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大比(十)

    夜色已深,即便是气候温暖的毓秀宫,也减不去夜风里藏着的寒意。

    林惜昭却浑然不觉。

    她的脸微微发烫,泛着一片红霞,低垂着眼,不敢抬头看人。

    她万万没想到,宋逾白竟然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般话来。

    眼前人,自己就是他眼前唯一的人。

    那么,眼前人是不是也是心中人?

    娇花照影的姝丽美人半头青丝挽在脑后,宋逾白一低头,入目的就是她松松垮垮的发髻,和那枚挽发的玉簪。

    他的唇角弯起,难得驱散了心中的一二忐忑。

    宋逾白想,或许他该感谢孟清姿。

    受了她的刺激,今夜的这几句话,他几乎是冲动着对林惜昭说出来的。

    眼前的姑娘茫然无措,眼底荡漾着一泓朦胧的水色,氤氲不清,却无端牵动着他的心神,掌控着他的命运。

    宋逾白仿佛站在山崖边,一念之间,便会摇摇欲坠。

    明月自树梢间探出头来,似一轮玉盏冰盘,不染纤尘。

    一阵幽香悄然弥漫开来,宋逾白朝林惜昭伸出手,他的掌心竟凭空出现了一朵昙花,花苞猝然舒展,一寸一寸地露出花心浅黄的花蕊。

    林惜昭轻呼出声:“这是?”

    “它属于你。”

    我也亦然。

    林惜昭头顶青丝如云,宋逾白犹豫了片刻,雪一般的花朵落在了她的发髻上,紧靠着那枚玉簪。

    青年清浅的吐息萦绕在她发间,他身形欣长,正好挡住了当空落下的一片月光,林惜昭略显纤弱的身影,全覆盖在了他落下的阴影里。

    而这一刻,林惜昭睁大了眼睛,无法分辨近在咫尺的宋逾白眼中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林惜昭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窘迫,浑身的热意都涌上了脸颊。她轻轻垂下头来,露出一段修长犹如白雪的脖颈,即使在黑夜里也微微发亮。

    纤纤玉指轻轻触碰柔软的花瓣,冰凉的触感,却又似一涓细流,柔和却源源不断的灵力沿着手指、手腕汇入她的经脉。

    她故作镇定道:“这昙花从哪儿来的?”

    这不是普通的昙花。

    亦不是十天前她收到的那一朵。

    宋逾白沉默少倾,反问她道:“昭昭可否还记得我们初见昙花是在何地?”

    当然记得,在浮生秘境的一片覆雪青山脚下的一方小院。

    林惜昭眼睫颤动,忍不住想得更多。那些几乎身临其境的浮生梦境,她的过往和他的过往,彼此交融,最终知悉了彼此最大的秘密,并默契的永埋心底。

    她的识海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林惜昭终于想明白了,似乎她对师兄的信任,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起源于此。

    所以——

    “是浮生秘境,对吗?”

    “当日那些昙花虽落,却留下了种子,我试着养了几年,才开出了几朵。等回了云霄宗,我带你去看。昭昭,你愿不愿意?”宋逾白再度追问。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的意味,一步步引诱着林惜昭踏入陷阱。

    林惜昭的心更加乱了,似有什么漫上心头,就像涨潮的春江,徐徐流淌,水面之下却又波涛汹涌。

    女修沉默着,不知道这般的情景下,纵有千言万语,又该如何去说。

    宋逾白看着林惜昭,似乎透过那一双秋眸,就能将她的顾虑、迟疑看得一清二楚。半晌,他握住了林惜昭的手腕,“昭昭,看着我好吗?”

    林惜昭抬头,鬓边的一缕发丝随风遮在眼前,透过细碎的缝隙,她第一次在宋逾白眼中读出了这样复杂的情绪——

    恳求、惧怕、忐忑……以及那几乎要使她呼吸停滞的灼人情意。

    “师兄,”女修的声音轻柔,林惜昭的手掌轻轻拂过宋逾白的面颊,掌心冰冷而温热,“人都说并蒂双飞,昙花一现,我就好奇这世间有没有并蒂的昙花。若是有,我便也请师兄去看看。”

    “昭昭此心,与师兄无异。”

    闻言,宋逾白的脑海炸开。

    他的眼神闪了闪,再次凝眸望来时,眼眸里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然。他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擦过林惜昭的发丝,却停在了半空。

    “昭昭……”

    不知为何,现在的林惜昭一听到这个称呼,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她已经知道他们彼此有意,但未曾料到将一切说开后会是这般情状。

    她还没来得及细思,袖中的玉简微微发烫,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子时到了。

    林惜昭连忙拿出玉简,借着月光将上面的文字看清。

    “云霄宗林惜昭对云华派楚三戒。”

    自己明日的对手竟然是他。

    楚三戒是本次仙门大比爆出的大冷门之一,平日里名声不显,平平无奇,到了仙门大比上不再藏拙,一连斩五关过六将,进了前三十二强。

    林惜昭的直觉告诉她,楚三戒的身上另有秘密,这也是他极力对林惜昭态度亲近,她却对她更加戒备的缘故。

    宋逾白屈身,也看清了玉简上的字迹,眉头微微颦起,他知道云华派的这个弟子,这些日子常常出没于林惜昭附近。

    “师兄,”林惜昭原不知该这一时间该如何同师兄相处,玉简亮了,恰似瞌睡送来了枕头,忙不迭道:“明日有比试,我就先回了,其他的等仙门大比结束后再说吧。”

    说完,林惜昭竟御起剑,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宋逾白怔在原地,有些失神。

    按照庭轩说的,不该是这样啊。

    ---

    回到驻地的时候,林惜昭整个人简直犹如煮熟的鸭子,整个人脸色爆红。

    左江蓠正坐在廊下,拿着玉简嘀嘀咕咕着什么,考虑要不要去敲了别人的门,问问他们的对手是谁,又有谁轮空了,反正大家肯定都没睡。

    结果转头一看,就见林惜昭匆匆忙忙跑了回来,惊得直接蹿了起来:“惜昭,你出去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对了,你抽到谁了?”

    林惜昭却没有回答。

    她径直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合上,背对着门扉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发烫的双颊。

    四下寂静无声,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纱帘后的一扇轩窗,有月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细碎的尘埃在空气中浮动。

    在宋逾白面前强撑着掩饰出来、早就几乎摇摇欲坠的平静,直至此刻才轰然崩塌。

    事出突然,的确打得林惜昭猝不及防,但她多年下来的习惯依旧,无论发生什么,心里怎样纷繁复杂,总能维持表面的镇定,绝不会让人轻瞧了去。

    她绞动着衣袖,嘴唇轻轻抿着,思忖她是不是有些过分,茫然失措的时候竟然选择了一遁了之。两世为人,这可是她第一次被人表白,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不知道师兄会不会生气。

    林惜昭抬头注视着那些尘埃许久,然后突地“噗嗤”笑出声来。

    师兄竟然说自己是他心中所恋慕之人。

    转念一想,就算有些出乎意料,谁能说她不是心想事成了。一个感情小白,还想着自己主动出击,现在也不必了。

    “明天,明天……”林惜昭缓缓闭上眼,决心明日比试结束后再去找师兄一次,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决定接下来该如何做后,林惜昭又在原地做了半盏茶,终于觉得面上的红潮逐渐退去,于是重新站起来,用水重新梳理了一番,翻身上床,准备睡觉。

    林惜昭原以为自己会整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想到阖眼的一瞬,她就陷入的梦乡,一夜酣眠。

    天高云阔,毓秀宫大殿的台阶下一夜间变了模样。五根巨大的石柱凭空拔地而起,各色的符文在半空中流动,闪烁着熠熠的光芒,这是毓秀宫的长老联手布成,为的就是保护新落成的擂台。一旦台上交手的弟子所散发的剑意、刀光飞向台下,这些符文就会立刻将其吸收。

    到了三十二进十六的比试,金木水火土五个擂台不再使用,转而换成了这一个新擂台。

    数以千计的蒲团漂浮在半空,观者皆可坐上去,台上的一举一动便可一览无余。至于毓秀宫主殿的台阶上端坐的正是各仙门的掌门,除了毓秀宫的柳宫主、紫云真人,云华派的褚掌门竟然也现身了。

    别人对此不以为然,林惜昭却是惊讶万分,褚掌门连日来都未现身,她以为初赛那次露面后他就回了云华派,褚掌门身上的毛病可是个麻烦。

    黛玉察觉到了林惜昭的视线,低声对她耳语道:“褚掌门早就好多了,不然我师父来做什么。”

    林惜昭脑子转得飞快,难怪杜若真人跟来了仙门大比,竟是为了给褚掌门问诊,如今的样子定然是大有成效。

    “杜若师叔真是厉害。”林惜昭叹了句。

    “璇玑阁上下这一年来的功夫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黛玉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好奇,“对了,今晨我随师父去瞧褚掌门的路上碰见了宋师兄,他请我带话给你,说是今日日暮之时,于昨日之地相见。你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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