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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拾风雨夜半方才入睡,早上便难得晚起,花锦怡已经在院中与大汉闲聊起来。

    大汉指着远处说道:“你们要去肃州,沿着官道走反而绕远,这个方向有条小路也可纵马,顺着路一直走,绕过一座小山便能到,骑马最多用不了一天,山下有不少人家,可供你们投宿。”

    花锦怡惊喜连连,这三日风雪兼程、吃喝休息都成问题,有近路再好不过。

    花锦怡的脚腕有些刺痛,但她不想再麻烦别人,况且两人共乘行路速度会慢很多,她自己牵马来骑,今日拾风雨并未阻止。

    与大汉告别后,马儿迈蹄赶路,小路意外好走,视野开阔、无从遮挡,北风将路上的积雪吹得干净,远远便能看见略有蜿蜒的路径尽头是座小山,与那大汉说得一模一样。

    今日的拾风雨闭口不言,只安静的骑马跟在后面,花锦怡竟感觉有些不适应。

    往日他总是兴致勃勃,虽然扬风架雪、有时开口说话都难,他还会留意四周,叫她去看哪个形状奇特的孤树,看天边展翅的飞鸟,或是看蟹青色的天际和蕴红的晚霞。

    说不上为什么,她好像莫名能够感受到他今日的低落和黯淡,是又想起尸骨无存的陆名了吗,或是看到大汉独自生活,感同身受,生出孤家寡人的寂寥。

    花锦怡想宽慰他,又怕反倒戳到他的痛处,问道:“等陪我将肃州的事情办完,你有什么打算?”

    开口问着,心里却在想,若是他还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不放,非要住在花家,那便让他去押镖赚钱,可不能让他白白享受着娘提供的食宿。

    他再好,也比不得娘。

    身后的人听见问话,赶马走到她身侧。

    他来了却不回答,一时间只有马蹄踩在薄雪上的嗒嗒声。

    花锦怡转头去看,他也偏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他眼里好像蒙着一层烟雾,不负从前的清明皎洁,含着忧郁伤怀,又有疑惑与探究。

    他缓缓开口反问:“你想我去哪里?”

    昔日总是明朗清澈的嗓音透着丝丝阴鸷,花锦怡试探着说:“若是你无处想去,和我留在花家也好。”

    面前的男人神情未怔,转头看向前路,忍不住轻轻嗤笑一声,一旁同样看着前路的女孩没有察觉。

    余下几日风光正好,再没遇到雪天,两人按照大汉所说的,果然一路进发,顺利到达肃州地界。

    正月十三,二人在鹰石西与红羽军的大部队汇合。

    鹰石西与肃州城遥遥相望,因为位于一块形似雄鹰的巨石西面而得名。

    姜恭在红羽军中颇有威名,她只与守卫的小兵提起自己是姜恭的徒弟,小兵便将她视为高人,以礼相待,但仍不肯直接将他们带到营中。

    “我们军师说了,进出的门户要把守好,你们二位先在此等候吧,待我们核实后再说。”

    留下这句话,小兵转头进去报信去了。

    等了一刻钟左右,从营中匆匆走出一个壮汉,远远看见花锦怡持剑娉婷而立,他快走几步,声如洪钟:“锦怡,你怎么找来了?”

    “姜伯!”

    这下小兵不再阻止,她向前迎上几步,终于将姜恭看清了。

    他空荡荡的独臂袖子随风抖动,身型更加魁梧结实,脸上,从眉骨到鼻尖,横亘着长长一道伤疤。

    “姜伯,你这……”话还未说全,她便先落下泪来。

    倒是姜恭无所谓地笑,挖苦道:“大丫头了胆子还这么小?不就是一道疤吗,你若是看见我断臂的时候,还不得吓晕过去。”

    说着,他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粗粝的手指磨在她的脸上,刺刺的疼。

    怎么会是吓得,她只是想到也许哪场战役,姜恭没有那么好命,再叫人挥砍一刀,岂不是就……

    不知道姜恭为何要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作什么叛军,战事残酷,他少了一只胳膊,能打的过对面身经百战的徐老将军吗?

    师徒二人互相挂念的模样刺痛了拾风雨,酸涩充盈于胸,突然不知道茫茫天地,他能在何处安身。

    少年时,他饿得皮包骨头,趴在路边卑微地祈求过路人的怜悯。

    眼睁睁看着别的乞丐因为力气大、长的壮实,被善心的雇主领走,他那时候想,这辈子如果能有雇主带他走,他就死而无憾了。

    可惜当年带走他的雇主如今已经不在了,他死在浑江,再也回不来了。

    人人都有牵挂和团圆,唯独他没有,他曾以为找到了挚爱,甘愿追随她,可是……

    她的秘密和谎言那么多,即使她陪伴在她身边半年之久,即使他将自己的全部剖开来给她看,即使他曾日夜守护救她于绝境,她仍不曾真正地敞开心扉,给他哪怕一点信任。

    她好像开在悬崖边的雪莲,让他望而却步,又偏偏舍不得离开。

    姜恭将二人带到了他的营房。

    “主上征用了这一片住宅,建起城墙,暂时作为大本营,只等开春后再与朝廷一战。”

    “主上就是你当日遇到的熟人吗?”花锦怡问,这人到底是不是任柯。

    姜恭回答:“我那日在街上碰见的是军师赵许,到军中后发现主上确实是位明主,这才和他一同追随。”

    原来不是任柯,她直言:“我来之前回过浔州,林叔听说你遇到过故人,怀疑是任柯,所以才瞒着我娘遣我来求证。”

    姜恭面色复杂,“虽然不是任柯,但与他确有关系,你且等一会,我去将赵许叫来,让他说与你们听。”

    不多时,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步步铿锵,是姜恭,另一个步履轻盈从容。

    姜恭身后,跟着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二十五六,容貌虽算不得什么美男子,但他气质如竹似兰,风光霁月,只看着便叫人生出心旷神怡之感。

    “锦怡,这就是军师赵许,你要叫小叔。”

    小叔……他看起来也没有比她大多少吧。

    赵许抬手请大家落座,衣袖随着他的动作轻飘曼散,花锦怡感觉自己不敢喘气,生怕把面前这人的仙气吹散了。

    赵许开口,声音果然如泉水击石,温润空灵,“我虽不是任柯,但我认得他,他父亲与我父亲原本就是忘年之交,后来又有同袍之情,皆在北关军中任职,当年落霞沟一案,任校尉通敌被斩,任柯不信,上京申冤,曾到过我家。”

    “然后呢,他如今在何处?”花锦怡急切地问。

    “任柯来时,家父正因重伤在家静养,他们密谈两刻左右就匆匆分别。一年后,家父重病离世,临死前与我交代,那日两人密谈约定,任柯安全进京后,会设法传递事情进展。”

    说到这里,花锦怡已猜到结局,一年时间毫无音信,任柯应是还未进京就已经遭遇不测。

    果然,赵许说道:“家父将这封书信交给我,我才知道任柯为何被害。”

    他自衣襟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手掌大小的锦袋,轻巧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裹的方正物件,说道:“任校尉所写的家书,上面除了对妻儿的涓涓思念之情,还提及大将军举止反常,令他疑惑,只此一句,却引来滔天之祸。”

    众人看向那方油纸,想来里面包裹的就是任兴弼的那封家信。

    花锦怡启唇轻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恭面色阴沉,“落霞沟一案,大将军必定脱不了干系,我师傅一生铁骨铮铮,忠君爱国,他根本不可能通敌。”

    “这个大将军,可是现在正在肃州城与你们对峙的徐老将军?”花锦怡问道。

    赵许缓缓开口:“不是,信中所提的大将军,是当时北关军将军曹人山,也是当今晋王的亲舅父!”

    他口中呵气如兰,语气飘渺,却好像用铁锤将钉子一下一下砸来,将花锦怡钉在那里。

    她下意识看了眼拾风雨,他神情未变,端坐在那里静静倾听。

    话说到此处,疑问一一解开,当年任兴弼被判通敌处死后,任柯怀疑大将军曹人山先通敌后诬陷,带着家书作为证据上京诉冤,可惜还未安全进京,就被人发现秘密处理。

    他久未归家,任夫人先丧夫后失子,郁郁而终,奈何恶人不肯善罢甘休,惧怕任家还有证据,一把大火将任家烧个一干二净,姜恭与其搏斗,中毒断臂,花知巧、林雨亭也四散而逃。

    往事袭人,姜恭恨恨说道:“官员陷害忠良、皇帝不明是非,既然如此,还不如推了让好人来做。”

    曹人山已经归天,他又是皇帝内兄、晋王舅父,多年过去,当年旧人死的死、没的没,要想替任兴弼翻案、替任柯追凶,难于上青天,既然如此,那就叫天子换人来做。

    肃州风雪凛冽更甚,倒显得冬日的太阳高远灼亮,朔风舞动旌旗,猎猎作响。红羽军各个精神抖擞,这一路他们得百姓爱戴,高歌凯旋,只等杀入京城,改换青天,重新封侯拜相。

    虽说因肃州城池稳固,守军完备,又有徐老将军坐镇,整整半年还没有攻下,但他们有仁爱英明、体察民苦的君主,有能呼风唤雨、胜天半子的军师,有如天兵神将、骁勇善战的独臂将军,何愁不胜。

    状若雄鹰的巨石在蓝天的映衬下好像真要振翅而飞,信鸽咕咕地在笼中叫着,花锦怡提笔将赵许所说的过往详细书写,提及任柯,她脑中反复措辞,久久不能落笔。

    字字句句落在纸上没有温度,却写下了落霞沟中死去的忠魂,写下了任柯踽踽独行的申冤之路。

    花锦怡想,不知道娘知道任柯当年离开后便遇害了,会不会有遗憾和心痛,能不能释怀……

    她将信件写好,交给赵许查看清楚,免得被人怀疑传出军中机密,由信鸽带着,朝西南方向飞回浔州城。

    “锦怡,任柯一事你已经知晓,便与这位小兄弟回浔州去吧,虽说如今休战,肃州也不一定太平。”姜恭仔细叮嘱。

    但第二日还没来得及走,赵许便带着一位长髯儒士前来,说道:“听闻姜兄的徒弟来了,主上特意登门拜访二位。”

    说着,那长髯儒士自上前一步,一撩胡须,微微作揖说道:“鄙人韩骞见过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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