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镇(六)

    斗法瞬间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冯媛媛仍站在那里,长发飞舞,神态如常,似乎根本就没有动过。

    梁百合慌乱地抚摸着高肿的脸颊,眼神凶狠,颤抖着嘴唇欲要再说些什么。还未开口,脸上再次被?了几巴掌,整个人如同秋日落叶般飘零地摔落在地上。

    冯媛媛在黑白二色的火焰里,冷冷问道:“你还要继续吗?”

    语气里的轻蔑显然激怒了梁百合,她本是抱着击败冯媛媛再将她狠狠碾碎在脚下的念头来的,如今却落魄到这个地步。

    冯媛媛身上的黑焰由灵气炮制的多种其毒构成,除了她本人和师傅杜若真人无人会解。

    梁百合清楚毒已然浸入她的肌肤,之后是丹田、心脉,最后她会变成一具布满黑斑的尸体,连看一眼都叫人作呕,就像当年浮生秘境里倒下的三个同伴。

    就这样,她不甘心!

    梁百合眼神中露出凶光,突然打了个手势,掉落在的拂尘突地飞起,变大了十余倍,如旋风般向冯媛媛卷了过去。

    只看见烈焰暴起,拂尘上的银丝闪耀着诡异的光芒,霎那间,冯媛媛长袖一抖,断裂的银丝“哗啦啦”地落了满地。

    “原来就这点儿子斤两。”

    本就狼狈不堪的梁百合脱力地跌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暗黑的血水从眼鼻耳中流出。她双手掩面,黑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满地打滚,过了没一会儿,彻底地没了动静。

    见情况已在掌握之中,徐徐燃烧的火焰渐渐褪去,碧色衣裙光洁如初,冯媛媛摁了摁太阳穴,压制住脑海里的冲动,召出捆仙索。

    人是要抓起来的,像梁百合这样的人不是谁都能说动的,撬开她的嘴应当就能抓到蛛丝马迹。

    “咚!”的一声。

    闪着金光的铜钵从天而降,罩在梁百合一动不动的躯体上。

    冯媛媛一时不察,向后被弹出去了数十步,再朝前望去,眼前是个身披破旧袈裟的僧人。

    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不同于寻常的慈眉善目,而是面露凶光,浓烈的眉毛高高上挑。

    冯媛媛微启樱口:“真是大手笔,把您老人家都给请来了。”

    同时,周遭十余尺内燃起了耀目的烈焰。

    云霄镇不知多少年没有变成这副模样,入目皆是断壁残垣,熊熊燃烧的火焰的倒影在所有人身上跳动,所有人都企盼什么时候能够下一场雨。

    可惜来的是一场雪。

    冷月如斯,却在下一刻被斩开。

    林惜昭曾经见过这样的剑招。

    那是在积雪的大观园的惊鸿一剑,四季谷深处的一崖剑光……

    在她的印象里,宋逾白一直和这样的剑意格外契合。

    他总是一身素衣,不是蓝就是白,身材挺拔,从背后望去却有些单薄,轻轻抿着的唇和眉眼里看不清的神色,总是将人隔与数尺之外。

    对人,他不会亲近,也不欲亲近。

    或许是拜在同一师傅门下,林惜昭内心更深处对他还带着一份师兄的温和滤镜。

    然而诸如此类的想法,均在此刻被全部击碎。

    冷冽到带着霜雪的剑意轻易划破了漫天的光网,然后是和尚的铜钵。

    待他这一剑收势落地,一抹紫光亮起,劲装紫衣青年的拳头同时落在了和尚和赶来支援的同伙身上。

    和尚向后翻滚,堪堪避过破空而来的拳头,正冒出逃跑的念头,浑身一紧,耳畔隐约传来悠扬的琴音,眼皮不自主地垂下,双色火焰迅速包裹了他全身。

    “后退,躲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宋逾白的声音在林惜昭脑海里响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麻溜地和左江蓠跑到离战场更远的地方。

    离他们太近,她只会是阻碍。

    站在一道倾颓的是墙边放眼远眺,剑光四溢,拳风轰隆,强大的灵力几乎将光影挤变了形。

    这就是仙门强者的战斗。

    与刚刚出现的任何一位师兄师姐相比,她都弱小的犹如蝼蚁。

    林惜昭暗自握紧了拳头,眼神渐渐放空。

    现在的她,没有资格。

    此时天边泛起一丝红光,云霄镇于凉风中瑟瑟无声。一件披风盖在了林惜昭肩头,她听见有人说:“师妹,归山了。”

    ---

    林惜昭他们最后是跟着前来支援的弟子们离开的,临走时,他们多少有些劫后余生。毕竟在宗门附近遇见这样的危险,实在是罕见不已。

    被宋逾白带回四季谷后,林惜昭倒头就睡,浑然不知云霄镇的这次意外将给整个宗门带来怎样的震动。

    第二天晨起之时,林惜昭觉得自己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明。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才发现,天才蒙蒙亮,宋逾白便坐在院内的书桌前。

    林惜昭连忙洗漱打理好自己,正要开门,就听见门扉被轻轻叩响:“师妹,今日有事,随我去趟青蚨宫。”

    青蚨宫位于云霄山脉的中心地带,主峰高耸入云,入了宫门,迎面是个巨大的喷泉,据说这是因为舞阳真人的师傅所建。

    “宗门传令,昨日在云霄镇的弟子均要一一接受问询。师妹也毋需太过紧张,舞阳师叔大约就是问一问事情的经过,照实说就是了。”从宫门到内殿的一路上,宋逾白将一切都同林惜昭交代妥当。

    青蚨宫内来的人不少,该来的人都到了——左江篱、朱骏清这样本就属于青蚨宫的弟子,还有祉兰峰的司徒璟等人。

    自然最引人侧目的还是上首的紫袍青年,林惜昭认得他就是左江篱的便宜师傅南宫庭轩,接连几日的忙碌使他脸上有些许倦容,周身依旧透露着桀骜的气质。

    他将朱骏清喊到一边,分给他在有笔墨纸砚的桌椅前落座,对各人的回答做下记录,以便存档查看。

    在场诸人陆续上前,南宫庭轩时不时打断,问得更细些,好几个弟子都被他问得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轮到林惜昭,南宫庭轩直接开了口:“就是小林师妹胜过了合欢宗出来的如梅娘?”

    如梅娘早年曾在合欢宗呆过,修了一身媚术,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朝修为散尽,上界也没了她的踪迹。

    她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是。”

    南宫庭轩摆摆手:“将过程细细讲来。”

    “最开始碰上他们一行四人是在镇东北方向的一条小巷上空,他们有飞刃袭击了御剑经过的弟子和左师侄……弟子并不知道她用了何种法术,只觉身上又些热意传来,但只有一会儿……”林惜昭抬起头,直视南宫庭轩。

    片刻,南宫庭轩掀起眼帘:“你运气倒好,中了她的烟波掌都没事。”

    “一时侥幸罢了。”林惜昭沉吟少许,仍是开口问道:“那......她被抓住了吗?”

    “可惜逃了。”

    没能抓住人,林惜昭固然有些遗憾,依旧拱手行过一礼,退到了一旁。

    南宫庭轩侧身看向宋逾白,“我问完了,小师兄可以将你的小师妹带走了。”

    林惜昭亦步亦趋地跟在宋逾白身后走出了宫门,她正要召出明烛伞,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师兄。”林惜昭抬头仰视着宋逾白,他站在负雪剑上,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既然受了伤,便不要妄动灵气了。上来,我带你去璇玑阁找人看看。”

    林惜昭想要说自己没事,就在触及宋逾白视线的那一刻,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于是,她点头,握住了那只宽大的手掌,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却不膈人,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山风吹拂,林惜昭躲在宋逾白身后,轻声问:“师兄,南宫师兄他们为什么一直叫你小师兄啊?听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个问题,林惜昭老早就好奇了。

    “因为我比他们年纪小,入门也晚。”

    林惜昭疑惑:“师兄难道不是上一届仙考的弟子吗?”

    “不是。”宋逾白的嗓音平淡无波,“我比他们晚入门了四百年。”

    林惜昭掰着指头算了算,六百减去四百,那就是——

    “才入门了两百年!”她险些惊呼出声。

    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赋,不过两百载光阴,他就远远胜过了更早修行的同门,甚至还有长老,从追赶者变成了被追赶的人。

    宋逾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百年前,我的修为超过了庭轩,师傅便叫我成了这一代的首座弟子。成为了首座弟子,就是所有人的师兄,他们大多比我大,也唯有不情不愿地唤我一声小师兄了。”

    “师兄真厉害!”林惜昭默默为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日后亦不会逊色于我,不必妄自菲薄。”

    “真的?”

    宋逾白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我从不妄言。”

    几只白鹤与他们并肩飞过,穿透云雾,直上碧霄。

    过了半晌,宋逾白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未恭喜师妹破境。”

    他们在璇玑阁前落地,宋逾白转身朝林惜昭行了个同辈礼,明明简单无比,却带着不可言说的庄重。

    “涉江不易,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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