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刚走，兰因就带着李太医回来了。
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来，搞得顾栖荣心烦，使得她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差了几分。
“你这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更差了，得需好好养着，也不要使情绪大起大伏。”李太医把完脉后，连连摇头叹息，“我先开一副药，你暂且吃着，这段时间吃清淡些，也不要吃大补之物。”
李太医也算是看着顾栖荣长大的，他心善，别的太医不愿去栖凤宫时，唯有他觉着顾栖荣人小可怜，冒着风雨去给她看病开药。
但太医署只会给她们常见且便宜的药，像是人参这种昂贵的药材还是需要阿司出宫去药铺买，有时李太医实在看不过去，会掏钱给顾栖荣买药。
顾栖荣乖乖点头，李太医继续开医嘱。
兰因站在一旁眼观心，心观鼻，默不作声地等着顾栖荣的吩咐。
“阿司说过会陪着我的。”顾栖荣泪眼绵绵，“豫叔你不会哪一天也不辞而别吧？”
李豫拘于君君臣臣的规矩，克制地没有任何动作，只能在言语上安慰她，“公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公主，我若辞官回乡，定会提前告知你的，不必忧心。”
“以后会更好的，你的身子会慢慢养好的，到时你也能策马了。”
顾栖荣身子虚亏，策马这种事儿一向是被严令禁止的——国子监下午一般没有正课，学子们去到六堂学习技艺，其中便有一堂名为策马堂，教学子们御马。
“把身子养好，过两年说不定能去秋猎，秋猎的场地在一处森林外围，可好玩了。”
顾栖荣没一会儿就将情绪整理好了，“嗯嗯，豫叔，我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豫欣慰地笑了笑，“公主这几日想去上学吗？”
“不想。”顾栖荣果断摇头。
“那便不去了，陛下他们问起就说是我嘱咐的。”李豫是杏林世家的公子，家族在大夏颇有声望，他本人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入宫做了太医，是在皇帝面前也说得了几句话的人物。
之后两人没聊几句，李豫就拎着箱子起身准备走了。
顾栖荣让兰因去送他回太医署，顺便把药拿回来。
兰因自然无所不应。
*
兰因拿着药回来时，顾栖荣正站在一棵榕树下，越过宫墙不知道在看什么。
兰因先是把药放好，然后走到顾栖荣身边。
“兰因，你从前在永仪宫被人动辄打骂，怎么不想着离开永仪宫呢？”顾栖荣突然发问。
她不知道兰因从前在永仪宫过得是什么日子，但这般冷的天还穿着不合身的薄衣裳，身上还有伤痕，想必不会是什么好日子。
兰因斟酌着语词，没有对那些仗势欺人的宫女们的行为添油加醋，“永仪宫里留着的都是些没关系的人，有关系的早就去了其他宫里做事。”
“管事嬷嬷们在宫里有些许关系，她们不松口，在宫里没有关系的都走不了，这几年那些没关系又想走的，都被嬷嬷们处理了。”
“奴婢怕死，不敢和嬷嬷们提去其他宫的事儿。”
顾栖荣轻笑一声，开玩笑似的问她：“若哪日有人以性命威胁，那你会背叛本宫吧？”
“公主待奴婢好，不仅为奴婢赐名，还关心奴婢，奴婢誓死不会背叛公主！”兰因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顾栖荣转身低头看着兰因，“你这婢子，嘴上哄我一句就行，偏要自讨苦吃——起来吧，这样我看着都心疼。”
兰因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一眼，依旧摸不准她的心思，也不敢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公主救奴婢于水深火热之中，不敢欺瞒公主。”
顾栖荣将手中撑着的伞给她，又转身看风景了。
“跟在我身边只会比之前好上一分，你想清楚，现在想走还来得及，你与我说一声，我为你安排个好去处。”顾栖荣似乎心情不错。
兰因不假思索，“奴婢想跟在公主身边。”
顾栖荣没再理她，兰因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后撑伞。
温暖的阳光洒在顾栖荣的身上，她的脸却在阴影之下，整个人非常的割裂，明明在阳光之下，却仿佛身处深渊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顾栖荣突然开口，“我四季都需披着斗篷，衣裙要素净的，太喜庆的颜色我不希望看到。兰因，这段时间我身边只会有你一个帖身伺候的，不要出了差错。”
兰因应下。
春天的脚步已经临近，树枝上冒出了点点绿意，宫中各处再也不见雪的身影。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顾栖荣转身回寝殿休息，她的身子非常糟糕，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
*
顾栖荣醒来时天已经有些暗了，等会儿还要去未央宫用膳，她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兰因去未央宫了。
睡了一觉后，顾栖荣反而更加困倦，才走了两步路就有些不适，时不时还咳上两下。
*
“栖荣可好？她身子不就弱，经了这一遭，怕是要养上许久才能好。”太后坐在皇后旁边，忧心忡忡地问。
顾栖荣自小几乎每月都会去长寿宫请安，风雨无阻。
太后与她时常见面，平日对她也多有照拂，那年栖凤宫的窘境就是太后亲自出面解决的。
“昭和脸色煞白，下午李太医为她诊脉，说要静养，大补之物都不能吃。”皇后早就料到，顾栖荣回宫不久就派人到太医署守着，李太医一回去就问了顾栖荣的情况。
太后叹息不止，像极了一个关切小辈的祖母，“栖荣的身子才养好——皇后，务必要严惩纵火之人！”
玉婕妤之死这件事就像是从未发生过，除去钱家，所有人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
“有人胆敢在宫里作恶，定要付出代价。”皇后作出承诺。
顾栖荣也就是在此时达到的未央宫，她依着规矩对两人行礼。
太后见她来，招手让顾栖荣上前聊天，还亲切地让她坐到身边。
顾栖荣听话坐到了太后的下首，并参与到她们的聊天之中。
她们没有聊多久，太子顾善渊到了。
“皇妹可有受伤？”顾善渊坐到了顾栖荣的对面。
顾栖荣摇了摇头，“只衣裳被烧毁了。”
顾善渊接着又问了几句以表关心，然后就同三人说起近来燕京的一件趣事。
“前些日子灵州来了位商人，贩卖丹药、奇珍。”
“京中好些纨绔子弟猎奇，买了不少，其中就有一件名为‘暄衣’的法衣，卖家说其不惧水火。”
“买下暄衣的那人不信，便将衣裳丢进了郊外的一处池塘里，但那衣裳居然沉底了，并未飘起。”
“过了两天，竟传出那处池塘闹鬼了，那位公子想起前些天扔进池塘的衣裳，便约律玩得好的公子去那里一探究竟。”
“那时是晚间，已经不太看得清了，少爷们似乎看见了‘鬼’，被吓得屁滚尿流，回家之后缓了好几天。”
顾善渊神秘一笑，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皇祖母你们猜猜‘鬼’是何物？”
顾栖荣和皇后都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但都不约而同地装作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太后深居简出，消息闭塞，对宫外的消息所知甚少。
难得有新鲜事儿，太后自然很有兴致。
不过猜了一会儿，太后都没有猜到答案，不免有些兴致缺缺了。皇后和顾栖荣打起配合来，纷纷猜出错误答案。
顾善渊也没有一个劲儿的卖关子，“思思那些日子常去郊外玩耍，那日与陆家大小姐她们玩捉迷藏，那日他们贪玩，天黑之后还在玩乐。”
“但天暗下后看不清人了，他们便穿上了会发光的衣裳。后来思思扮鬼想要把其他人吓出来，却不想吓到了不相干的人。”
答案揭晓，是顾思闯下的祸，这件事儿也传遍了整个燕京，那几家的公子被人当做饭后闲谈，被人笑话了许久。
“思思这孩子，真是调皮！”
太后笑得前仰后合，皇后和顾栖荣也很配合的笑起来了。
“皇兄你不是答应我不和母后和皇奶奶说这事了嘛？”顾思人虽未到但声先至。
顾善渊端起茶盏细细品茶，淡笑不语。
直到顾思进入房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口气喝了一盏茶后，顾善渊才与她解释、插科打诨了几句。
接着顾无攸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母后，陪我玩儿！”顾无攸抱住皇后的大腿，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皇后。
皇后慈爱地笑了笑，弯腰抱起顾无攸，“母后现在有事儿，不能陪你去玩。”
“无攸，怎么不和皇姐打招呼呀？”顾思转头逗顾无攸，停止了和顾善渊的聊天。
顾无攸此时看向顾思，又转着头看了看在场的其他几人，才被皇后抱起的他又挣扎着要下去。
“思思姐姐晚上好！”顾无攸甜甜地打招呼，“祖母，无攸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