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宠溺地笑着看向顾无攸，“无攸有多想祖母啊？”

    “好想好想～”顾无攸撒娇。

    “无攸不想我吗？”顾思佯装生气。

    顾无攸果不其然地着急了，“想～我好想思思姐姐的！”

    紧接着，顾善渊也加入了逗顾无攸，顾栖荣适时隐身，安静地小口喝茶。

    他们把顾无攸逗得快急哭了才堪堪收手，不过闹了一会儿他也累了，皇后便让人抱他下去休息了。

    不巧的是，顾无攸刚去休息，皇帝后脚来了。

    皇帝才喝了一口茶，开饭了，也不知是不是皇后算好的。

    饭桌上，这一群人开始还安生地吃着饭，到了后半程，皇帝打破了平静的表面。

    “昭和，你可只栖凤宫的火是这么起的？”皇帝放下碗筷，看向顾栖荣。

    原本在和顾善渊、太后聊天的顾思突然会了察言观色，瞬间安静。

    顾栖荣抬头，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回父皇，走水时昭和在房里休息，醒来时火势已然大了。”

    “司裕安不在宫里吗？”皇帝只听过皇后派去的人说的，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皇后端起茶盏，浅喝了一口。

    “阿司，昨晚已经病逝了。”顾栖荣眼眶微红，似是委屈。

    皇帝微愣，略有怀疑，“司裕安病逝了？你前些日子不是求到朕跟前来，说她中毒了吗？”

    “阿司的确中了毒，前些年又伤了根，那日中毒后又冷着了，染了风寒，药石无医，熬了几天，病逝了。”顾栖荣越想越伤心。

    皇帝沉默片刻，“她身体已经这般不好了吗？太医怎么说的？”

    他仍旧不相信顾栖荣的说辞。

    顾栖荣搬出太医的说辞，“太医说，强行续命也不过是让阿司徒增痛苦罢了，毕竟解药一时半会儿也配不出来。”

    皇帝还想问些什么，但此时太后眉心紧蹙，显然对他此时提起此事不满。

    “用膳时别谈事儿！”太后发话，结束两人的对话。

    后来餐桌上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用完膳后，太后、顾善渊和顾思陆续离开未央宫，皇帝本想单独与顾栖荣谈话，但皇后不放心顾栖荣，强行加入。

    “公主，凡事都需谨慎，出口的话也要再三思量。”白芨在顾栖荣经过她时，小声提醒。

    顾栖荣对着她笑了笑，似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小书房的门被关上，房间里只有顾栖荣三人。

    “昭和，司裕安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坐在上首，不威自怒。

    皇后坐在旁边喝茶，杯盖与茶盏相碰撞发出声音，提醒着顾栖荣不要乱说话。

    顾栖荣垂眸，“阿司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才好不久就被玉婕妤让人打得血肉模糊、全身上下好几处的骨头都断了，又被丢在雪地里冻了不知几个时辰。”

    “加上不知道被玉婕妤喂了什么毒药，太医不敢用药，我只能看着阿司病逝了。”

    皇帝只能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今日早上你去过御花园，可曾见过害死玉婕妤的贼人？”

    玉婕妤近来颇受皇帝宠爱，今日她公然在皇宫中被刺杀，皇帝询问顾栖荣也能说得过去。

    “没见过。”顾栖荣回话。

    “有宫人说你离开御花园不久，玉婕妤就遇害了。”皇帝不信。

    皇后此时出声帮顾栖荣说话，“御花园这么大，昭和与玉婕妤又不在一处，哪能看见那贼人？再说这一早上有多少人去过御花园，照陛下这般说，难道人人都见过那贼人吗？”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皇后，又对着顾栖荣说，“昭和，你解释一下吧。”

    “我不过在御花园待了一会儿，从未看见过玉婕妤，她遇刺又与我何干？父皇，你难道怀疑是昭和吗？”顾栖荣泫然欲泣。

    “你不值得被怀疑吗？”皇帝反问。

    顾栖荣瞪大双眼，眼泪似珠串流下，“阿司被那钱言玉害死，昭和固然心中有恨，但也从未想过杀人偿命！”

    钱言玉便是早上惨死在御花园的玉婕妤。

    “父皇多年对昭和不闻不问，若父皇肯多关心昭和一分，钱言玉哪敢胆大包天以莫须有的罪名责罚阿司？”

    “说来说去，这难道不都是——”

    “昭和，慎言！”皇后重重地将茶盏放下，看起来愠怒极了，“陛下何曾亏待过你一分？莫要胡言！”

    顾栖荣愤恨不满，“娘娘这话说得，您自己信吗？栖凤宫近十年在宫中的处境如何，娘娘与父皇当真不知吗？需要昭和一桩桩、一件件都说出来吗？”

    皇帝无话可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皇帝和温孤望舒有过一段可以称为美好的回忆。

    皇后对上顾栖荣的眼，“陛下国务繁忙，哪有时间陪你玩乐？难道昭和是要本宫日日守在你身边吗？”

    顾栖荣缄默无言，默默在一旁流泪。

    皇后不忍心，上前亲自为顾栖荣擦拭眼泪，细声安慰她。

    “栖荣，我知你心里委屈，过去是我与陛下忽略了你，但往后不会了，阿司的死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阿司再怎样都是西庭贵族，我们不会轻拿轻放，总要给西庭一个交代的。”

    “……”

    顾栖荣的情绪稳定下来，但情绪大起大落，她的身体也受不了了，脸又苍白了些许，小声地咳嗽着。

    皇帝终于从回忆中抽出神来，复又看向她，“此事朕会修书西庭大王，你若有话与他说，这两日将信写好，到时一起寄往西庭。”

    “昭和无话可说，父皇早些告知西庭罢。咳咳！”顾栖荣摇头拒绝。

    皇帝盯着顾栖荣看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挥手让她回去休息，“你回去吧，早些休息。”

    顾栖荣点头，对着二人分别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皇后看着顾栖荣离开后便回到了位子上，与皇帝商谈今日发生的事儿的处理办法。

    但还没聊两句，门外传来了慌乱地叫唤声。

    “公主——！”

    “叫太医，快叫太医！”

    “陛下，皇后娘娘，昭和公主晕倒了！”

    小书房的们被打开，皇帝与皇后同时看向门外。

    *

    三个月后

    西庭迟迟没有回信，且其常驻在大夏燕京的使者突然向皇帝告辞，离开了大夏。

    但顾栖荣从未将希望寄托于西庭，那日从昏迷中醒来后，她便拖着病体着手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三个月的努力也初见成效，她成功在燕京开了一家酒楼，生意火爆，这酒楼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地收集了一些情报。

    而且顾栖荣还收用了一批人，培养他们，她要让整个大夏遍布她的耳目。

    *

    这日，国子监休沐，顾栖荣带着春华出宫，在燕京的巷子中闲逛。

    春华是顾栖荣两个月前收的婢女，是这一批新入宫的宫女。

    春华在入宫前以行乞为生，会些功夫，听闻入宫当宫女能日日吃饱饭，便想尽办法入了宫。

    她入宫后被顾栖荣一眼相中，于是被其带在身边，成了栖凤宫的一等大宫女——栖凤宫复建的速度很快，前两日顾栖荣就回到栖凤宫居住了。

    忽的有一小孩快速跑过，撞了春华一下，春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复又站稳并揉了揉肩。

    “走路看着点啊！”春华不满地冲着小孩喊道。

    随后她手一摸腰间，发现荷包不见了。

    “公主，那人把荷包偷了，我去追他！”说完，她不等顾栖荣有所反应，就把手上的伞塞到顾栖荣手上，然后就冲了出去。

    顾栖荣皱眉，但也没出声叫住春华，只慢慢向前走。

    穿过一条小巷，又进入另一条小巷，光透过树叶稀疏地洒在地上。

    巷子的尽头有一家茶摊，顾栖荣加快步伐，想去前面喝口茶顺道等一等去追小孩的春华。

    “妹妹，你是迷路了吗？”少年坐在墙上，手上把玩着红通通的果子。

    顾栖荣抬头向少年所在的方向看去。

    英姿飒爽思奋扬，面如玉盘身倚树。①

    这是顾栖荣对他的第一印象。

    少年见顾栖荣一直看着他不说话，于是又问：“妹妹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没迷路。”顾栖荣摇头。

    “那妹妹是偷偷跑出来玩儿的吧？身边没人陪着就敢出来玩，也不怕被拐子拐了去——妹妹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少年从墙上跳下来。

    顾栖荣拒绝，“不必了。”

    “你是哪家的小姐，我好像从未见过你。”少年被拒也不恼，“我若是见过你，绝不会忘了你这金发，你是才来燕京不久吗？”

    顾栖荣笑了，“你又是哪家的公子，我也没有见过你，难不成你是来燕京投奔亲戚的？”

    兴许他们见过，只是从未有过交谈。

    “当然不是，我一生下来就在燕京，鲜少离开，只是不知燕京还有妹妹这样的人儿。”少年被顾栖荣的这一笑弄得脸颊微红，“这样吧，我给妹妹买糖葫芦吃，妹妹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小姐，好不好？”

    虽是问句，但少年没等顾栖荣回答，就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去买糖葫芦了。

    顾栖荣微愣，手一松，烟青色的伞飘落在地，孤零零地在原处待着。

    “我的伞！”顾栖荣想要停下。

    “待会儿我去给你捡回来，若是坏了，我赔你。”少年大步向前，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