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考风云(二)

    “林惜昭?”接引弟子问。

    “正是,姑苏人。”林惜昭双手奉上玉牌。

    接引弟子打量了她一眼,十四五岁的年纪,明眸皓齿,一身红衫,明亮的耀眼。

    仙考前便得了此玉牌,不出意外,她的前途已经是一片光明。

    林惜昭等了片刻,接引弟子才把玉牌放回她的手心,“既然早有玉牌,请师妹往左边第一道门进去,云霄宗负责仙考的人就在那里等候。”

    接引弟子待林惜昭态度温和,对于归处已定之人,他乐意结个善缘,修道之路漫漫,说不准哪一日就有再见或并肩作战的时候。

    他待黛玉亦是一般无二。

    仙考考场的构造十分复杂,林惜昭和黛玉穿过门,踏上台阶朝楼上走去。

    她们似乎爬了很久,久到林惜昭觉得有些疲惫。忽而,一道清风袭来,让她精神一振,脚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不见了,好像溺水的人终于能够跃出水面。

    “姐姐,还好吗?”林惜昭关切问。

    黛玉沉默地摇摇头,回过头望向身后的台阶,只有八十来阶,远远还能瞧见方才进来的那道门。

    一抬头,门匾上“清风朗月”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恰如其名,宜人的清风悄悄萦绕其中,林惜昭她们衣袂飘动,步子不觉快上了许多,不久便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然后,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这种眼前一黑的状态持续的时间很短,林惜昭只觉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她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看着眼前的情景,她睁大了眼睛,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墨色的夜空里星河熠熠,漂浮着无数灰色的祥云,成群的鸟雀穿透云间,清脆的鸣啼响彻云霄。

    而在更远处,还坐落着七八座云雾缭绕的殿宇。

    这里竟然是一个小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下界世人的猜想,竟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所谓小世界,就是在一个空间里构造出的新世界,这个空间可广阔如沧海,亦可渺小如一粟。与现世不同,小世界的四季枯荣、花开花落,以及诸多秩序都是可以改变的,再厉害些的时间的流速也可以不同。

    “小师叔们,快别发呆了,朝前走吧。”

    朱俊清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低声对林惜昭和黛玉说道,然后也不等人,径直向前走去。

    林惜昭醒过神来,只见朱俊清已经走过了前面的石拱桥,赶紧拉着黛玉跟了上去。

    来到朱俊清身旁,她问道:“朱师侄也来了?”

    朱俊清挠了挠头,脑后的红色发带拂过他的额前,“山里面的那些老头子老早就抱着让我来的心思把我赶到了京城,还给了玉牌,都不跟我商量商量。也是,我可是本代最有天赋的弟子,我一来定然是能够光耀师门!”

    前面还好,听到后半段,林惜昭嘴角抽蓄,默默吐槽道,朱俊清可真是自信心爆棚。

    “师侄小心,只盼呆会儿不要栽了跟头才好。”黛玉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满月,替林惜昭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朱俊清浑然不觉话里的机锋,认为黛玉是在关心自己,脸蹭地一下热了起来,只是借着夜色遮掩,看不怎么清楚他脸上的红晕。

    林惜昭冷哼一声,黑着脸看向朱俊清,他才反应过来,又变得规规矩矩起来。

    三人继续结伴而行,可林惜昭已经不能信任朱俊清,一路上总是有意无意地隔在他和黛玉中间。

    明月西坠,东方日出,漆黑的天幕又换黎明,林惜昭他们踏上汉白玉石板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三人抬起头,却见乌底描金的匾额就在眼前,刻着几行虬劲飘逸、古朴庄重的字迹——

    “吹香自诩仙人下,存虚御气凌太空。”

    一行三人站在门外,一路而来的种种忐忑与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一片树叶落在了林惜昭的掌心,她听见了风里传来的乐音,其声袅袅,邈远悠长。笼罩在匾额之后的雾气散去,一座依山傍水的房舍逐渐显现了庐山真面目。

    林惜昭踏过门槛,隔着几重卷帘,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位一袭素衣、低头抚琴青年。

    或许不算青年,谁又知晓这些修道之人年岁几何呢?

    他脊梁笔挺,风拂过帷帘,他却巍然不动,犹如雪中独立的那一棵青松。

    原来这便是仙门大宗教导出来的弟子吗?

    隔得太远,林惜昭并没有窥见他的面容,只是本能地觉得,能弹出这样悦耳琴音的手一定很漂亮。

    朱俊清和黛玉循着林惜昭的视线望去,也微微一滞,心里不禁感叹,终于有了见到修仙之人的实质感受。

    “啧……”朱俊清叹了口气,“上界果然卧虎藏龙,区区一个背影都能窥其仙风道骨,我辈当真弗如远甚啊。”

    黛玉看他有些灰心的模样,出言宽慰:“仙长们的年岁是多少?你又是多少?你难道要用几十年吃过的米去比人家成百上千年吃的盐吗?”

    朱俊清愣了一下,片刻,笑着点点头:“林姑……师叔说的在理。”

    他与黛玉是同龄人,险些就忘了辈分,将在司妖衙门称呼其他人的称呼喊了出来,还在及时改了口。朱俊清小心瞥了一眼黛玉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表示,那应当是没有听到吧。

    宋逾白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处风景。

    做了云霄宗的首席弟子,自然要担起责任。他刚把自己的两块玉牌给了出去,并拓了通灵宝玉的样子,甚至给下界的身份都收了一个极合理的尾,就又被师尊赶来主持云霄宗的仙考。美其名曰,他已然接触过几位选定的考生,最了解情况。

    时辰未到,他便呆在殿外,远离了殿内的聒噪。

    可人不在其中,不少人的目光仍旧落在了他身上。

    “那位师兄是谁?是云霄宗第几代的弟子,师从何人啊?”有的人语气难掩兴奋,同周围的人交头接耳地打听着。

    “这入了门,早晚也会认识。”有人不屑一顾,另寻别的话题讲,“还不如担心担心后面的仙考,我们可算是一无所知呢。”

    林惜昭的心也提了起来,转头就看见七八个人竟手捧了《道德经》或《庄子》在角落里或站或坐,正在低声默记。

    看来所有人都还是很努力的。

    几乎没什么人同他们打招呼,林惜昭他们便围坐在了最西边的一张小桌子边,听朱俊清说起了老君山的一些奇门法术。他术业专攻数十年,自然是要比林惜昭和黛玉懂得多的多,一时间,侃侃而谈,眉眼间皆是眉飞色舞的自信。

    “你们是荣国府的人吗?”一个姑娘凑到他们中间,眼里全是好奇的光彩。

    人是柳眉杏目,梳着偏髻,耳垂上还挂着一副精巧的灯笼金丝耳环,看着就沉甸甸的,也应当是出身于富贵之家。

    林惜昭看了其他人一眼,点了点头。

    “我叫左江篱,我爹是户部侍郎,我娘是理国公家的小姐,我回外祖家是远远瞧见了你们姐妹,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人,如今也真的要成仙了。”左江篱的语气更加好奇,瞪了对面的朱俊清一眼。

    朱俊清撇撇嘴,别开了头。

    对她们如此之高的评价,倒真让林惜昭有些哭笑不得,“你不也一样吗?”

    左江篱乌黑的眼珠滴溜一转,一拍自己脑门,左右拉住黛玉和林惜昭的手:“我不过侥幸帮了位老婆婆,没你们厉害。我进来的晚些,在大门口就看见你们拿了玉牌的人可真是多,虽然来的不是云霄宗,但几乎是来一个就进一个。”

    说着,左江篱终于想起自己想说什么,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的大表姐和侄媳妇儿还在外边闹出好大一出动静呢。”

    左江蓠讲出这话的时候,林惜昭注意到殿内的许多人都偷偷抬起头,看了过来。

    林惜昭见此,暗叹:“看这个架势应该是很多人都知晓了。”心思便微微一动。

    大表姐、侄媳妇儿——

    林惜昭仔沉思片刻,才明白左江蓠提到的是贾元春和秦可卿。

    秦可卿不算奇怪,她虽看着柔弱但性子却极为刚烈,面对贾珍和贾蓉父子的荒唐和欺辱,最后甚至能存了死志。因此,若有机会能脱离了那个泥潭,秦可卿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

    至于贾元春,林惜昭眼前不禁闪过上元佳节那个一身华服、凤冠点翠的女子。她静静端坐在最上面,无声无息,无悲无喜,像个傀儡,身体被禁锢了,精气神也消瘦枯槁。万万没有料到,她也能果决地从中挣脱出来。

    “贤德妃娘娘出朱雀门的时候,就一身素衣,要不是宫人内官在她身后追着喊‘请娘娘随我们回去!’,我们差点儿都没能认得出来。”左江蓠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越说越兴奋,“最后连皇上身边的戴权都追了出来,对着贤德妃娘娘说了一大堆君臣纲常、夫妻恩义的话,话里话外都是说娘娘一日是天家的人便终身是天家的人,离开不得的。”

    左江蓠呵呵笑了两声,幸灾乐祸道:“你们猜戴权那个狗贼最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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