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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英雄浪子

    李玄晏做了一个梦。

    那时桓成帝的鬓边飘出数不尽的白发,鸿霄殿顶,又一年春风如许,铃音如昨。

    帝王从难得的午后小憩中惊醒,日益消瘦的身躯裹在宽大的龙袍中,平日的威严消减了大半。

    他竟然舍不得起身,只是回想着梦。

    梦中的女孩倚着翠意盎然的大槐树,粉白海棠打着旋儿落下,乌墨青丝间,转过来一张年轻的脸,巧笑倩兮。

    她站在柔和的光晕中,向他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似乎要将他拉进光里。

    朱唇轻启,诱惑无限:过来吧……过来吧……

    玄晏……哥哥。

    桓成帝滑下床榻,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推开纹饰华美的大门。

    那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邀请。

    年老的帝王提起袍角,一路推开挡在前方的宫人,踉踉跄跄地奔过大殿。

    苍苍白发在他身后飘拂,像秦鉴澜离开他那年落在鸿霄殿外的长雪,像他们一生中的刀光剑影,像许多年后剡都城中的柳絮,纷纷扬扬地洒进了漫天春光。

    ……

    李玄晏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俯瞰天下的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膝下儿孙成群。可是生命的尽头,竟然追逐着一个绮丽的幻影奔出了鸿霄殿,自斟一杯毒酒,倚在柱国府的老槐树下,鲜血缓缓涌出唇角。

    他从午觉中惊醒,额角隐隐沁出冷汗,却舍不得似的躺在榻上没动弹,丹凤眸盯着头顶倾泻而下的床帐。

    究竟是明知她依然生活在世间却难以与自己见上一面更好,还是清楚自己与她天人两隔,永远不必有所期待更好?李玄晏心中虽隐隐有倾向的答案,但事情不摆到他面前,他是说不清的。情之一字,瞬息万变,又有谁能说清?

    大势已去了。

    但仍愿在梦中追着她的裙尾,再见一面;所以就算是梦,结局也算不上圆满,梦醒时分,他依然躺在榻上回想了片刻。

    念及老槐树,秦鉴澜离开剡都一年以后,那里已经不是柱国府了。

    秦昌志滥用禁术,身体支撑不过,气运轮回,到底死在了狱中,等不及李玄晏来做什么。秦经武悔恨莫及,但并无回天之力,惊怒交加之中,竟病死在父皇前头;他既对李玄晏有赏识之恩,又切切实实地教给李玄晏一身本事,自身影响力尚在,李玄晏无他,只得顺着袁太师的意见,叫人将秦经武埋藏了事。

    此后柱国府没有人居住,本该一天天破败下来,但李玄晏命人定时修缮,连大槐树都保养得好好的。反倒是剡宫旁的从诲居,遣散了两个仅剩的家仆,大门一关,本就剥落的朱漆更显老旧。

    其实贺子衿后来给李玄晏来信一封,宿州快马一路驰骋到柱国府前,马背上的信使跛着一条腿,面对剡天子的仪帐却不跪拜。李玄晏看见那匹黑马就拦下了正欲上前踢打责骂的侍从,对老头的无礼不甚在意,伸手接过信件。跛脚老头调转马头准备离开,李玄晏率先恭恭敬敬地叫住了他:“可以托您带封回信么?”

    老头已经五十多岁,面色红润健康,粗着嗓子喊了一句:“有缘再会啦,陛下!”傲然纵马奔远了。

    “陛下,我们……追上去?”侍从牵着自己的马,面色犹豫。

    李玄晏摇了摇头,淡淡道:“追不上的。他们不肯来,谁都追不上。”侍从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脸上苍白,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他没有理会,推开柱国府的门,兀自走了进去。

    信的开头没有寒暄,单刀直入,颇像一个合格情敌的风格。笔迹遒劲,只说秦昌志是如何摇晃着牢笼的栏杆,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天不赋我!”末了又写:死生有命,无力回天,不必再脏了陛下的手。

    意思是让他不用再管秦昌志和秦经武了。

    李玄晏捏着信封抖了又抖,终于跌出一个小纸卷来,展开一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字迹娟秀却略显凌乱,似乎是某人从同样小气的贺子衿手中夺过毛笔,匆匆写就;又像是实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只得没头没脑地写上这一句。

    李玄晏顿时失笑,但别无他法。他将纸卷放在衣襟间,正贴着胸膛的温热。

    千里之外,古刹中有艳尼。

    青灯石佛,贵客远道而来,雪白衣角带着这座寺庙的长生焰苗上,未曾萦绕过的南方梅子香气。

    她剃度后,头皮是淡淡的青色。俏丽的面容也平静,望着贵客屏退虎视眈眈的侍从,独自跨过门槛,跪在蒲团上。

    她认得李玄晏,李玄晏不认得她。

    当年她换下桃红衣衫,一袭黑袍,立在天狼骑的千军万马间,抬手打了金氅太子一个清脆的耳光,因为他不爱她。后来没人责怪她,她不愿留在宫中,却也无处可去,最终走到宿州香火最盛的古刹,自断三千烦恼丝,余生但求平静。

    总有宿州男人像街边流浪的狗一样,循着她的美名涌进古刹,表面跪拜,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但不是李玄晏。

    一年半后,新即位的剡天子与宿州大君会谈,李玄晏借故前往北疆,路遇古刹,心中微微一动,便走进来。

    曾经天地都不怕的年轻人,衣着华贵,俯身大佛前,满面虔诚。

    为了谁?

    她垂下眼帘。

    手上动作不停,一下一下,敲响木鱼。

    空灵而悠远的声音,如李玄晏在梦中所听。

    只是他此刻屏绝外界声息,并未留意,专注地朝着佛像拜了两拜,似有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却都说不出口。

    相比梦中清楚地天人两隔,他更情愿知道她即使不在他眼前,也正在天涯的某处,嬉笑怒骂,万事不牵挂。

    第一句话是:“多谢。”

    毕竟她的心意,他已经心领了。

    秦鉴澜知道,单凭一个人,一个女人,一段情感,是断然拴不住李玄晏的。英雄浪子,青云之志,总要在这偌大的天下闯一闯,才肯溘然长逝。梦中她饮鸩自尽,还倚着他说自己不后悔,实际上是用自己的死,洗刷了他身上勾结叛贼家眷的罪名;现实中她走了,除却无法让贺子衿顶着宿州人的目光与她相携的因素,更有给他的未来让路的意思。

    所以她随信来恭贺他千岁万岁,发自真心。

    丹凤眸阖上,斟酌着下半句话。

    他俯身蒲团,面对着古老的大佛,心生敬畏。

    路是走不尽的,这天下很大。

    因此,祝我也祝她: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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