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是阿司之前身边伺候的人。

    西庭虽然不重繁文缛节，但王公贵族身边都会有一两个伺候的人，但这些人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奴籍，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栖荣长得像极了望舒。”看着温孤望舒长大的长辈发出感叹。

    顾栖荣的确长得很像温孤望舒，特别是她那双眸子，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在院子里和众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被放过，去到库房。

    “司姨，栖荣妹妹，这些都是为你们准备的，看看可都喜欢。”温孤燕然吩咐人将箱子全部打开，展示给二人看。

    总共十个箱子，盛放的东西琳琅满目，有许多顾栖荣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

    温孤燕然一一介绍起这些东西的来历——大多都是西庭贵族准备的，毕竟都是亲戚。

    “这是你阿姆做的吗？”阿司眼睛突然定在了一件衣裳上，那衣裳的衣领处绣了一朵芍药。

    西庭称女性长辈为阿姆，男性长辈为阿父。

    温孤燕然此时正在顾栖荣身边解说着每一件礼物的来历，闻言走到阿司身旁。

    “的确是阿姆做的，阿姆一共做了三件衣裳，有两件是为司姨你做的，还有一件是为栖荣妹妹做的。”他点头。

    阿司眉头紧蹙，“阿妈身子向来不好，做衣裳这事儿最是伤神。”

    温孤燕然宽慰她，“阿姆这几年身子好了许多，且这衣服是她趁着闲暇时间做的。”

    顾栖荣在那边看着新奇的东西，又见温孤燕然在阿司身边，就没去凑这个热闹。

    忽然，她似乎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东西，“表兄，你是带了些防身的物件儿来吗？”

    顾栖荣说得很隐晦——库房里有被派来照顾温孤燕然等人的夏人。

    温孤燕然闻言又看向顾栖荣，“是为栖荣妹妹准备了点防身的东西，都是一些小玩意，伤不了人的。”

    顾栖荣明白了，却不敢收下并带回宫中，“宫中最是安全，哪里需要防身的东西，不如表兄自己带在身上，这回西庭的路也不安全。”

    阿司也懂了，随顾栖荣一起劝他，“燕然，宫里不需要这些。”

    温孤燕然不解，欲开口询问，又想到有外人在场，便先让人下去，安排亲卫守在门口，“司姨，栖荣妹妹不学弓箭吗？栖荣妹妹不会回西庭吗？”

    若是回西庭，顾栖荣势必要善弓，她不可能在西庭养尊处优，如同在大夏一般。

    如今虽然不确定顾栖荣以后会不会回到西庭生活，但不学弓箭就意味着她八成会留在大夏。

    顾栖荣此时也看向阿司，等待她的回答。

    “栖荣如今还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若强求，当初的约定不就成了一纸空文？”阿司隐瞒了顾栖荣练箭许久的事情。

    顾栖荣一时之间困惑不已，却也没有戳穿阿司的谎言。

    温孤燕然只能顺着阿司，“那到时我带回西庭吧。”

    阿司看向顾栖荣，顾栖荣秒懂她的意思，“表兄，既然带来了，便留下吧，我倒也能学一学。”

    “如此，也好。”温孤燕然思索片刻。

    屋子里又安静了片刻，阿司才又开口，“燕然，你带这弓箭过来，你阿布知道吗？”

    “阿布当然知道。”温孤燕然点头。

    “你们真是胡闹！若是让人知道了，少不了要折腾一阵。”阿司眉头紧蹙，责备道。

    弓箭这种东西虽然不是违禁之物，但在宫中可不常见。温孤燕然既是外邦使者，又是外戚，私自带弓箭来多半是要被问责的——弓箭藏在箱子里，若不是顾栖荣眼力极好，怕是等回宫清点时才能发现。

    “那又何妨，我给自己妹妹送点东西，何错之有？”温孤燕然不知道顾栖荣与阿司在宫中的境况如何，只觉得她们过得不错。

    阿司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去解释原因，“时候不早了，现在去用午膳吗？”

    温孤燕然点头，“栖荣妹妹想吃什么？”

    顾栖荣并不觉得饿，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表兄做主就好。”

    于是温孤燕然吩咐人去做了几道西庭的特色菜，又趁着做菜的功夫，带二人在鸿胪寺附近逛了逛。

    用完午膳后，阿司借口身子不适，和顾栖荣一起回宫了。

    温孤燕然没有送她们回去，而是去安排人把这些东西送进皇宫了。

    回宫的路上，二人缄默无言，直到进入皇宫后，顾栖荣才呼出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问阿司。

    “阿司，你想回西庭吗？”她看着阿司，一面希望阿司说不，一面又希望她点头，内心矛盾极了。

    阿司没有多想，只以为顾栖荣是吃醋了，“当然想回西庭，但是我要陪栖荣长大，栖荣现在还是个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在大夏

    啊。”

    “我已经长大了，阿司不若和表兄一起回西庭吧。”顾栖荣劝道。

    “你才几岁就说自己长大了？”阿司瞥了她一眼，此时也琢磨清楚顾栖荣现在的心情，故意逗她。

    “可——”

    “皇妹，你表兄给你送了什么东西？好长一条的礼物单子！”顾思忽然冒出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也吓了两人一跳。

    顾思方才与皇帝在一起，但因为皇帝有事，她就只能去别处玩了，不过在这之前也看到了温孤燕然派人送来给皇帝过目的礼单。

    虽然她没有看到具体送了些什么，但看那张单子的长度，就猜到一定有不少好东西。

    阿司反应快，顾思刚说完话，就同她行了个礼。

    顾栖荣反应慢了一步，但没向顾思行礼。

    顾栖荣只隐下了温孤燕然送的那些弓箭，“只是一些西庭的特产和衣裳、首饰，改日我送些特产给皇姐尝尝。”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顾栖荣和顾思的关系好了不少，虽然不如平常人家的亲姊妹，但也是一对有些交往的朋友。

    顾思眼瞬间就亮了，“谢谢皇妹！我以前和师父去过边境，尝过一点西庭的特产，可好吃了，没想到托皇妹的福又能吃到了。”

    顾思在没有回到皇宫之前，随着她师父几乎走遍了整个大夏，各地的风土人情也都见过了。不过由于年龄尚小，只记得其中的一些了。

    不过即使忘记了许多，她的小伙伴们也对那些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顾思经常把自己的经历当成故事讲给别人听。

    “皇姐言重了。”顾栖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呀，本来就是这样嘛——皇妹你什么时候穿穿西庭的服饰，我想看～”顾思眼巴巴地看着她，“皇妹你长得本来就好看，穿上那些衣服肯定更好看了。”

    顾栖荣更加不好意思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顾思，还是阿司开口救她于水火之中。

    “长欢公主，我们还着急回宫，怕是要先行一步了。”阿司道。

    顾思大手一挥，让他们先走了，“嗯嗯，那你们先走吧，我去其他地方玩了！”

    话落，她侧身让出路来，顾栖荣又朝她笑了笑，才和阿司一起朝着栖凤宫的方向走去。

    二人走后，顾思也蹦蹦跳跳地去御花园玩了。

    顾栖荣与顾思都走在由青砖铺成的路上，却渐行渐远。

    顾栖荣回宫之后，只休息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宫人们将礼箱送来，就又被阿司带着去了长寿宫给太后拜年。

    温孤燕然没在大夏多逗留，过了元宵就动身回西庭了。

    阿司最终还是没有和他一起回西庭——主要是放心不下顾栖荣。

    他走后，顾栖荣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一切照旧。

    *

    一年后

    过了元宵，国子监就要开学了。

    元宵过后，燕京的雪也是越来越少了，似乎万物在渐渐复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顾栖荣在开学之后，没有再继续练箭——天气尚冷，一不小心就容易生病，生病则会耽误学习。

    这天，万里无云，顾栖荣照常同阿司告别后离开栖凤宫去往国子监。

    临近午时，天突然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雪，似乎还有着变大的趋势。博士们担心学子们上下学不安全，便提早放了学。

    因着顾思要去将军府玩——温弛是将军府的小公子，所以今日又是顾栖荣一人乘车回皇宫。

    不知为何，顾栖荣越靠近皇宫，心中的惶惶不安便加重一分，但她并未在意——这些天她总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一直都无事发生。

    马车刚刚停下，李有财掀开帘子，欲唤顾栖荣下车，却被她制止了，此时顾栖荣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宫门值班的侍卫正在聊着宫里最新的八卦。

    “你听说了吗？玉婕妤今天下午逛御花园时，被一个宫女冲撞了，那宫女被赏了罚，据说罚完人都快不行了，还是被抬回宫的！”

    “我同乡的就在玉婕妤宫里伺候着，她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呢，我同乡跟我说，那宫女怕是活不了了。”

    “那宫女是哪个宫的？怎么就得罪玉婕妤了？”

    “好像是叫什么栖凤宫的，听说是看那宫女貌美……找的借口罢了——”

    此时侍卫长突然走过来呵斥他们，“干什么呢！当值的时候说这些，不要命了！”

    侍卫长显然是看到了马车停在附近，才匆匆过来阻止这些侍卫——他们说话的声音是有些大了，侍卫长隔着老远都听见他们在聊什么了。

    侍卫们住嘴，同时也发现了顾栖荣所在的马车。

    “公主，您没事儿吧？”李有财有些担忧。

    顾栖荣勉强扯出了个笑，“我突然有些不适，若明日我未来，便帮我同博士请个假，谢谢李叔了。”

    李有财点头，并表示这是他的职责。

    随后顾栖荣摇摇晃晃地起身下车，虽然心中的恐慌已经达到了极致，但此刻她仍旧保持着公主的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