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苏鸾儿第二日就要出发,丫鬟在收拾行装,她则坐在书案前写了几张药方交给洛春:“你不必随我去洛阳,留下照顾母亲吧,一定看顾她按时吃药,还有几处穴位,你也记一下,得空就给她按按,对她的病大有裨益。”

    洛春一一记下,拿着药方又深深看了苏鸾儿一眼,忽然轻声唤了句:“少夫人……”欲言又止,竟有几分疼惜的味道。

    “怎么了?”苏鸾儿疑惑地望着洛春。

    “没事,少夫人,您一路小心。”洛春忙摇摇头,没在屋内久留,拿着药方走了。

    苏鸾儿无暇深想洛春的反应,继续想算事情。

    她要去一个月,黎烨一个人在府,马上又逢二弟婚宴,定少不了奔忙应酬。

    “洛夏,解酒之物要常备,这段时日,每日都熬上些,世子饮酒回来,记得叫他喝。”

    “熏衣的香膏也备好,染了酒气的衣裳,记得及时浆洗熏香,莫叫世子失了体面。”

    “冰鉴要及时添冰,但记住,万不可纵容世子放在头部纳凉。”

    苏鸾儿一桩桩交待过,忖度着自己可有漏掉什么。

    “少夫人,牛车备好了。”洛冬来禀话。

    洛春要留下照顾婆母,洛夏要打点黎烨起居,随苏鸾儿前去白马寺的是两个并不亲近的丫鬟,洛秋和洛冬。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苏鸾儿想,左右去寺中也无他事,诵经吃斋罢了,丫鬟不得用,大不了她自己辛劳,往常没有丫鬟伺候,她过得也不差。

    苏鸾儿登上牛车,出城的一路都瞧着窗外。

    今日一早,黎烨便随公爹进宫去了,没空送她,她在府中多耽搁了些时候,有意等一等黎烨,可还是没等来。她想,或许路上能碰见他回府呢,再与他嘱咐几句,莫要气盛与人斗酒,头疼遭罪。

    直到驶出御道,将至城门,再无相遇可能,苏鸾儿才放下窗帷,收回目光。

    她想,见不着便不见吧,等忙罢二弟婚事,若得空闲,黎烨一定会去看她的。

    ···

    暮色苍茫时,竟落了一场急雨,黎烨回到家中,外袍已经湿透,刚换过衣裳,丫鬟来禀,让他去母亲处用晚饭。

    母亲带病主事,他确实应该再去看看她。

    来至颂晖堂,却见不止母亲,父亲和右夫人以及诸位兄弟姐妹都在。

    双亲并肩坐在北向正位,二姐坐在母亲下首的侧位上,诸妹妹依次列队站于二姐下首,诸弟则依次站于父亲下首,因黎烨这位长兄尚未入席,弟弟妹妹们便也未落座。

    原来不只是陪母亲吃饭,而是一场家宴。只不过以往家宴都是在前面的大厅里置办,今次却是在母亲的颂晖堂。

    黎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父亲在弥补母亲。

    概因上次家宴伤了母亲的颜面,这次家宴特意办在颂晖堂,意在强调母亲的主母地位,当众挽回母亲的颜面。

    黎烨入席,弟弟妹妹们才依次坐下。

    武安王动筷夹了第一口菜,其他人才开动。

    饭席之上肃静地像公堂,除了杯盘食具清脆细微的碰撞声,再无别的声音。

    武安王吃了几口菜,才缓缓开口,宣布了一桩事。

    今日他父子二人受召进宫,圣上主要说了两件事,一为战事,北疆劲敌柔然部蠢蠢欲动,有南下侵夺之意,虽暂被打退,但柔然兵强马盛,号称控弦百万,向有凭陵中夏之心,不得不早做防备。

    第二件事,是圣上屏退黎烨,单独说与他的。便是突厥公主的婚事,终于切切实实落在了黎烨头上,言他是最优秀的宗室子弟,突厥公主属意于他,甚至不介意他已有家室,愿意和苏女平起平坐。

    局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皇朝还需借力突厥铁骑,圣上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儿女情长的小事伤了两邦和气,遂要他这位父亲好生劝诫黎烨。

    武安王径自说了圣上旨意,并将婚期定在黎二郎娶妻同日。

    说罢,看向徐氏问:“你瞧如何?”

    突厥公主的婚事虽是今日才挑明的,但徐氏早有准备,并不意外,只是担心地看黎烨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遂道:“全凭王爷做主。”

    武安王又看向黎烨,肃色问道:“你可有异议?”

    不及黎烨回答,母亲和二姐还有两位胞弟都冲他望了过来,连吐谷浑氏也喝了口茶,饶有兴致瞥来一眼,等着他反应。

    母亲和二姐很怕他像以前一样任性,就连三弟四弟也在盼着他不要在这种场合顶撞父亲。

    黎烨自然是明白轻重的,沉默了会儿,淡然道:“凭父王做主。”

    武安王满意地点点头。

    徐氏松了一口气,却听吐谷浑氏脆脆地笑了声,说道:“那就恭喜元郎了。”

    随着这话音,吐谷浑氏所出子女都道恭贺。

    便又听吐谷浑氏笑说:“这次迎娶突厥公主进门,可得办得热闹些,免得外面人像以前一样,都以为世子爷尚未娶妻呢。”

    话至此处,吐谷浑氏看看黎烨旁边的空位,明知故问:“鸾儿哪里去了?”

    不等黎烨回答,黎木青道:“阿母不知道么,鸾儿和二弟夫妇八字相冲,怕妨碍新人的福运,离府回避了。”

    吐谷浑氏故作后知后觉点点头,“原来如此。依我看,这事得提前知会鸾儿一声,别叫她知道后又做出什么事来,伤了公主和王府的体面。”

    武安王闻言,也赞同此议,看向徐氏,等她的答复。

    徐氏又看看黎烨,见他面色不佳,遂道:“鸾儿一向恭顺,定能体谅元郎的难处,不会叫他为难,也不会胡作非为,伤及王府颜面。”

    吐谷浑氏散淡地笑了声,“那就好。”

    又看黎烨一眼,慨然道:“元郎真是懂事多了。”

    说罢又看向自家两个儿子,训诫:“你们要好好向大哥学习,以大局为重,别天天情啊爱啊的,可记住了?”

    二郎和五郎诺诺答应。

    整个家宴上,黎烨没再说一句话。

    宴毕,徐氏交待人立即为黎烨裁制婚服,装点景和院以做婚房,距离婚期还有半月,时间虽仓促,好在他们早有准备,一切都来得及。

    “母亲,你且歇会儿吧。”黎木青说道。

    黎烨神思稍稍回笼,念及母亲带病在身,也道:“儿子这边无妨,您不必太过操劳。”

    徐氏没有接话,只在厅中坐下,示意儿子女儿也都陪她坐会儿。

    “子英,我知你心中不安,定在想着鸾儿若知晓此事,必定伤心难受。”徐氏感同身受地说道。

    黎烨沉默不语,只垂首坐着。

    黎木青见他这模样,劝道:“子英,你已经得遂心愿,娶了心爱的女子,连正妻的名分都给了她,可你也要为母亲想想,为王府的将来想想,鸾儿的能耐,你是清楚的,总不能让母亲一辈子独自担这责任?”

    黎烨仍旧默然不语。

    徐氏见儿子虽答应下来,面色仍然沉重,知他心里并未完全接受此事,想了片刻,忽重重叹了一息,愁容聚上眉间,说:“你二姐和你,都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黎木青本该有一桩良缘,但一个拥兵自重的刺史为与皇室结亲,向武安王求娶她。当时宗室微弱,内忧外患,武安王为安抚那刺史,不得不将女儿嫁了过去。

    黎木青一开始就知那刺史不会有好下场,等父亲缓过劲儿来,定不会留那刺史,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嫁过去六年,虽悄悄吃着避子药,还是意外怀上过两个孩子,她全都落了,一个也没留。

    忆起旧事,黎木青面色也暗下来,别过头看着沉沉夜色,不再说话。

    黎烨看二姐一眼,想到她遭遇,自己如今做这些又何足挂齿?

    “母亲放心,儿子有分寸。”黎烨说罢,大步离去。

    徐氏目送黎烨走远,唤来一家奴嘱咐:“留意世子动向,他若出城,即刻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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