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薛玉嫣神情十成十的真挚:“殿下说的对,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我向来视殿下为亲兄长,跟皇兄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寻徐姑娘这等大事,我去就是了!”

    “至于京城事务,自然会有人处理的,就不劳烦殿下专程回去了,我也是担心殿下辛苦,对吧?”

    她满脸讨好,几乎将秦北衡的衣角摇出风来。

    秦北衡拢着手凉凉一笑,任由她指尖抓着自己衣摆,留下几道皱褶。

    他饶有兴趣道:“若是孤没记错,上回拿二弟威胁越王妃那会儿,你缩在角落,恨不得跟孤同归于尽。”

    乍一听他提起旧事,薛玉嫣指尖攥得紧了紧,神色迟疑,不明其意,于是扬起唇角对他笑了下,以示讨好。

    秦北衡眉眼蓄着幽幽笑意,深邃瞳眸映出薛玉嫣懵懂的脸:“现在胆子大了,这种时候还敢笑,是觉得孤良善,舍不得对二弟动手?”

    “还不是因为殿下您对我好,不然我也不敢啊,若不是殿下,我……”薛玉嫣正要夸他,突然想到若不是秦北衡,自己现在应该安安心心在京城做她的越王妃,一时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我哪有今天。”

    秦北衡不知有没有听出她那弦外之音,微微扬眉。薛玉嫣看着他淡薄神情,只能败下阵来,泄气道:“我跟上就是了。”

    —

    残阳如血,晚霞一寸一寸浸透西边天空,秦北溪独自坐在寝殿前三级台阶上,雪白衣摆铺陈在身侧,两手搭膝,神情无波无澜望向遥远地平线。

    叶桃跟着苏远斓从偏殿出来,就撞见这么副情景。

    向来清澈明朗的越王殿下,如今形单影只,孑然一身,孤单寂寞坐在阶上,遥遥远眺,倒是有几分可怜。

    叶桃却没什么同情的心思,极其轻微撇了下嘴角。

    虚伪!

    七夕夜明明跟薛姐姐说了,第二日就去接她回去。结果呢,她跟薛姐姐硬生生在太子府住了那么多天!

    叫他不着急,这下好了,薛姐姐直接失踪了!

    他这会儿倒是开始思念薛姐姐了,早也不见人影,还不如太子殿下呢。

    至少太子殿下不眠不休找了薛姐姐两天,若不是要亲征,只怕还不会停止搜寻。听说薛姐姐有谋害太子之嫌,但是太子殿下显然从不曾怀疑过薛姐姐。

    “苏姐姐,越王殿下怎么又在出神啊。”叶桃撇着嘴,丝毫没掩饰对秦北衡的嫌弃,“不知道去处理政务吗?”

    苏远斓蹙着眉尖,轻轻拉住叶桃手腕:“殿下心情不好,咱们别打扰他了。越王妃也是可怜人,如今下落不明,还不知被谁掳走的……但愿吉人天相吧。”

    叶桃撇嘴撇得更明显:“苏姐姐,你先回去,我来‘开导’殿下。”

    “叶妹妹,这种时候咱们还是别添乱了,你我在偏殿为陛下祈福才是正经事,殿下再如何,也不是咱们可以捉弄的。”苏远斓神色严肃,雍容端庄,单看气度,确实是当家主母风范。

    叶桃不吭声了,愤愤瞪过秦北溪一眼,转身闷闷不乐跟着苏远斓往后院走。

    她们还没走远,迎面遇上亲卫领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年轻男人,行色匆匆往秦北溪寝殿方向走。

    叶桃停了下脚步,若有所思,总觉得方才过去那人,有些眼熟。

    那人待叶桃走过去,才缓缓摘下斗篷兜帽,露出一张冷冽清秀的脸,赫然是——

    佑宁!

    太守府游廊上,两道身影走在前面,投下长长影子。后面隔了很远才有个窈窕姑娘,慢悠悠背着手跟随。

    “我去找徐影念做什么。”薛玉嫣不情不愿,暗自嘀咕。

    她灵光一闪,想到不如待会儿就假装自己迷路,悄悄躲到别处好了。

    薛玉嫣打定主意,越走越慢,终于在一个转弯处选了与秦北衡截然相反的方向。秦北衡和太守往左,她就往右,沿着游廊悄无声息朝湖边溜去。

    走在前面的秦北衡和徐太守两人果然没发现薛玉嫣跑了,两人谈话声越发压得极低,薛玉嫣离开时,仿佛听到了有关“叛军”“迟州”之类的字眼。

    他们俩,真的是出来找徐影念的?

    太守府灯火寥落,尤其是湖边格外昏暗,薛玉嫣在凉亭寻了个傍水的位置坐了,撑着腮,百无聊赖往湖对岸张望。

    附近只有一片漆黑,湖对岸却很明亮。水波荡漾间,倒映着对面影影绰绰的流光。

    不远处突然传来响动,脚步声渐近,薛玉嫣下意识坐直了身,屏息凝神,满心警惕。

    一前一后两个侍女步调悠闲,捧着两尊麒麟兽形鎏金香炉缓缓经过亭下小道。

    薛玉嫣所在凉亭位置偏高,能看清侍女身形,两个侍女却没发现她,又或者根本不曾想到偏僻凉亭会坐着个人,因此闲谈起来格外随意。

    她们显然对此事习以为常,走在前面那个掂了掂手中香炉,语气不耐:“这么点香灰,也要急着处理?真够多事的。”

    后面侍女“扑哧”笑出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熏香的奇效,不及时处理,万一真让谁逮住了把柄可怎么办?”

    “谁这时候来检查这个。”前面侍女抱怨,“老爷忙着宴请宾客,少爷们疯的疯傻的傻,大夫人还病着,府上哪有什么威胁?”

    “咱们杏夫人谨慎,这点总没错,更何况府上不是还有个大姑娘吗?”后面侍女应道。

    “嗤,大姑娘?大姑娘更不是个能管事的!我刚刚还听说,大姑娘席间勾引贵客不成,气得跑出去躲起来了,老爷这会儿正四处寻她呢!”

    两人说到这,顿时笑作一团,后面侍女语气轻蔑:“大姑娘只顾风流快活,全没半点脑子,最近还成日在南风馆逍遥取乐呢!”

    “还有这事?”前面侍女惊奇道。

    “可不是么,咱们夫人心善,前不久给大姑娘引荐了个小倌儿,大姑娘立刻被迷得魂都没了,三天两头往南风馆跑!”

    两人一边说,一边在湖畔蹲下身,仔细将香炉里残留的灰烬倒进湖水里。动作悄无声息,只听得见水波激荡的声音。

    薛玉嫣听了会儿侍女的闲话,大概理清了头绪。

    永州太守有一妻一妾,妻被尊称为大夫人,妾虽是个姨娘,在侍女口中也已然成了“夫人”,应当是名字或封号的缘故,两个侍女都唤姨娘为杏夫人。

    大夫人育有两子一女,即大少爷、三少爷和徐影念,杏夫人却只生了个二少爷。

    大概是为了让二少爷继承家产,两个嫡子都被杏夫人下了麒麟毒,一个已经痴傻,另一个年纪尚小还看不出来。

    而徐影念作为大夫人唯一的女儿,也是太守仅有的千金,对二少爷构不成威胁,又是个不着调的,艰难逃过一劫,没被杏夫人下毒。

    而所谓麒麟毒,似乎正是两个侍女抱在手中的——鎏金麒麟香炉中燃过的熏香。

    薛玉嫣气息一顿,突然想起,薛沉渊的牌位后,似乎正摆着这么只形状极其类似的金麒麟香炉!

    下一秒,徐影念清脆的声音突然从游廊遥遥传过来:“薛玉嫣?”

    薛玉嫣毫无防备,心中重重一跳!

    两个侍女也没想到徐影念会突然过来,前面的侍女倒吸一口凉气,抱起香炉拔腿就跑。

    后面那个侍女愣了愣,电光火石之间,骤然想明白大姑娘那声喊,赫然是在呼唤这边的人。

    那就说明有人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她当即提起灯笼到处寻找,薛玉嫣躲闪不及,正与那侍女对上视线。

    侍女满脸慌张顿时化作阴冷狠毒,抡起香炉就气势汹汹朝凉亭的台阶冲过来!

    薛玉嫣没怵她,但对方的香炉是个坚硬物件,真砸到了绝非闹着玩。

    她想了想,总归躲不过这个往凉亭而来的侍女,于是仗着自己身手灵活,极其干脆翻过了围栏,纵身一跃,跳下凉亭就要逃跑。

    哪知另一个侍女没跑远,居然折了回来,举起香炉高高朝薛玉嫣面上袭来!

    薛玉嫣一个闪身避过,反手将侍女脖颈扼住,眼疾手快打向对方腕骨,这侍女吃痛哀嚎两声,却用尽全力持着香炉两侧柄端不松手,拼命挣扎。

    人在情急之下的力气远超平时,纵然薛玉嫣狠狠压住她,却也只能压一时。

    她干脆用手肘利落连击,眼看就要打晕她,先前奔上凉亭的侍女高高站在亭前,将香炉朝用力薛玉嫣砸去!

    薛玉嫣一个翻身滚了两圈,堪堪避过香炉投掷,之前被压住的侍女却被砸中手臂,低咒一声。得到机会爬起身。

    她满面恨意,看不出半点方才在湖边嬉笑的模样,步步逼近:“你知道了我们夫人的秘密,不管你是谁,今日注定踏不出太守府一步!”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薛玉嫣委屈,“各位姐姐,我跟徐姑娘一起过来的,只是先到一步,为什么追着我打啊?”

    陈幽儿的招数,不过显然对眼前情形没什么用。

    两个侍女遥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越发恶狠狠逼近!

    看来想骗过去是不可能了,薛玉嫣转身要跑,方才那个侍女却已经从凉亭赶下来,提前堵死了去路!

    被迫后退几步,薛玉嫣眼看身后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知道绝不可能再往后去了。她立在湖岸上,飞快思考对策。

    一旦掉进湖里,这两个侍女不会再让她上来,只能溺死湖中。

    就在她陷入困境无计可施之际,徐影念终于赶到,只扫了一眼剑拔弩张的局面,就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三两下敏捷翻过围栏,跳下凉亭。

    她顺手从袖中摸出把匕首,一边跑向薛玉嫣,一边冷喝出声:“大胆刁奴,连本姑娘的人都敢欺负!”

    两个侍女显然并不畏惧徐影念,对视一眼,都咯咯笑起来,眼神轻蔑,肆无忌惮。

    “绣花枕头似的大姑娘,除了会跟男人拉拉扯扯,居然还会用匕首?”

    “别是把刀尖对准了自己吧!”

    下一秒,方才站在凉亭上的侍女两眼圆睁,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匕首赫然插进了她腹部,带着狠戾精准贯穿,一击即中!

    另外一个侍女明显慌了,四处飞快看了看,打定主意要把证据销毁,然而最后一刻,她眼底蓦然涌上恨意,将香炉重重朝薛玉嫣扔了过去。

    薛玉嫣闪身躲过,意料之中避开了最后一击。然而那侍女早已算计好了,那只香炉与薛玉嫣擦身而过的刹那,机关骤然弹出,还没来得及倒尽的香灰大片飞散,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薛玉嫣猝不及防,被呛得连咳几声,神色终于变了——

    这是,夹杂着麒麟毒的香烬!

    伴随着尖锐疼痛,浓重熏香将她意识搅了个天翻地覆。失去知觉前,薛玉嫣看向一把擒住侍女的徐影念,张了张嘴,声音幽幽,仿佛脱离了本体般忽远忽近,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

    “你们太守府的侍女,也太嚣张了……”

    她感受着思绪被撕裂成一瓣瓣碎片,无数念头走马灯似的飘过。

    所以能不能先过来拉住她啊,别急着对付侍女了,待会儿让她指认不行吗!还有徐影念怎么还拿着匕首要扎下去,这种罪魁祸首当然要留活口审问啊!

    还有——

    溪哥哥,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她眼前一黑,身体无意识倒了下去。如飘零在冷风中的落叶,如将凋未落残败了的玉茗花,又如失去了半边翅膀的枯蝶,重重向后跌落。冰冷湖水逐渐漫过身体,淹没她的呼吸,吞噬她的意识,攫夺了她的一切……

    “薛玉嫣!”有人将她从梦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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