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镇(五)

    女子的掌风极劲,带着一丝粉红色的雾气,林惜昭甚至能闻见她身上传来发香味——

    浓密、馥郁,像一个令人沉溺而无可自拔的梦。

    简而言之,就是——

    危险。

    林惜昭脑袋发晕,立马猜到了其中的作用,敛息屏气,一连退后了许多步,和左江蓠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左江蓠手心亮起红光,两个拳头大小的蜘蛛正在对面大汗的身上跳来跳去,锋利的螯牙刺入他裸露的肌肤。

    这是左江蓠的得意之作,花了近半个月时间才制成,机关工艺略显粗糙,原本打算用来吓人,没料到竟然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蜘蛛依照左江蓠的牵引上蹿下跳,说来也是奇怪,对面那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却偏偏惧怕这样的小小昆虫。

    “张晟,你行呀!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怕虫子!”女子吸了口烟雾入肺,紧接着跨步走过来。

    “如梅娘,你……你……行你上啊!”张晟面如缟素地盯着靠近他脖颈的机关蜘蛛。

    “老娘这不是来帮你了吗?”说着,如梅娘借着烟斗猛地朝外吹出一口气,豆大的火苗陡然燃起,层层包裹住机关蜘蛛。

    这火似乎并非凡品,沿着控制的红光就要烧向左江蓠。

    “江蓠,这火不对劲,快撤手!”

    左江蓠当机立断断掉了对机关的控制,机关蜘蛛“啪咔”摔落在地,迅速被焚为飞灰。她看向它的眼神还有几分不舍,毕竟是千幸万苦做出来的,可这和小命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哎呦!被小妹妹发现了呀!”

    如梅娘的眼神让林惜昭很不舒服,心里思忖,这个女人的手段远比展现出来的要多,要应付她,如果不拿出最好的状态,只会沦为被她戏耍的玩物。

    她最讨厌这种人了。

    屋顶的大洞空洞的可怕,凉飕飕的风灌了进来,吹起林惜昭的衣摆。

    电光火石之间,她脚尖轻点,带着左江蓠朝左移动数尺,再低头,她们方才站过的地板上赫然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火痕。

    “还是你对付那个,我来对付她。”林惜昭侧头对左江蓠道。

    话音方落,林惜昭抓住伞柄,从下面轻轻抽出了一把极细的长剑,远处传来一阵很轻的风声。

    薄如蝉翼,熠熠生光——这就是藏于明烛伞中的那一把剑,明烛从来都不只是伞的名字,而是因为这把深藏的宝剑唤做明烛,这把伞才有了相同的名字。

    “你果然是个剑修。”如梅娘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妩媚的脸庞更加动人,“听说你们云霄宗修剑的家伙都很厉害,那今天就跟你姑奶奶我过上两招。要是输了,可不许哭哦。”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长辈。”林惜昭长剑挥出,“更不会输给你。”

    “哼!嘴还挺硬啊!”

    转眼间,二人已过了十余招,剑光舞动,溅起一阵阵烟尘,兀自未分胜负。

    眼见二人从一边打到另一边,林惜昭的剑招越来越紧,如梅娘赶忙后退了七八步,拉开距离后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

    不知想到什么,她不住“嗤”的一声笑,随即知道失态,忙伸手按住了樱桃似的双唇,“小妹妹,莫要见怪,姐姐我呀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罢了。”

    正说着,她脸色一变,对着屋顶上喊道:“那个藏头露尾的,你要是敢继续作壁上观,老娘就不干了,让你没法回去交差去。”

    顷刻间,一道疾风自林惜昭背后一跃而下,阴森森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林惜昭旋身躲过直直掠面门而过的一枚钢钉,仍旧心有余悸。变成了二打一,疲于奔命的变成了林惜昭。

    新加入战局的那人头戴鬼面,身形诡异,在林惜昭和左江蓠两个战场来回移动,一点儿也摸不清他出招的规律。

    林惜昭突然对上他,剑尖划破他的手臂,淋漓的伤口淌着血。便在此时,如梅娘左手挥掌拍出,击向林惜昭的后心。

    林惜昭洞察敏锐,躲得及时,但一缕粉气仍旧咻地钻入了她左手背上的伤口。她身子微晃,似欲摔跌,抬头望向得意洋洋的如梅娘,明白是她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进入她身体的是什么,一股热意在经脉中翻滚,她捂住胸口,心跳得愈来愈快,一抹躁动的红爬上了面颊。

    原来是……

    她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如梅娘,像一头即将爆发的小兽,让人不免有几分忌惮。

    她开口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小姑娘,我们知道你出身不凡,我们也不打算杀你,和你还有你的师长结仇,不过是借你们的少许灵气罢了,回去躺一天就好了。”

    林惜昭脸色苍白,咬着嘴唇道:“我还得感谢你们手下留人?”

    女人满脸得色,微微一笑:“好像……是可以这么说。”

    “别人的灵气是他们自己修炼而成,是你们说想要就能要的吗?”林惜昭的嘴角带着嘲讽的弧度,“不问自取,谓之为贼。”

    “贼不贼的姐姐我不会在乎,终究只是俗人一个,只懂得拿人钱财为人办事……”

    如梅娘嘴唇一开一合,还在说些什么,林惜昭已经听不清了,她慢慢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窥视着徐徐流淌着灵气的周身经脉。

    林惜昭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只是在诘问自己:就到这里了吗?

    明明仅差一线,就要认输。

    这难道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只要……只要在修为上绝对胜过他们,是不是就行了。

    唯一不惧暗算阴谋的方法就是:比他们强,无法奈何的强。

    剑气缓慢流转,沿着明烛剑悄然灌入经脉,林惜昭在丹田看见了一扇门。

    伸手然后推开,再踏进去,湿甜的谷风吹过。

    在旁人眼里,那个负伤的少女,在闭眼的下一瞬睁眼,踏入了下一个境界。

    林惜昭再起剑的时候,剑锋上隐约有水光浮动。

    风止,云停——

    四合骤然沉寂。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变了。

    像一场暴雨将至的前夕。

    也像秋夜里最冷洌的月光。

    ……

    “我说过我不会输。”

    林惜昭抬眸,眼神倔强又坚持。

    ---

    云霄镇外有一片桦木林,月华如水,树林间原本寂静无声,片刻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不及也不缓,远远望过去,来者是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月光透过树影在他身上落了一片,映出衣摆上云纹的图案,那是云霄宗弟子常服上最常见的纹样。

    南宫庭轩走上前来,手搭在来人肩上:“我说小师兄你是一点儿都不急,好不容易最近偶尔看着像个人了,不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的样子,现在就故态复萌了?”

    月光清冷,映得宋逾白整个人如同一尊玉像,他没有撇开南宫庭轩的手:“越到这种时候心越须静,急中出错才是大忌。”

    “谨遵小师兄之命。”南宫庭轩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双臂画圆,积蓄了海碗大小的紫色灵气球,“我现在就破开这破网,再晚我那两个徒弟还有你的小师妹估计就一起凉了。”

    “她不会。”

    南宫庭轩转头,长长的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愣了一瞬:“你还真放心你师妹。”

    “我教的,她能自保。”语气里隐约有些骄傲的意味。

    南宫庭轩翻了个白眼,道:“算出来了,光网最薄弱的地方就在往左三十尺西北方向。”

    下一刻,一道幽蓝剑光和紫色气波追逐着撞向光网。

    “走,支援冯媛媛去。”

    林惜昭从几乎成了废墟的天宝阁上跳下来,落地时喉咙感觉到了一丝腥甜,左江蓠扶着她站在边缘地带,旁观一场激烈的斗法。

    没有人天宝阁的庇护,弟子们有些四下躲闪,有的联手对敌,林惜昭靠在残垣断壁上看见空中不时有箭矢划过,是朱俊清正在弯弓搭箭。

    林惜昭的目光越过他,默默地看着战场中心的冯媛媛。

    她思索着记忆里的冯师姐是个爱吃爱玩的人,和眼前的身影似乎一点儿边都沾不上。

    黑与白的两种火焰在她的法衣上燃烧,烟雾弥漫中宛如婆娑地狱里的修罗临世。

    冯媛媛修习药毒双修之道多年,左手为毒,是谓杀人,右手为药,是为救人。

    除了与她交手的中年道姑,所有人都默契地让出数十尺空地,以免被毒火误伤。

    中年道姑扬起拂尘,试图与冯媛媛周旋,她没有想到不过百年,自己这位仇家竟精进若此,她是半点儿都不敢与她正面杠上。

    冯媛媛眨了眨眼睛,平日的嫣然浅笑此情此景下看着有几分可怖:“梁百合,你这当了毓秀宫的叛徒加弃徒,老的可真可怕,看看你脸上的褶子,再看看你这依旧不能入眼的修为。就凭这个来找我们云霄宗的麻烦?是嫌自己将来死得不够快吗?”

    “你少试图激怒我,我今日便是来找你报仇的。”

    说着,道姑将浮沉向上一掷,三千白丝倾盖,化作严密的阵法,层层笼罩在冯媛媛头顶。

    阵法还未完全开启,只听见“噼噼啪啪”一串响,道姑脸上已挨了十余掌,满嘴是血,黑色的火焰在她的伤口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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