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沙之境(二)

    朱俊清跟着舞阳真人回来了,左江蓠自然也不例外。

    方出主殿,左江蓠就急忙迎了上去,她来的有些晚了,被关在了殿外,绕着台阶上上下下十余次后,才等到殿门重启。

    朱俊清看了林惜昭和左江蓠一眼,只嘱咐左江蓠带林惜昭去戒律堂,便沉默地走到了一边。

    这下,林惜昭想问什么都不好开口。

    她转念一想,问左江蓠也是一样,她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二人御剑而起,一银一粉两缕剑光划破云际,林惜昭腰间系着的长长飘带随风而动。

    “我看朱师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是舞阳师叔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林惜昭开门见山问道。

    “当然是……”骤然反应过来林惜昭问得是什么,左江蓠剩下的话全咽进了喉咙,捏诀的手一松,整个人差点儿翻下仙剑。

    林惜昭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了上来。

    她扶着林惜昭的手臂心有余悸:“你怎么知道的?惨了,惨了,我们出去大半年没回来,这事儿不会已经全宗门皆知了吧?”

    “没。”林惜昭有意作弄左江蓠,“是你在溯危城喝醉了发酒疯讲出来的,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别,让我好好想想。”左江蓠表情如若神游,她这个人有一点儿不好,一旦喝醉了,之后的事情就全都不记得了。

    左江蓠左想想右想想,仅仅想起的那么一点片段就足够让她想要挖个洞钻下去。

    好容易平复好心情,左江蓠若有所思道:“难怪他来找我赔礼道歉,惜昭你找过他了?”

    “路上碰见了,就聊了几句。”林惜昭道。

    既然林惜昭清楚,左江蓠也不再隐瞒滔滔不绝地吐槽起来:“师兄心情不好,无外乎一件事呗,师祖的以前老相好来了,就是天星门的疾风真人。”

    “谁没个前任啊?舞阳师叔的性子,既然都断了应该就应该是再无可能了,他担心什么。”

    “你之前有过相好?”左江蓠的关注却不再这上面。

    “我可没。”林惜昭上辈子可是一条纯正的母单单生狗。

    “反正我看师兄每天患得患失的,噫——那个焦虑劲都快蔓延到我身上了,他是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左江蓠说着,林惜昭却渐渐走了神。

    患得患失吗?大概吧。

    她不由想到自己身上,她从醒来到现在似乎还没见到过师兄。

    在长风镇被压制下的情感漫出了少许,或许朱俊清的踌躇不前是对的,在不敢确定的情况下,每主动跨出一步都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穿过一片云层,青翠的山岚出现在脚下,戒律堂还是老样子,黑压压的一片建筑静静俯视着每一个来到此处的人。

    林惜昭和左江蓠向戒律堂守堂的弟子传达了舞阳真人的意思,好巧不巧守堂正是被林惜昭撵得满山逃窜的高轻尘,那之后他都没有再去堵过待遇。

    高轻尘对林惜昭显然记忆犹新,一见到她,心里就忍不住生起一种寒噤噤的感觉,但他依旧打了精神,履行了职责。

    “跟我来吧。”高轻尘手里拿着一长串的钥匙,这些和对应的锁链都是由最坚硬的玄武铁制成的,上面还附着天工堂镌刻的阵法机关,几乎没什么人能突破它们逃出来。

    戒律堂的牢房自戒律堂西侧而入,绕过一个小花园便是一座高大的石山,林惜昭对戒律堂并不熟悉,但已隐约猜到这里就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牢房里出乎意料的亮堂,一连串的灵灯挂在墙壁上,让这个有些昏暗的所亮如白昼。牢房里并没有关什么人,空荡的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寂寞。

    林惜昭她们被带到了一间空屋子里,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等着高轻尘将魏紫带到此地。

    “魏紫姑娘。”林惜昭轻声唤道。

    被关在戒律堂了近十天,魏紫依旧面容衣衫整洁,显然是在来之前梳洗过,唯独神情有些憔悴,嘴唇苍白如纸。

    魏紫抬头:“我知道仙长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见你。”

    “我想知道我祖母没做到的、高家没做到的、我也没做到的你是怎么达成的,那朵扶桑花?”

    “我不知道。”林惜昭只能这么回答。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魏紫蓦地弯起嘴角,若有所思地盯着林惜昭:“原来如此,命运兜兜转转,不是自己的终究强求不得,林仙长请回吧。”

    魏紫自言自语了一大段似是而非的话,林惜昭就被她赶出了房间。

    林惜昭凝视着紧闭的房门,突然开口问高轻尘:“她会如何?”

    “只要交出解术之法,必可从轻发落。”高轻尘回答。

    高轻尘是思慎真人的亲传弟子,他透露的消息很有几分可信度。

    林惜昭离开戒律堂不久,便有消息传来,魏紫愿意开口了。魏紫口中交代的事实有待戒律堂核查,而璇玑阁的弟子成了整个云霄宗最忙的人,他们自魏紫处学来了解术之法,正忙着处理一大堆受害者。

    当然,还有一个特殊的病人。

    璇玑阁内,杜若真人广袖一挥,打开了璇玑阁的禁制,如此一来,不论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外界。

    原因无他,这位病人实在过于棘手,杜若真人连向来带在身边的小弟子黛玉都支了出去,不愿意她牵扯到一丝半点。

    求医的人是云华派的褚掌门,陪同看守的则是宋逾白。

    长风镇之事兹事体大,褚掌门又直接深陷其中,不得不用上了一切靠谱的手段,乘了云舟赶赴云霄宗。

    但见了魏紫一面后,奈何他左思右想,都回忆不起他同那座镇子上的人有什么牵扯,甚至不记得曾与他同行过的高家先祖。

    直到执剑长老灵光一闪,提示道:“我记得三伯娘家的二侄子的女儿的道侣就姓高,那该不会是她儿子吧。”

    褚掌门想着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那就更奇怪了,为何他偏偏缺失了那一段记忆。

    因此,才有了今日璇玑阁之行。

    “杜若真人,劳烦了。”褚掌门隔着三尺的距离朝杜若真人拱手。

    一道荧荧的绿光笼罩在褚掌门身上,渐渐隐没,没过半晌,杜若真人的额间竟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粒。

    “杜若师叔!”宋逾白突然出声,杜若真人猛地收回了法术,后退几步喘着气。

    半盏茶后,她才缓缓启唇:“果然是不同凡响。”

    脸上隐隐有医者遇见疑难杂症后的兴奋。

    “那……还有得治吗?”犹豫了片刻,执剑长老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已经见过太多医修对此无能为力了。

    杜若真人凌空召来一柜医书,略微泛黄的书页在半空中飞速地翻动着,杜若真人眼光不停,直到最后一页纸扉合上,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记载。”

    执剑长老的心一下跌倒了谷底。

    杜若真人继续说道:“褚掌门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麻烦,那种黑色的细丝几乎蔓延到了他的整个身体。缺失记忆的原因我猜测也与此有关,黑丝或许篡改模糊了他的记忆。”

    轻描淡写的假设让执剑长老呼吸停滞,他看向他的哥哥,苍老颓废,丝毫不见从前的意气风发。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还……能控制吗?”执剑长老的期望一次一次降低,语气近乎恳求。

    “褚掌门心志还算坚毅,能再撑一段时间。”杜若真人转身去了内室翻找药瓶。

    这边,褚掌门颤抖着嘴唇对执剑长老嘱咐:“阿弟,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日我当真无药可救,请给我一个痛快,不要犹豫,因为那便是我之所愿。”

    “不……”执剑长老嗓音哽咽,平日统筹着整个云华派说一不二的人竟险些落下泪来。

    他还记得从前,他们两兄弟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参加仙考,又拜入同一人门下度过了近千年漫漫的修行岁月,期待着能如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再一起飞升仙界。

    “哭什么呢!”执剑长老耳边传来杜若真人的轻斥,“你哥哥人还没死呢,我有说过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啊?”执剑长老愣了半晌,猛地冲过来抓住杜若真人的胳膊,“还能救?”

    杜若真人看着执剑长老充血发红的眼睛,语气无奈:“要放在从前肯定是毫无办法,不过世间万物万法皆有相似之处,那位魏姑娘的法子或可以一试。”

    “真的?”执剑长老意识到自己失礼,放开手后退几步,郑重地长揖一礼:“若是杜若真人能救我兄长一命,便是我的大恩人,在下甘愿结草衔环以报,任凭驱使。”

    “六大仙门同气连枝,休戚与共,怎当得你如此。”杜若真人连忙将人扶起来,表示自己还需研究一二,请宋逾白将褚掌门他们送回云舟。

    “弟子领命。”宋逾白护送着褚掌门离去,风带起他的一片衣摆,又如云般落下,还未跨过门槛便被杜若真人喊住。

    她扔给宋逾白一个青花瓷瓶,“你既然刚好来了,就把这个顺道带给你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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