一言不发。

    念越将藏在薛玉嫣房中的苍蝶香处理完,坚持认定此事是别人栽赃陷害,与薛姑娘无关。毕竟薛姑娘跟太子殿下一看就是神仙眷侣,怎么会有人害自己心上人呢?

    他推开太子书房的门,刚要汇报,就听萧长贺煞有介事分析道。

    “寻迹江以南几座城池实力相当,地形上又紧密相连,想要从叛军手里夺回来,最好的方法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深入后方,先断敌军粮草。”

    “叛军如今存放粮草可谓相当零散,其中粮草储备最多的地方,也是他们手中最易守难攻之地。”

    “殿下如果打算亲征,可以先将军队驻扎在叛军西侧的迟州,然后潜入敌方储备粮草最多的这座城池——”

    萧长贺敲了敲地图,语气十分笃定:

    “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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