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出了赛车俱乐部,天已经黑了。

    夜晚的城市少了白天的喧嚣,多了几分静谧,夏天就是这点好,晚上星星多,夜空坠着碎星,月光满盈。谈不上多浪漫,但散步的有情人不少,肩挨着肩,手牵着手,欢声笑语,偶尔男人凑到女人耳边说几句私密挑逗的情话,女人娇羞地捶了男人一拳。

    也显得桑涴和靳延这对不牵手,还隔着点距离的小情侣有些突兀。

    去停车的路上,靳延晃着钥匙圈问:“刚跟那智障说什么呢。”

    桑涴:“没说什么。”

    “聊的那么起劲还没说什么。”靳延解锁车,将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人却不让,大喇喇地挡在那儿不让桑涴上去,恶劣得很,“你们两个别是说我什么坏话吧。”

    桑涴忍俊不禁,“坏话也不是随便说说就有的。”

    “长本事了,刚开始跟我说话头都不敢抬,现在都会怼我了。”靳延轻呵一声,斜倚在门边,随便拎起桑涴的一撮头发绕在指间把玩,修长的指节绕个几圈不成事儿,就这么周而复始地玩着,跟个宝贝似的,他也不嫌烦,桑涴也乖乖地站着让他弄,倒算是一副和谐的画面。临了,靳延来了点兴致,“用的什么洗发露?”

    桑涴:“青柠。”

    靳延又问:“烫过头发吗?”

    “没有,”她说,“没留过太长的头发,以前上学时间紧张没法打理,后来就习惯短发了。”

    靳延手指挑起桑涴几缕头发,从指间穿过,不经意擦了下她的耳垂,温温软软的触感。他手停了停,放开几撮头发转而捏住桑涴的耳朵,从她的耳朵尖儿慢慢滑到耳垂,不轻不重地捏着,“可以试一试长发。”

    桑涴被他捏的难受,躲了一下,“我没试过,不知道好不好看,晚上长头发吹起来很麻烦。”

    靳延垂下眼看她,路灯的弱光柔和了他眸中的冷淡,露出一点温柔和纵容,“好看。”

    桑涴颤了下眼睫,低低道:“那我下次试试。”

    “嗯,”靳延突然抱了她一下,很快松开,转而不着痕迹地拽住她手腕,往身边扯了扯,“下次我帮你吹。”

    桑涴心跳砰砰作响。

    回家的路上靳延接了个电话,脸色不太好,拧着眉,桑涴以为他有急事儿就让他只送到小区的街角,“没事,十几米的路过去就是小区了,我自己可以。”

    靳延瞥了眼在门口捧着西瓜啃的保安,亮堂堂的门卫室,点下头,“好。”

    他打着方向盘,车子掉头,驾驶座降了一半的车窗刚要升起来,桑涴叫住:“等等。”

    他停下,“嗯?”

    桑涴惦记了一路靳延生日的事,但又不好直接过问,怕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于是纠结了一路,旁敲侧击:“我闺蜜的男朋友最近生日,她自己拿不出主意要送什么礼物,就……就来问问我。”

    靳延心思有点飘,强行拉回来听桑涴说话,耐着性子想了想,“领带吧。”

    靳粤海以前在外面养的那些女人,还有那些女人的私生子,每次在靳粤海生日的时候想尽办法出风头。靳絮安不算私生子,顶多算个继子,去年他送的就是一条领带,哄得靳粤海乐呵呵地笑。

    当时,靳絮安的妈妈胡玉故意把话锋引到靳延身上来,话里的攻击意味藏都藏不住,“絮安真孝敬,靳延啊,你送你爸什么?”

    靳延大喇喇地坐在靳家的主位,扯了下嘴角,毫不留情地把那温柔刀刺了回去,“亲儿子的礼物哪有继子的礼物重要。”

    一句话,胡玉脸猛地白了。

    她嫁给靳絮安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只有一个跟前夫生的靳絮安。平时最忌讳、最害怕的就是别人提起她没给靳粤海生一个孩子的事,靳粤海也觉得没脸面。

    那晚,靳家的家宴又是不欢而散,靳粤海怪靳延没大没小,不会说话,最后不免又把话题扯到早早过世的妹妹靳媛身上,让他改改那身反骨。

    靳延冷着脸,拿了车钥匙就走。

    “靳延。”

    桑涴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挥挥手,“那我回家了,晚安。”

    靳延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才用口型说了句:晚安。

    踩住油门,车飙出去的瞬间,靳延恍惚间记起,好像他的生日也快到了,不过桑涴不知道。

    刚好,他也懒得过。

    -

    靳延很少回靳家,高中和大学都是在方便上学的私人公寓,也有几栋私人别墅,偶尔长假闲着了会去待一两个月。

    开车回靳家的路上,靳延忽然想,下次可以带桑涴去北山别墅转一转。

    车停在靳家老宅院前。

    管家李伯一早在外厅候着,见着车灯闪过,便知道是靳延回来了,忙走过去,笑的和蔼,“阿靳回来了。”

    靳延点了下头,“李伯。”

    李伯:“诶,回来就好。”

    李伯算是靳家唯一一个能得靳延几分薄面的老人,他今年五十多岁,脸上皮肤已经有些松弛,笑起来眼角堆着皱纹,算是靳家的老人了。靳延是李伯看着长大的,在靳氏夫妇还没离婚、两个人忙着公司的事情时,靳延所有的大事小事都是李伯一个人照顾,即便后来靳家发生了那样的事,靳延也很少再回靳家,但李伯打心眼儿里心疼他,每次靳粤海跟胡玉说道靳延怎么怎么不好时,李伯都会说上几句,“阿靳这孩子耳根子和心很软的,只是看着冷。”

    李伯拍了拍靳延的肩膀,“大小伙子,又长高了啊。”

    靳延扯了下嘴角,“他怎么样。”

    他指的是靳粤海。

    靳延不叫爸爸,也不叫名字。

    李伯:“先生低血糖晕倒了,刚刚医生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年纪大了注意休息,少操心公司的事。”

    靳延:“嗯。”

    “阿靳,先生上次就来问我,说你最近在干些什么一个月都不去公司,我说你在忙毕业……”李伯为难道,“我知道你不是,你就是不愿意去公司。阿靳,李伯晓得这些年你心里不痛快,不舒服,但是这靳家总归是你的,有些东西也只能是你的——”

    李伯干糙的手握了握靳延的手,提醒:“别被些不安分的人抢走了。”

    就算胡玉嫁给了靳粤海,靳絮安这个继子也优秀的挑不出一丝错,靳粤海更是对靳絮安满意的不得了,但李伯总归是向着靳延的。

    靳延耷拉下眼皮,眼神淡淡,没表态。

    靳粤海的卧室在二楼,里面灯光大亮,隐隐传出说话声。

    直到靳延越过旋转梯,停在房门前才听清是胡玉在说话。

    “老靳,你还晕不晕?”胡玉听起来心疼极了,“你这把年纪了怎么都不注意注意,要是我跟絮安不在家怎么办?”

    靳粤海笑了笑,“李伯也在,没事。”

    胡玉:“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这么累了,絮安帮帮你。”

    靳粤海似乎顿了顿,问道:“靳延呢?”

    隔着房门都能感受到温馨的气氛陡然僵滞下来,针落可闻。

    胡玉脸上有些挂不住,嗔怨道:“你就知道靳延靳延,絮安在这照顾你晚上了也不见说一句,老靳,你是不是不喜欢絮安。”

    “说得什么话,”靳粤海哄了胡玉几句,把人哄高兴了才说,“李伯说靳延听到我晕倒了回家一趟,怎么还没见着人。”

    胡玉:“他哪里回来过,老靳,你想他了?”

    靳粤海眼里那点期冀消失,脸拉下来,冷哼一声,“就知道他在外面野,这些年回过靳家几次?怕是我死了也不见得能看见他最后一眼。我无能,把儿子教育成这样,他除了四年前哪款游戏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手?别等我死了,家底都败在他手里。絮安,靳延那小子不靠谱,你要多帮衬他点,你是他哥哥。”

    靳絮安推了推金丝镜框,他工作忙,这个点了还是一身西装,“好的,爸,您放心。”

    “你这孩子怎么衣服都没脱下来,别太累。”靳粤海关怀了几句,想起上回股东大会的事,“上次你说关服的事?”

    靳絮安:“是的爸,‘心动序号’这款乙游运营技术不够达标,资金消耗很大,如果做好长久打算的话,应该投入一大笔资金去研发技术。但是游戏这种东西总会迭代,好的产品永无止境,时芯科技不能把所有的宝全都压在这一款游戏上,想要拓展未来公司前景应该均衡发展。”

    靳粤海思忖地点点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心动序号’这款游戏是否关服得再商议。”

    他看向床头柜上的相框,十岁大的靳延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儿,那是妹妹靳媛。少年唇角微扬,肆意张扬,几岁大的小女孩儿在他怀里笑得娇憨可爱,漂亮得像个小公主。

    靳粤海无声叹气,“那款游戏对靳延……不一样。”

    靳絮安皱了下眉,还想再说什么:“爸,游戏关服——”

    砰,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靳絮安。”

    靳延平静的口吻,便让卧室内的几人变了脸色。

    是那种轻蔑不屑的调调,胡玉生气,靳絮安倒是不以为意,“你回来了。”

    靳延目光漫不经心地逡巡一周,扫过错愕的靳粤海,愠怒的胡玉,最后落在靳絮安脸上,“我的游戏,你想关服就关服,你当我是死的。”

    靳絮安依旧是刚才那套说词:“心动序号太过耗费精力,公司应该均衡发展——”

    话没说完,靳延淡声打断:“没有我允许,你没那个资格。”

    靳絮安脸色沉下来,拳头握紧。

    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碌碌无为,也能拥有一切,而有的人拼命往上爬,摸爬滚打,小心谨慎,也抵不过他一句“没资格”。

    他下颌紧绷,最后还是隐忍不发,仍是那副温润待人、善解人意的好大哥形象:“好。”

    胡玉气得脸色发白,扯了扯靳粤海的睡衣,男人才回过神。他已经许久未见这个儿子,印象中的靳延总是散漫,没正形,插科打诨,一身反骨,可今晚也不知怎地,是漆黑的夜色裹挟了往日的隔阂,还是太久未见产生了一些思念,使得靳粤海一时有些舍不得这个儿子,瘦了,脖子一圈红了点,靳延皮肤很白,夏日炎炎的时候高温没晒多久就泛红,不晓得这混小子去哪儿野了,晒伤了也不知道。

    靳粤海说话都磕巴了起来,“你……你回家干什么。”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又是这副把儿子往外推的语气,听起来,像极了因为靳延刚刚向靳絮安发难而指责的口吻。

    可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靳延扫了靠在床上的父亲一眼,数秒后移开,“马上就走,不碍您的眼。”

    靳粤海吞咽几下,他好面子,一句挽留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看着靳延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靳延下楼后径直去了车库,提了辆车,那是他一年前除夕那夜回靳家时搁置在这里的,今晚正好开走,靳絮安那辆破车他看不上。

    “能把我的车还给我了吗?”

    被他抢了车的靳絮安也跟了出来,此时站在车库门口问。

    靳延走到暗色的迈巴赫前,解锁,打开车门,一切动作完成的慢条斯理才看向他,想到什么笑了声,“你的车?”

    靳絮安冷着脸没说话。

    “行吧,你脸皮厚,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这个人大方,不跟你抢。”靳延丝毫不将那辆车放在心上,反正送给他还是送给靳絮安都无所谓,左右都是来讨好靳粤海的,他胳膊撑在车门上,歪着头,“不过吧,我有一点还挺好奇的,你是不是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玩儿啊?”

    他混求似的笑两下,摇摇头,“啧啧,不行啊你,太变态了。”

    靳絮安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这里就他们两个也不需要装,“是啊,越是你的我越想抢,车算什么,人我也抢。”

    靳延踩上车的长腿停了停,搭在车门上的胳膊松弛地落下来,整个人还是懒洋洋地笑,关上车门、发动引擎,迈巴赫的车胎转动,他将车开出去。

    却在与靳絮安擦过时,猛地提速,“滋啦”一声,车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险些撞上去!

    靳絮安猛地朝后一退,险些失态:“靳延你他妈疯了!”

    “抢人?”靳延收敛起那副假笑,眼神冷淡,“不怕死,你就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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