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沙之境(三)

    手中的瓷瓶触感微凉,瓶中的丹药传来淡淡的清苦味,宋逾白心想着昭昭肯定不会喜欢,因为闻着就觉得苦。

    给她之前,还是先去膳房讨些蜜饯,不然他都能想象得出她含着丹药眉头紧蹙的模样,怪叫人心疼的。

    算起来他有好几日没见过昭昭了。

    “我代师妹谢过师叔。”宋逾白转身道谢。

    杜若真人摆摆手,“客气什么,黛玉是我徒弟,惜昭是她妹妹,便也算是我半个徒弟,关心她是应有之理。”

    若是林惜昭再次肯定会再恭维几句杜若师叔如何如何厉害,哄得人对她们姐妹俩好感更上一层楼。

    宋逾白思及此,嘴角勾出了一抹笑。

    杜若真人凝望着这个师侄渐渐走远的背影,七情渐渐找回来几情后,他总算像个平常弟子了,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样,有了些喜怒哀乐。

    如此,掌门师兄亦能放心许多。

    ---

    四季谷如今正是春日,鸟鸣啾啾,微寒的风吹过,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早开的梨花悄然绽放,一树树白花如云似雾般弥漫山间。

    昨夜湘云、惜春、王熙凤等一大堆熟人造访,林惜昭多喝了几盅酒,半夜靠着院子里的那棵梨花树就睡着了。

    宋逾白走入院中,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图景——

    月白裙衫的女子斜倚树下,白如凝脂的肌肤上浮现着一抹绯红,嘴角轻轻翘起,显然做了一个好梦,簌簌梨花为被,倾覆了她一身。

    宋逾白蹲下身,望着林惜昭的睡颜,心底油然而生出了久违的心安。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地过下去,岁月静好,就该让人满足了。

    睡梦中的林惜昭微微颦眉,一瓣梨花落在了鼻间,弄得她有些痒痒。她忍不住努了努嘴,想要把花瓣赶下来。

    见此,一抹笑爬上了宋逾白的嘴角,如果有人能看见这个面如冠玉的青年此时的模样,定然会一眼陷入他温柔的烟波。

    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轻轻的将林惜昭身上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拨开。

    少女带着悠切香味的呼吸声弥漫了他的整个鼻腔,他们离得有些太近了。

    宋逾白克制着心里的冲动,心想就这样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就在此时,林惜昭不知嘟囔了什么,浓密的睫羽轻颤着,宋逾白的手指捏住她脸颊边的一枚花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一刻,少女柔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脸颊贴近他的手掌,甚至轻轻蹭了蹭。

    他宋逾白脑中轰然巨响,脑海里结成一团乱麻,浑身僵硬,手就呆在远处一动不动。

    林惜昭这样的举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他不该这样的。

    宋逾白在心底告诫自己,这是趁人之危,是对昭昭的不尊重。

    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林惜昭的手指,动作轻柔的怕伤到她。

    青年的手方才拿开,睡眼惺忪的姑娘便睁开了眼,稍稍一抬头就撞上了宋逾白略显克制的眼眸,琉璃色的眸子在明亮的天光下越显澄澈。

    她慌乱了一瞬,轻声唤了句:“师兄。”

    “昭昭。”宋逾白的耳根染上了一抹红,有些庆幸没有被当场抓包。

    林惜昭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我昨天晚上这是……喝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掀起眼帘偷瞄宋逾白,见他如平常一般,不免有些失落。

    她其实早就醒了,方才的种种皆是她有意为之。

    她就是忍不住想试一试师兄会不会对她有些同门之外的情感。

    宋逾白的僵硬她感受得一清二楚,看来是吓到了君子般的师兄了。

    也是,师兄待她如妹,怎会愿意逾礼。

    “整整一个晚上,就住在这儿,不怕冷吗?”耳畔传来宋逾白的关切的声音。

    林惜昭笑道:“师兄还不知道,我已到了怀沙境,寒冬酷暑于我而言如今并无甚分别。”

    宋逾白眼神微黯:“是我忘了。”

    “师兄忙完了?”

    “处理长风镇的高家的后续事宜,师长们商议后决定交由天星门处置,长风镇日后便归属天星门管辖。”

    “应该还算不错?”林惜昭琢磨一番,长风镇原仅有散修联盟偶尔管上一管,且散修联盟里人员冗杂,有个正经宗门管辖,虽然束缚多了些,但两百年前的惨事应当不会再上演了。

    对长风镇而言,也可称得上是好事一桩。

    “那魏紫?”

    “杜若师叔愿意暂时留下她,将功折罪。”宋逾白说。

    林惜昭点点头。

    目光触及宋逾白俊逸的面容,她不着痕迹地别过脸去。

    几乎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大声问一句: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惜昭默默升起一个念头,要不再试探试探,如果只是师兄过于含蓄了的话。

    不,就算不是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试一试能不能把师兄扒拉到自己碗里,也不吃亏。

    一边的宋逾白同样心思翻涌,却见林惜昭站起身来,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说道:“昨夜可不知道她们在里面如何了,里面都是女孩子,师兄你可不要闯进来。”

    浅色的帷幔飘飘荡荡,玉制莲花香炉里点着檀香,烟雾袅袅。

    山水画屏风后,隐隐可见几个人影,林惜昭绕过屏风,便闻见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是果酒。

    昨日来的皆是不常喝酒的姑娘,修士常喝烈酒是绝计承受不住的,林惜昭禀了紫云真人从四季谷的酒窖里翻出了几坛果酒。这果酒不知何人所酿,味道甜美勾人味蕾,后劲却足,一屋子的人,除了只轻抿了几口便被杜若真人叫回里璇玑阁的黛玉,全醉了个仰倒。

    面对一屋子醉鬼,林惜昭也有些头疼,湘云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床上、地上,有人嘴里仍嘟囔:“再来一杯!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林惜昭无法,只得翻了解酒丸一个一个地塞进去,又用灵力化了开。

    一刻钟后,终于有人悠悠转醒,却是从来端庄持重的元春,她被骤然吓了一跳,连忙检查身上的衣衫,见衣服整齐,终于松了一口气。其他人陆续醒来,想到昨晚就这么醉倒在这,脸上也有些羞赧,王熙凤缺偏不,拉着她们一个个打趣过去,尴尬的气氛顿时散了大半。

    短暂的相聚后,便又是别离。又在云霄宗逗留了几日,湘云她们便收受行囊回了天星门和云华派,而林惜昭又过上了平常练功打坐的生活,偶尔去青蚨宫接个就在云霄山脉寻灵草、补灵兽的任务,和左江蓠谈谈八卦,明里暗里试探着师兄,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当然,她来往最多的还是璇玑阁,有时径直就在黛玉的院子睡上一夜,美其名曰姐妹夜话。

    顺便说一句,魏紫被杜若真人留在了璇玑阁,性命无忧,只是不能离开。林惜昭好几次与她错身而过,魏紫均是默然无语,步履匆匆,好似把什么都看淡了一般。

    深秋季节,红叶满山时,紫云真人突然唤了林惜昭前去。

    紫云真人还是坐在当初拜师的那扇窗边,只是墙边的藤蔓已随四季轮转失却了葱荣绿意,枯黄干瘪。

    “惜昭,”紫云真人将茶盏搁在桌上,“你可曾听过仙门大比?”

    “弟子略知一二。”林惜昭答道,虽猜到了一些,仍是暗自吃惊。

    云霄宗门内的弟子只要双方同意,便可比试切磋,她并不陌生,也参与过好几回。而仙门大比每一个甲子召开一次,专供怀沙境及以下的各仙门弟子切磋。当然,各仙门均卯着劲要取得好成绩,皆因各派心照不宣的目的:趁着仙门大比展示实力。

    可掰着指头算算,距离上次仙门大比不过四十载,还等要再过二十年才是下一次。

    林惜昭暗忖,师父他老人家又为何要叫她过来。

    紫云真人点点头:“为师唤你过来,便是为此。各派商议后决定下一届仙门大比提前,时间便在次年春分后。”

    林惜昭暗自兴奋,捏紧了拳头,跃跃欲试,但她也不急,安安静静地听紫云真人把话讲完。

    “为师其实对你和逾白无甚要求,但仙门大比不一样,关乎着咱们云霄宗的颜面,需你去搏个好名次出来。”

    林惜昭低头:“弟子明白,自然会全力以赴,不坠师门之名。”

    “你境界升得快,也有奇遇,虽到了怀沙境,分剑术也已小有所成,但别的底子还是有所不足。”紫云真人道,“好了,你师兄也快到了,之后就由他带着你把之前的功课好好补上一补。”

    林惜昭也清楚紫云真人所言不假,能升到怀沙境,多赖外力所为,她的根基的确不稳,遇上同境界的高手只怕过不了几招就要败下阵来。听到后半段话,她忽而抬头朝屋外窥去。

    一道清俊的身影推门而入,带着山间的少许湿意,林惜昭只能瞧见秋风卷起一截月白的衣角。

    宋逾白一进门,视线就不自主滑落到端坐在旁的女修身上,一身月白的素色衣裙,低头露出的一截脖颈,比雪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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