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下林村升起稀稀拉拉的炊烟。
在农闲时候，大多家庭是只吃两顿饭的，窝冬也用不着洗脸，费不起柴火。
卫家的烟囱里是没有烟的。
二妞看着碗里的水蒸蛋，又摸了摸冰凉的灶台，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家姐姐。
卫明熹面上：“咳咳，你们起的太晚了，”内心：是我大意了。
这当然是她在空间做的，只是换了卫家的碗。
“可这锅里也没有水呀。”二妞继续揭穿。
“你对我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个人，最利落不过，做完饭顺手就把锅刷了，锅又自己晾干了。”人心虚的时候就会话很多。
二妞：行吧，你都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吧。
“这……？”二妞又指着一大盆热水问她姐。
卫明熹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块香皂，递给她，“你和明光用这个洗。”
二妞捧着洁白的香皂新奇极了，香香的呢，但她仍旧好奇——
“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以后再也没有了。”卫明熹对付抠门的二妞有致胜法宝。
果然，二妞抿紧嘴巴，不再追问。
卫明熹先帮她洗，然后是她帮明光。她只小心的把肥皂放在手心揉取了一下，弄出泡沫后就涂在明光脸蛋上。
明光笑嘻嘻的不肯闭眼，果然被轻轻蛰了一下，然后他笑的更厉害了。
卫明熹看着弟弟白净的小脸蛋和红嘟嘟的小嘴心都萌化了，这孩子长的真好看，大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又密又长。
随后她又为二妞掬了一捧同情的眼泪。
一家三口，二妞最丑，呜呜。
洗完后二妞将鸡蛋又隔水热了一下，姐弟仨香喷喷的分着吃了。
明光这个年纪坐不住，闹着想出去玩。卫明熹担心赵家和赵萍来找他，就嘱咐二妞看着点弟弟。
打发走俩小的，她也准备去隔壁周三三家串个门，赵萍要改嫁的那个男人家还得再打听打听，知己知彼嘛。
哪知，她刚一推开院门，就瞅见前边儿光秃秃的枣树下一个小女孩在探头探脑的。
卫明熹想了想，朝她招招手。
女孩儿犹犹豫豫的过来了。
“姐姐，”卫明熹还没说话，她先鼓起勇气开口了。
翻遍记忆不认识这么个妹妹啊。
“婶子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女孩长的枯枯瘦瘦的，一双眼睛倒是有神，身上乱七八糟打着补丁。她看起来很紧张，手指紧紧攥着裤腿。
唔，似乎有人送上门了。
听到她的口风，卫明熹不动声色，她掏出一颗除了糖纸的水果糖，就把她招呼进了院里。
“你叫什么呀？”
“周黄鹂。”女孩贪婪的吮吸着糖块，含糊不清的答道。
赵萍要改嫁的那男人好像就是姓周。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吗？”卫明熹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温和，声音也十分轻柔。
“对，但是奶奶说以后我就有弟弟了。”她一副急着表功的样子，“姐姐你放心，以后我肯定对弟弟好！奶奶最喜欢弟弟了！”
这家人果然是冲着明光来的，卫明熹暗自腹诽。
“你奶奶没有别的孙子吗？”她想多获取一些信息。
“没有，大伯和二伯家都没有孩子，奶奶总骂他们，最看重爸爸！”周黄鹂有点得意的说。
卫明熹震惊了，好家伙，这家人不会断子绝孙了吧。这要明光真进了他们家，爹都不够认的。
周家的这老太太听起来是个厉害的。
卫明熹有些同情的看着周黄鹂，估计她也不是亲生的，要不然怎么不得留个血脉啊。她之前的猜测应该没错，只是不太全面，不是一个人不能生，是全家都不能生。
卫明熹又塞给她一颗糖，把她打发走了。这孩子的眼神她不怎么喜欢，不过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倒是先前要把赵萍和那男的锁死的想法产生了轻微动摇，她直觉这里边儿还有问题，而且这种家听起来就像是狼窝虎穴。
掩上院门，她仍旧来了周三三家，和周三三说了自己的推测。
“你这脑子就是灵，”周三三一副我果然没看错人的表情。接下来她也有点纠结了，“这事儿说不好真得给你那没脑子的妈提个醒儿了。”周三三只是泼妇，但绝不是恶人，甚至还有点好心呢。
俩人正思索呢，忽的听到门外有叫喊声，出了房门一看，二妞在自家院子里急得满头大汗。
见她在隔壁，二妞拔腿就往过跑，气都没喘匀就给人来了个晴天霹雳。
“什么。你妈把明光带走了？”周三三眉毛都竖起来了，一拍大腿，立刻就要纠集人去赵家。
卫明熹拽住她，压下内心的焦急多问了一句：“就她一个人？还是有别人。”
“还有一个老太太。”二妞满脸惊惶。
卫明熹和周三三对视一眼，心下有了答案。
这才一天就按捺不住来抢人了？卫明熹升起一种危机感，更多的还是气愤。不行，这个事儿不能扯皮，得一次性了结了。
她沉下心想了想，对周三三说：“老奶，你去村委会让我根生爷带着人马上去赵家堵人，拜托了。”
“诶！”周三三急忙应了，跑出两步又回头，“那你呢？”
*
关阳县派出所门口。
卫明熹抚了抚二妞的胸口，低声问：“记得我说的吗？”
二妞头发乱糟糟的，心跳的快极了，她看着卫明熹认真的点了点头。
卫明熹紧紧牵着她往里走，进去后大声道：“我要报警！”
*
回去的路坐着警车很快，二十分钟就到了上南山村。
此时赵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照例是苏来娣在外面对峙。
跟着姐妹俩来的有三个民警，最年轻的小警察上前喝止闹哄哄的村民，为首的江大勇直接对着苏来娣出示了证件。
苏来娣一下子懵了，路都忘了让，众人还是绕开她进去的。
“我们接到报案有人贩子带走了一个小男孩，报案人说和你们有关系。”江大勇表情严肃，对着院子里的富月兰直截了当道。
富月兰暗暗咬了咬牙，这死丫头，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稳了稳面色，镇定的说：“警察同志，这怎么说的，哪有什么人贩子？你们误会了，那是我外孙子。”说完又一脸责怪的看着卫明熹：“明熹，你敢报假警，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警察伯伯，她说的没错，就是她要卖外孙子。”卫明熹笃定的说。
富月兰直勾勾的盯着卫明熹看了几秒，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微笑，她对着江大勇说：“同志，你们真是误会了，白折腾你们一趟。我那外孙子和她们姐弟的亲妈在一起呢，是这丫头拦着不让她妈改嫁，编故事唬你们的。”
三位民警面面相觑。
“伯伯，我没说瞎话，她不光要卖我弟弟，还要卖了我妈。”
卫明熹信誓旦旦，她猜到富月兰可能会这么说，早有应对之词。
“我妹妹和周顺已经扯了结婚证，这可是受法律保护的！”一直站在富月兰身后的赵富国憋不住了，他大着嗓门叫嚣了一句，院门外下林村的村民们也都听见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下卫明熹也被砸懵了，领证？
这年头结婚领证的可没几个，这是早有预谋要把事儿做实呀。
“警察伯伯，她撒谎！我妈脑子不好，是被他们骗了！”她不得不开始扯皮了。
背过手卫明熹掐了二妞一把，可惜二妞是个实诚孩子，没有领会精神。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调查一下，我妈真的脑子不清楚的。”边说边往外看。
周三三一直竖着耳朵呢，听到明熹的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说：“我作证，警察同志，她妈脑子真的有问题！我们村里人都知道。”
她可不是骗警察，这都是她的心里话，更是大实话呀。
下林村的村民们相互看了看，这话好像确实没什么毛病，正常人干不出来赵萍这事儿。一时间也有几个附和的。
“警察伯伯，我想见我弟弟。求求你们帮我把弟弟带回来吧。”卫明熹真的急出了几滴眼泪，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我爸爸刚去世，我不能再失去弟弟了。”
这下二妞不用暗示了，也低低哭了起来。
“周家地址在哪儿。”江大勇心知这个事儿可能有点问题，但看着姐妹俩实在可怜，还是动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