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啊

    暑假期间的南华大学,还有不少留校的考研人。

    傍晚七点的时间,路灯亮起,小凉亭里坐着三两个学生在那儿背书,蚊虫叮咬的受不了了就站起来背,走来走去。

    给清寂的校园添了一抹余温。

    靳延:“去过小凉亭背书吗?”

    桑涴低低地“嗯”了一声。

    “背的什么?”

    “书。”

    “……”

    靳延走在前,桑涴走在后,小湖面吹来的凉风沁人心脾,拂过男人轻挑的眉梢,又撩起女孩儿齐肩的发。

    傍晚的校园里时不时响起几声鸟鸣,嘀咕,嘀咕,蚊虫的嗡嗡声也不绝于耳,一个个飞蛾扑火地撞上那盏摇摇欲坠的路灯。

    沉默与今晚的月色共同到来。

    靳延转过身,看了眼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桑涴,小姑娘好像真的生了气,不笑也不闹腾,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说听话也听话,说犟那身上也真是有一股倔劲儿。

    他挑眉,“这么冷落人,过分了啊。”

    桑涴抿唇,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先冷落谁,恶人先告状。

    嘴上闷闷地说:“没有。”

    过了会儿,她心里又有点不甘,呐呐地顶了一句:“是你先的。”

    她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靳延的笑点,男人靠在路灯上笑得不行,肩膀都颤了几下,放肆的笑声回荡着。笑了一会儿,他头微扬,看着扑火的飞蛾与蚊虫,渐渐止住了笑,正经了点神色,倒还真有些喜怒无常的混蛋模样在里头,“诶,我为什么不理你,你也不问问?就这么随我,我要算了你就跟着算了?还是说我跟你玩完了分手了,你也不怎么所谓,转头就能跟别人继续?”

    靳延声音冷淡下来,“你也没那么喜欢我嘛桑绾。”

    在你心里,我跟靳絮安差不多。

    就像在他们心里,我跟所有有钱有权的公子哥儿差不多。

    我不是唯一的一个。

    永远都不是。

    对谁来说,都不是。

    桑绾反驳:“我没有!”

    她这张笨嘴一着急就乱说话,“是你先不要我的,你看见我了当作没看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瞎了。就是因为你没瞎,所以你就是故意的。”

    靳延:“……”

    她说的是地球话么。

    那天看到靳絮安跟桑涴走一起,靳延心里就堵了一把未名火,这些天一点儿也没消,越烧越旺,没想到今晚上那点邪火莫名其妙就这么笑没了。

    他伸手,吊儿郎当地拍了下桑涴的脑袋,“成了成了,胡咧咧什么,都听不懂你在说哪国话。”

    桑涴两只手背在后面,揪住,不搭理他了。

    “还气呢,小心刚二十二就变成老太太了。”靳延吓唬她,坏心眼地说,“皱眉一下起码老十岁,叹口气老二十岁,还有你那头,天天垂着,脊椎不要了啊你?”

    他走过去,伸出手拖住桑涴下巴,强硬地把人脸抬起来,双目对视着。

    小姑娘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愈发莹亮。

    唇瓣透着光。

    靳延耍浑的手顿了顿,戏谑的目光落在桑涴的唇上,冒出尖儿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滚了下。

    “桑绾。”他嗓音忽然变低。

    桑涴被他叫得心一跳。

    下一瞬,温软又带着点冰凉的唇贴了上来。

    桑涴愣了一秒,想要躲,下巴却被靳延大手扣住,他沉沉地压下来,将桑涴整个扣在怀中,逃无可逃。男人身上的淡香,还有只是贴在身上就能感受到的劲瘦薄肌,无一不散发着荷尔蒙,却又恰到好处,不夸张,身上还带着青涩的少年感。

    上次的那个吻,靳延浅尝辄止,只是咬了下桑涴的唇瓣就退了回来,这次却来势汹汹,像极了那潮热混乱的一晚。靳延冷起来的时候拒人千里之外,像这样捏着她的脸强迫她承受时,又滚烫的不像话。

    察觉到桑涴的分心,靳延恶劣地撬开牙关,探了进去,他那人就是这么蛮不进理,混球一个,咬住桑涴的舌尖不放,好像这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接吻,还暗戳戳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和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委屈。

    一吻即毕,靳延退开,眉眼依旧冷淡,镇定自若。

    桑涴狼狈不堪,被亲的直喘气。

    “去不去看打篮球?”他懒懒道。

    桑涴:“哪里?”

    靳延:“篮球场。”

    -

    灯光篮球场是南华大学的一大特色。

    篮球场的主席台有着四台强光照明灯,夜晚一开,效果像明星登台,氛围感拉满。周边的栏杆和铁栅栏上挂满了星星彩灯,流光溢彩,每年举行“灯光篮球场赛”的时候,学生喊声热烈,不亚于一场小型演唱会。

    靳延单手揣兜,“以前看过篮球赛吗?”

    “看过。”

    靳延有些意外,他以为桑涴的性格不太爱凑这种热闹,人多,嘈杂,还挤得慌。

    有一回灯光篮球赛,李翔催命似的嚷嚷他快点上场,靳延走得急,还差点撞倒一个人。人山人海的篮球场,那要是真倒下了,铁定会出事,踩踏事件的后果多严重每个人心里都有点数,后来靳延每次上场比赛都提前一个小时到。

    靳延好奇:“你还喜欢看打篮球?”

    桑涴张开的嘴巴,停了几秒,“嗯,喜欢。”

    不,其实她不喜欢。

    不仅不喜欢,还很排斥。

    但是每次篮球队里都有靳延,所以每一场篮球赛,桑涴次次不落。

    大一那年,桑涴还是新生。

    南华大学举行了灯光篮球赛,桑涴拉着汪琴琴往里挤,头发和衣服挤得乱糟糟的,汪琴琴挤得都快火冒三丈了,“老娘都胸都要挤瘪了,涴涴你怎么非要看篮球赛啊,我跆拳道比赛都没见你这么激动过。”

    桑涴跟她说了实话,“我喜欢的人,在篮球队里,他今天比赛。”

    汪琴琴只愣了一秒,然后爆发出洪荒之力,拼命往里挤,嘴上喊着,“老娘豁出去了,老娘胸挤瘪了也要让我姐妹得到幸福!”

    但人实在是太多,桑涴挤了老半天都进不去,更别提看到靳延了。

    她本来就瘦,被挤得踉踉跄跄,就在要摔倒在地时,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腰,随后头顶响起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冷淡嗓音——

    “不好意思啊,撞着你了。”

    “你往旁边站站。”

    桑涴当场愣住,脸红心跳,只记得呆呆地抬头看着那个突然离她如此近的少年。

    他以为她吓住了,朝她笑,“同学,没撞疼你吧。”

    后来的四年里,桑涴想,那应该是她跟靳延离得最近的一次。

    因为之后的每一次篮球赛,她再也没在那里见过靳延,只能隔着球场远远地望着他。

    少年热烈如芒,遥不可及。

    桑涴总是看着他的背影,却不敢上前说一句话,即便是现在,靳延就站在身边,问她,是不是喜欢看篮球。桑涴那因为暗恋而变得胆小的心愈发怯弱,她甚至不敢说出一句实话——

    靳延,我不是喜欢篮球。

    我只是喜欢你。

    -

    灯光篮球场有几个学生在打球,咚咚咚的篮球落地声回响着,少年如疾风,传球扣篮打得汗如雨下,津津有味。

    靳延向来不拘小节,向来只有他不搭理别人的份儿,还没有别人不搭理他的份儿。他从容地上前,心情好的时候,那张嘴巧言令色,哄得一群男生勾肩搭背,“来啊,这有什么!篮球场上都是兄弟!”

    “正好我们缺一人就组成两队!”

    “来来来,比一场,那队输了待会儿请喝水!”

    桑涴没走过去,在篮球场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几分钟后,见着靳延走回来,把手机和车钥匙丢给她,“保管一下,谢了。”

    “你要跟他们打球吗?”

    “昂,”靳延说,“你不是喜欢看打篮球么,就当给你赔罪了。”

    “诶……”桑涴还没说完,靳延已经跑上场了。

    篮球场上都是兄弟,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管你是哪路人,只要来了,那就一起打。那群男生还真分了两个队伍出来,靳延是跟穿白色球服的男生一队,个子数靳延最高,他只站在那儿便吸引住所有的目光。

    靳延擅打前锋位,出手利落,弹跳力强,没他拦不住的球,也没他投不中的篮。

    “这边。”他扬了下手臂,指挥。

    “接住了——”白球服的男生跳起来,把球打过去。

    “得——”靳延一边懒洋洋地拖着音,一边纵身一跃,旋转间将球猛地抛出去。篮球在空中滑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咚”地一声扣进球框,“赢了。”

    “呜呼!赢喽!”

    “漂亮——”

    就在队员欢呼时,意外来的太过突然,靳延落地时,蓝色球服的一个男生约莫是想拦截,猛地朝靳延撞去,一个趔趄,靳延侧肩倒地,发出一声闷响,摔得不轻。

    桑涴:“靳延!”

    “我靠,你他妈撞人了,”白色球服的男生喊,“也不看着点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想拦球,不小心撞上了。”那男生也不是故意的,连忙愧疚地去扶。

    桑涴先他一步将人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靳延没说话,转头朝着一群男生摆摆手,“行了,今天就这样,走了。”

    那群男生有些不放心,本来就是一起玩儿的,结果还把人撞了。靳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摆手,由着桑涴扶着他离开。

    出了篮球场,桑涴还在紧张,“你肩膀疼不疼,我送你去医务室吧,这个点肯定还开着。”

    “不用。”

    “那我去给你买创可贴,”桑涴说,“你的手流血了。”

    靳延瞥一眼手指,落地时被擦破了点皮,要是不说他还真没注意。

    桑涴说完就跑,“小卖部就在前面,我去给你买创可贴。”

    靳延看着小姑娘跑得嗖嗖快的身影,那句“不用”原数吞了回去。他晃了晃手背,血珠顺着皮肤肌理留下来,滴了一滴在地上,晕出一朵斑驳血迹的花。

    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感,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桑涴运动量小,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摊开手心里的创可贴,“给。”

    靳延没动,下巴抬一下。

    “什么?”她没明白。

    “好丑。”

    “……”

    “你流血了,先用创可贴止血,回去得用酒精棉消毒,不能不管,不然会发炎的。”桑涴认认真真地说,拆开一个黄色的创可贴,就要贴上去,靳延手快地把手臂缩回来,跟她作对似的,“丑,不要。”

    桑涴:“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怎么,我嫌它丑不行?”靳延扭头,“我不贴。”

    “……”

    她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人。

    “那你等一下。”桑涴好脾气把丑爆的创可贴塞回口袋里,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个小熊创可贴,她扬了扬,“这个好看吧?”

    靳延轻嗤,“你哆啦A梦啊,这都能变出来。”

    他要把手揣回兜里,“说了,我不用——”

    “只有这一种呢,其他的都是黄色的,”桑涴跟哄小孩子似的说,“最好看的只有你一个人贴。”

    靳延要缩回来的手臂就这么顿住了。

    他沉默地看着桑涴给他小心翼翼地贴好创可贴,笨笨的小熊贴在冷白的手背上,突兀又滑稽。

    桑涴满意地冲他笑,“好看吗?”

    靳延看了她几眼,挪开,蓦地没了那漫不经心的混球样,淡声道:“还行吧。”

    仲夏夜的蝉鸣里。

    一座被冰封了二十多年的山,忽然被破开一条缝。

    缝隙中藏着一个少年,他站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对自己说:靳延,别当真。

    她跟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对他们来说,你不是唯一。

    别当真。

    不当真,就不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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