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暮屿。

    他怎么会在这里！？

    包厢里，苏乔看见程暮屿身边还坐着一个脸生的男人，靳扬上前熟络地叫了声：“吴哥。”是吴斌没错。

    那程暮屿？

    苏乔难以置信，望向吴斌眼神求助。吴斌心虚地望天。苏乔眸光一沉，两人是一伙的。

    吴斌突然憨笑起来，对程暮屿说：“我之前是真不知道，苏乔是你的艺人。那天看到佛爷带她出节目，还以为这么一块宝居然让弥勒佛签了，这才看不过去起了想挖人的心思。”

    “对不住了啊小程总，要是早知道苏乔是你的人，打死我也绝对绝对不干这事。”

    “妹妹，那张名片，就给哥扔垃圾桶里吧，昂。”

    “……”大哥，我可是千辛万苦把你从垃圾桶里挖出来，居然卖我。

    “也是巧了，”吴斌挠挠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和小程总在一块喝早茶。”所以，不怪他哈，是程暮屿自己听见的——他自己的艺人当着面想“出墙”。

    程暮屿这时走过来，问苏乔：“早饭吃了吗？”

    苏乔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

    看出气氛尴尬，也猜出了七八分，靳扬主动拿起菜单说：“这家的餐点味道不错，要不我来推荐几样？”

    苏乔摇头：“吃过了。”谁还有胃口吃早饭。

    程暮屿：“既然人到齐，我们抓紧时间谈正事，别误了靳扬的行程。”

    吴哥：“哪里哪里，大家坐。”

    程暮屿突然间开始cue流程。谈正事？苏乔回过神来，一片茫然。

    三人相继坐下，程暮屿在中间，吴斌坐在他旁边，靳扬又吊儿郎当就近坐在了吴斌一边的沙发。留给苏乔的位置，只有程暮屿的旁边。

    苏乔犹豫片刻，特意绕了远路，走到靳扬身边说：“腾个位置。”

    靳扬愣了几秒后：“行啊。”往吴斌那儿坐过去几分，勉强留出一个空位。

    苏乔如释重负坐了下来。

    只见吴斌从背后抽出一份文件摆到茶几上。文件封面页的一行字——华创文娱和盛星传媒合作方案书。

    分别对应着靳扬和苏乔所在的公司。

    “吴哥效率高。”

    “那也多亏了小程总您肯点头，”吴斌笑哈哈，“只要您一点头，我可不得连夜把方案做出来。”

    靳扬瞟见苏乔一头雾水的神情，觉得好笑，于是友情提醒程暮屿：“你公司的艺人好像一副无知的样子，你没跟她说吗？”

    苏乔看了看靳扬，又看向程暮屿。

    程暮屿边说边翻开方案书，苏乔连忙凑上去。

    合作时间：初步三个月，后续待定。

    合作对象：华创文娱艺人靳扬与盛星传媒艺人苏乔。

    合作方式：商务代言，演艺综艺等

    合作流程：第一步……

    列了足足好几点。

    这算什么？

    苏乔看着冠冕堂皇的书面文字，说是“合作”，可这不就是捆绑吗！

    就好像就是论坛上所说的炒cp？

    程暮屿快速浏览完，合上方案书，淡淡道：“挺好，具体到位。不过吴哥没觉得里面好几点实施起来有点过时了？”

    吴斌：“是吗？”

    程暮屿：“最明显的一点，让靳扬采访时主动提起苏乔，我总觉得画面感似曾相识。”

    吴斌心头一紧。

    而靳扬坐在一边，事不关己，还有点想笑。

    苏乔回想，确实有这么一抹熟悉的画面。那还是听汤圆描述的——靳扬两年前参加选秀节目，尚未正式出道。选秀节目录制期间，靳扬和节目的其他选手一起接受采访。

    采访问题围绕关于“出道后最期望与哪位前辈合作？”，问问题的记者故意搞事情，让几个小男生必须给出异性为答案。

    大家都是尚未出道的小爱豆，面对这个随时可能引爆话题带来麻烦的问题，慎之又慎。前几个人都不约而同说了前前辈，实力派女歌手、女演员的名字。还有更机灵点的，说了国外女星。

    轮到靳扬，谁也没想到，他单刀直入，直接报出宋梓熙这个名字。

    两年前，宋梓熙的人气和现在比，又是一番天与地。尽管她现在仍然是人气女星，但两年前的粉丝数量更壮观。

    记者兴奋地追问他为什么，所有的镜头都对向了靳扬。

    靳扬皮了一下，说，从小看着宋梓熙前辈的戏长大。

    大家都知道宋梓熙是童星出道，她演了很多部大热剧集女主角的小时候。这段采访过后，靳扬就被打上了“宋梓熙粉丝”的标签。还上了一个热搜，叫#偶像的粉丝长大后成了偶像#。

    所以，吴斌想再来一次。

    苏乔意味深长看了眼靳扬，哈，原来你才是碰瓷鼻祖。而这个被碰瓷对象，还都是宋梓熙。

    “你究竟是不是她粉丝？”苏乔有点好奇。

    “合约上说，我是。”靳扬直言不讳。

    “合约？”

    “当时你采访的时候，就和宋梓熙谈好‘合作’了？”苏乔指着茶几上的方案书。

    “采访的时候还没有，但因为采访，于是有了‘合作’。”靳扬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

    吴斌接过话匣：“我们是借了她的话题炒作不假，但宋梓熙那时的人气已经明显不如小程总带她时期，圈外人看不出，圈内人门清。既然我们这边需要话题上位，她那边需要热度维持，共赢互利的事情，我吴斌当仁不让。”

    靳扬扯了扯嘴角，没有发表态度。

    但苏乔听到的却是——程暮屿带她时期。她很难不想起一段八卦故事，故意去瞧程暮屿的脸色。

    悉心培养的第一个艺人，注入过最深厚的情感，被别人挖走墙角的狼狈样，苏乔怎么着也无法看着眼前的程暮屿想象出来。

    以前的小程总居然是个任人夺爱的小羊羔。

    吴斌忽然拍嘴，后悔莫及道：“对不起，对不起啊小程总，我不该提，害，我这张嘴该打该打。不过这宋梓熙的名字，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不介意了吧。”

    程暮屿淡笑：“无妨。”

    苏乔紧紧盯着他，不像装的，看起来真像无所谓的样子。

    吴斌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么这次的合作……”他正要继续往下说。

    苏乔忽然举起手，说：“我介意！”

    靳扬和吴斌齐齐看向苏乔。

    苏乔漠然道：“虽然不该说，但既然要合作，我觉得还是坦诚为好。老实说，和宋梓熙有染的男人，我其实不大乐意与之共事。”和宋梓熙有染的男人……

    靳扬被吓得呛到，吴哥也是惊吓把嘴张成一个梯形。

    这个词用的。

    靳扬轻笑：“大约说的不是我吧，苏小姐。”

    苏乔避重就轻，故意说：“谁知道呢，这种事只有你自己清楚。”

    好吧，靳扬也躲不掉。

    吴斌连忙说：“不不不，这种事情，我比靳扬更清楚。他只是配合宋梓熙那边的炒作，绝对公事公办，不存在半点私人感情。”

    “苏乔，你要是还记着昨天综艺对你的冒犯，那我替靳扬说声抱歉。”

    “他也没办法，宋梓熙团队那边的要求罢了。”

    苏乔倒是来了兴趣：“宋梓熙的手能伸那么长？你的嘴巴由她控制吗。”她可记得话是从靳扬嘴里说出来的。

    吴哥大吐苦水：“你不知道，我们跟恒彩影业的合作本来就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当初宋梓熙比较红，而且我们华创一家新创办不久的公司不如人家老牌公司话语权大，很多合作的要求都对我们家艺人不利。”

    也就是说，靳扬和宋梓熙先前达成的合作里，合作的好处更偏重宋梓熙。恒彩影业是甲方，华创文娱只是个乙方。

    吴斌说，宋梓熙团队最开始要求靳扬立住舔狗人设。

    宋梓熙作为当红女星，不可能对一个区区小偶像主动，所以需要靳扬更主动。

    这两年期间，恒彩安排了很多顶级话题度事件。

    最出圈的要数靳扬参加的选秀节目出道夜当晚，宋梓熙作为受邀明星，主持了那晚的出道夜。并由她亲口宣布了靳扬的出道名次。

    当晚。

    #偶像的力量#

    #靳扬圆梦#

    #宋梓熙亲手送靳扬c位出道#

    ……

    一连五六个相关的热搜齐刷刷登上了热搜。

    那之后，又有宋梓熙电影首映会，狗仔在后台拍到了靳扬前来捧场。当然，宋梓熙也会做适当回应。但仅限于靳扬和他队友出道的第一场首唱会，宋梓熙送了一个花篮，人没到场。

    后面，宋梓熙团队的要求越来越过分。

    让靳扬在镜头前直言，自己欣赏宋梓熙。在粉丝眼里，欣赏等于喜欢。

    苏乔一边听，一边看向靳扬。这还是那个拽哥吗？吴哥口述的仿佛是另外一个靳扬，“合约”里的靳扬如此配合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甲方之后又安排了许多戏。吴斌意识到靳扬粉圈的动荡，不愿再配合。

    结果宋梓熙团队直接买通媒体和营销号，发了无数舔狗新闻稿。比如，“靳扬深夜探班宋梓熙剧组被婉拒”，还有离谱的，“靳扬搬新家到宋梓熙小区”。

    谣言一旦出现，就很难澄清。

    吴哥的话锋陡转：“所以，苏乔。我保证小扬跟宋梓熙没有那种龌龊关系，你不用介意。”

    坐在一旁观察的靳扬仿佛看穿一切，眼尾一抹挑事的笑。对吴哥说：“苏小姐最介意的，可能未必是我。”

    说完，眸光落在程暮屿身上。

    吴斌打马虎眼，憨笑道：“反正无论是谁，都在一个圈子里，大家难免和宋梓熙有过往。但都是过去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呐，对不！”

    没人应和。吴哥只能可怜巴巴戳了戳自家艺人，给他捧捧场呀。

    靳扬点头：“嗯，我可以配合。”

    吴哥欣慰极了。

    靳扬又说：“但我的意见向来不重要，还得看苏小姐的意思。”

    吴斌扎心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脑袋转过来又转过去。看得靳扬眼花。

    没等到盛星的两位表态，吴斌又继续最开始的话题。拿出方案最初，程暮屿反问他不觉得具体细节执行起来太过时了吗。

    讲真，吴斌也知道过时了。这是当年和宋梓熙公司谈合作时，一边一个方案，吴斌这边拿出的“平等互惠”方案。

    “小程总，你认为有什么地方要修改？”

    “有一点。”

    程暮屿沉寂了许久，终于说话。

    吴斌洗耳恭听。

    “这一点需要吴哥清楚，这一次合作与上一次有什么根本区别。”

    “啧，区别嘛。”没觉得有多大区别，都是为了热度呗。

    吴哥想了想，说：“那可多了去了。苏乔更年轻、更漂亮哈哈。”

    程暮屿不予理会，自顾自说：“根本区别，这次合作目的是为了营造cp适配度。”简单说，炒cp。

    这和豆瓣酱帖子里的招数如出一辙，苏乔心里开始嘀咕，未尝不是一种快速提升热度、最快速度跑路的办法。

    “我问个问题。”苏乔再次举起小手。

    “问吧，你也没什么不敢说的话，不用拘束。”靳扬拆穿她。

    “你和宋梓熙为什么不算炒cp？”

    吴斌倒吸一口气，真的敢问。

    靳扬无所谓道：“想炒，炒不起。”

    吴斌解释：“最开始合约上隐晦提过炒cp，但宋梓熙那边不同意，觉得对自己粉丝的打击太大。”

    “既然她那边不同意，我们这边也没意见。毕竟小扬刚出道，粉丝圈还没稳定，那个时候炒cp的风险确实不好把控。”

    靳扬又拆穿：“吴哥试水引导过炒cp，但网上都说她和我太像姨侄，粉不下去。”吴哥抓住心窝口，少爷，你怎么也变得口无遮拦了。

    吓得他吴哥狂咳嗽。打住、可打住！

    苏乔憋不住笑出声，冷静下来后又说：“还有一个问题。”苏乔趁势追击。

    大家等她问。

    “你又为什么肯跟我炒？”

    “我现在的咖位，可远不如当初选秀综艺播出时的你。甚至，现在你的流量，甩那时的宋梓熙一大截。”

    难道不是更不平等的地位吗。

    吴哥耐心分析：“目前小扬的限定团已经解散，也办了个人演唱会，接下来的规划会往演员道路走。”

    “要往演员道路走，那么现在的粉丝受众就远远不够或者说不达标。公司摸查过，靳扬现在女友粉的数量达到了90%以上，有些看似是妈妈粉，一口一个扬扬叫着，但其实不然，内心的占有欲只会更强，给自己贴了个妈粉标签麻痹自己而已。”

    “这种的粉丝构成比，对小扬之后的演员道路发展困阻很大。”

    市场上没有那么多高质量的剧。对于靳扬而言，演员之路初期最合适的剧本，就是那种不谈演技，全靠人设和剧情支撑的小言剧。

    女友粉比重过大，靳扬没法在剧里好好谈恋爱。剧播出去之后，阳奉阴违。表面上支持哥哥新剧，但实际上不一点也不想看靳扬和对手女演员亲热。

    “而且你们没发现小扬粉丝的战斗力有多强吗，个个和斗鸡一样。”

    “苏乔，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苏乔觉得如果吴哥不用一副‘这种体验卡难得，内娱独宠你一份’的眼神看她，她还能陪他笑笑。

    短暂的沉默后，程暮屿总结道：“厘清根本性目的就行，至于方式，我个人不建议吴哥你的那套。现在炒cp的方式不在于直白露骨，更多人享受发觉两人之间若有若无、似有非有的牵连。委婉一点，或许事半功倍。”

    吴哥秒变认真脸：“小程总，要不你说的直白点？”

    程暮屿：“地下恋情为何会瞩目？”

    吴哥细细思考。

    靳扬终于收起事不关己的态度，耳朵专注于程暮屿的方向。

    “越隐秘，越有人关注记挂。”

    “我的建议是，把方案改成三个月合约情侣，模拟地下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