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哗啦哗啦一片鼓掌声。
天大街上不知从何时起变得非常热闹。
争个高低，夺占领地，向来是大荒这边的传统。远古时期部落，权力，乃至生育也可能会拿来争一争。
但这届小年轻们好像不太一样。
他们虽然也争高低，但好像摒弃了和自身无关的一切题外话，和老一辈神几乎没什么交集。
从清晨开始，一片欢呼叫好声便从云深雾重处昂扬而起。然后陆陆续续会聚集更多的神，热闹得像是凡间的集市。
耍符的，卖法器的，炼丹的，卖仙草的，甚至还有拎刀干架的，吵吵闹闹。
这时就会有老神仙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吼上一句：“天天在这儿闹腾！街上还住神呢，烦不烦！”
接着吵闹的声音就会降下来，逐渐向着东面的大空地去转移。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天大街东面的空地莫名其妙变成了仙市，中间还有一个大场地，用来斗法。
为了化解一众小年轻们旺盛的精力，天门老神仙匆匆忙忙在仙市旁边建立了一座宣讲殿，每日不重样地讲些新知识，吸引了大批的年轻神仙。
渐渐地，宣讲殿逐渐成为了年轻神打卡学习的地方，相互结交攀比，做着名扬山海的美梦。
天大街是天门的俗语称呼。宣讲殿一个月讲二十天，听讲全凭自觉。若是报了名哪天不能来，上街随便找个准备去听学的神，顺道打声招呼就行。
上午讲些理论知识，下午就清场留给小年轻们练习掌握，十天一个轮回，学不会的被罚整理整个仙市。
小年轻们格外努力，空出来的十天，通常都会被他们用来完成各法门发派的任务。连仙市也只在傍晚开几个时辰，其他时间都没有了。
不过这样一来，年轻神们时间安排地紧密，天大街的睡眠质量倒是好了不少。
随即，天大街上陆陆续续搁上了简易的桌椅，标注着各宫各殿的牌子，也不卖什么东西，只在各自跟前桌上摆着一份用来登记的册子。
年轻神们来问过几次，只是最后好像都不感兴趣，渐渐变得门可罗雀。
在一众法门乱斗的神仙里，千颜自认是一个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存在感极低的透明神仙。别神会的她略有了解，别神不会的她也知道一二。
但她好像有些格格不入，同旁的神仙特别明显的不一样。
她几乎从不去结交谁，也不与旁的神探讨学习一众法门。旁的神仙每日提着灵力干架，兴致勃勃去争个高低，她却想尽快找个有趣又不折腾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毕竟沧海桑田，神仙无岁月，她可不想一辈子这么闹腾下去。
她没有太大的抱负，觉得神这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就很成功了。年月这么长，足够她把一件事做到极致。
于是这天，看到各宫各殿开始懒懒散散收桌椅的时候，千颜趁着冷清没神，犹豫着去到跟前问了问。
千颜：“请问这摊子是做什么的？”
被问的神是个上了年纪的，闻声头也不抬，懒洋洋应了一句：“不卖东西，不给指点，不看资质，不打架。”
千颜：“……”
老神见她还站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下，说：“还有别的要问？”
千颜很有礼貌地又问道：“我想知道你们这个摊子是做什么的？”
老神情绪依旧不高：“给你个活儿干，干得好了能升职，干得不好会贬职。”
千颜想了想，问：“都做什么工作？有什么好处吗？”
老神顿了一下，似乎被她问住了，想了半晌后轻嘶了一声，终于正眼看她，疑惑不解道：“给你活儿干不就是好处？你还想要什么？”
千颜：“……您说什么？”
老神皱着眉：“你们干活还要好处？”
千颜：“……”
千颜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冒犯了。”
然后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老神忙在后面叫住她：“诶，小娃娃？”
千颜回身。
老神有些犹豫：“我要是给你好处……你会来干活？”
千颜想了想，道：“您这么说，是比较急吗？”
老神微微皱眉，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有些，如果你能立刻入职的话……”
千颜了然，立马道：“不入。”
老神一噎，顿时瞪大了眼：“你耍我？”
千颜摇头：“您并没有问我想要什么，可见并不诚心。”
老头不可思议道：“我不诚心？”
千颜认真地点头，说：“您看，您摆这个摊子是打算给旁人分发职位，也不打算发薪资。其实说白了就是缺人给您打白工。但是我平日上课修行，缺什么资源我自己就可以去找，为什么要跟着您白干活？”
老神越听越不理解，纳闷地说道：“给你活干，是给你权力，你不要？”
千颜也表现出不理解来：“权力有什么用吗？”
老神震惊地看着她：“权力没有用吗？”
千颜疑惑：“比如？”
老神脱口而出道：“有一呼百应的地位啊！”
千颜皱了皱眉：“能让我修为大涨？”
老神脸一僵。
于是他又说：“旁神会给你送来更好的修行资源。”
千颜又皱眉：“这算是收受贿赂吧？”
老神：“号令众神的威风？”
千颜侧了侧身，指向仙市里勾肩搭背特意绕过这片区域往回走的一众年轻神，问：“号令谁？他们？”
老神：“……”
老神百思不得其解地又嘶了一声，疑惑地问：“那我要是想让你来，你会要什么？”
千颜仔细想了想，说：“我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跟他们也合不来，但是我不喜欢吃亏。如果我开的条件你能接受，我可以考虑一下。”
老神也仔细想了想，直起身体问：“什么条件？”
千颜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我需要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
老神略有思考。
千颜缓慢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我需要，但自己不能弄到的东西，你得帮我。”
老神拧眉不语。
千颜不慌不忙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关于职位我有一定的挑选空间。”
老神犹豫沉默良久，见她不再说话才松了口气，道：“什么才叫良好？如果我帮你也弄不到，又该如何？挑选职位也是要看你能力如何的，我不能一口答应。”
千颜伸手拿了他用来登记名册的纸笔，莞尔一笑，逐条描述，详尽备至。
老神看着越写越长的串串眉头跳了跳，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看千颜依旧奋笔疾书的样子，手拢在袖里握紧了又松开。
写罢，千颜抬头长舒一口气，笑道：“见面礼就免了，不必感谢。咱们什么时候入职？”
老神面无表情地将条例从头看到尾，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三天后。”
千颜高兴地点了点头：“好的。”
隔天，各宫各殿招人摊子上的牌子就变了。
每个牌子上多多少少都许了些让神感兴趣的好处。
千颜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瞧见各宫各殿摊子前挤满了神，七嘴八舌询问着什么。不久众神便陆陆续续再散开，只有少数神还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不过也没多久就离开了。
她悠悠叹了口气，参照她的索求是不会有成效的，毕竟她与大部分神的追求都不一样。
千颜自顾自地收回目光，打算回去再翻一翻从老神那儿顺来的各殿介绍。
她研究了各宫各殿的职位，又去老神那儿做了一番检测，最后从老神给她的选择范围里选了个看起来最轻松的活：
天缘殿的一名编撰。
天缘殿是管姻缘的，灵力来源似乎不像是神力，这点让千颜很是感兴趣。
天缘殿的同行大多修为不高，平日里都是围绕着红线工作，这点也让千颜很放心。
她领了一套工作服和红线法器，然后有神匆忙交代了她工作内容。听起来不难，她总结了一下，也就是研究研究红线法器，然后记录案例和编故事。
工作服也很有用处，比如配备的铃铛，有避秽镇邪，静神清心之用。外罩的纱衣也有防御之效，都是好东西。
千颜翻了翻其他的，发了许多用来记录的空白册子。
她分了分类，一本专门写对姻缘线的研究，其余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来记录案例，另一部分用来编故事。
然后她发现许多同行都是老神仙，除了工作上带一带她，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有神感兴趣。
很好，千颜想着，她可以多研究一下红线，如果能够找到天缘殿灵力的源头，想必它会是一个很棒的法器。
灵力只是寄存在体内的力量形式，任何力量都是有源头的。比如天门都是使用神力，所以灵力大多有一种渺茫的气息，神圣而浓厚。
这得以将不同的灵力区分开，比如妖力就不同。
但天缘殿的灵力虽然和神力很像，却又不同。这似乎是一种更为纯净的法力，温和宁静，却又澎湃汹涌，但没有锋利的杀伤性。千颜想，这大概和天缘殿的工作有关。
天门的法门派别有道法，佛法，与远古洪荒之法。若细分，道法又三千佛法又三千，洪荒之法远而不可查。天门多为从中延伸，修行混乱，各自修各自的，相互探讨。
千颜一时不能找出从哪里能寻到天缘殿此法门，不过大道三千，殊途而同归，她并不气馁。
于是除了工作和上课，她大多都在冥想对比这两种法力，且暂时给天缘殿法力命名为，缘力。
如此过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