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咱还是坐步辇吧，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春华站在宫门口等着顾栖荣，她见顾栖荣面容苍白，忍不住劝说。

    顾栖荣今日上学时特意嘱咐她们，下学后不必备步辇在宫门候着，她自己走回来。

    “进去吧。”她心中自有成算，不欲多言。

    兰因回来后一直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春华，惹的春华有些不耐。

    “你今日吃错药了？”春华跟在顾栖荣后面，与兰因并排着走。

    兰因有时为了试药，以身做险，常常把自己弄得不能见人。

    “哼！”兰因更加奇怪了。

    “公主，她真的吃错药了？”春华问顾栖荣。

    顾栖荣嘴角微弯，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你让她和你解释，我先去用膳了。”

    她步入膳厅用膳，春华在膳厅外拉着兰因问发生了什么，但兰因无论如何都不说，反而问春华和顾栖荣背着她说了什么。

    两个人在厅外打打闹闹，顾栖荣在厅内用膳。

    “你说嘛～好姐姐。”春华撒娇，企图迷了兰因的眼。

    春华比兰因小几岁，甚至比顾栖荣还要小上几个月。

    兰因抵挡不住春华的攻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啊，是有啊，兰因姐姐不知道吗？”春华歪着头。

    兰因比春华早几个月到顾栖荣身边伺候，也比她大几个月，但有时候兰因更像年岁小的那个。

    “你怎的不告诉我？”兰因问，有些不开心了，“公主也不和我说。”

    她过了最初的尴尬后，接下来的情绪就属不解和不开心了。

    春华却也不解释，如顾栖荣一般任她自己琢磨，“公主那儿还要人伺候呢，我们这耽误了好一会儿了，快去吧。”

    然后春华就跑开了，跑去找顾栖荣了。

    顾栖荣身边常伺候着的婢女就三人，平常用膳时也是这为她布菜，如今她们在外头聊天，宫里别的婢女顾栖荣也不让近身，她就只好自己为自己布菜了。

    她不是从小被伺候着长大的，也不觉得无人布菜有些落了身份，自己为自己夹菜反而更显轻松。

    “公主，不能只食素，您身子弱，要多补补。”春华进膳厅，走到顾栖荣身边为其布菜，见她碗中绿油油一片，不禁语重心长地劝说。

    顾栖荣我行我素，依旧只为自己夹素菜，春华为她夹的肉也被她晾在一旁，并不理会。

    “公主，李太医昨日才说您需要补补，多食肉。”春华搬出李太医的话。

    李豫如今是为数不多还能劝得动顾栖荣的人，毕竟是唯一一个比较亲近的长辈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栖荣就不爱吃肉了，哪怕是最早伺候在她身边的兰因，一开始都不知道顾栖荣原来是爱吃肉的。

    还是有一次李豫来栖凤宫为顾栖荣问诊，她们才知道原来顾栖荣曾经是肉食爱好者。

    *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夏天，顾栖荣胃口本就不好，入了夏，便是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了，春华和兰因着急，怕顾栖荣因此又消瘦下去，于是便趁着国子监休沐，把李豫请到了宫中为顾栖荣看诊。

    “公主平日都吃些什么？”李豫问春华和兰因。

    兰因一直伺候顾栖荣的起居，对这个问题是信手拈来，“公主这些日子都不怎么用膳，往往半碗饭还没吃了，就一点也用不下了，平日里也不怎么食水果，荤腥更是一点也不沾。”

    顾栖荣半躺在床上，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兰因，眼中的意味不明。

    她方才在窗边看书，结果被春华不由分说地拉到了床上，手上此时还拿着书。

    李豫眉头逐渐聚拢，“公主何时开始不沾荤腥的？”

    兰因想了想，没想起顾栖荣什么时候喜欢吃肉，“公主向来不怎么吃肉，往年没有这般热，公主偶尔还会吃上一筷子，但今年实在有些热了，公主从入夏以来就未曾碰过荤腥了。”

    如今入夏一月有余，还没到最热的时候。

    李豫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中，顾栖荣是个爱吃肉的孩子，“怎么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公主曾经不是最爱吃肉了吗？”

    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顾栖荣，明白只有她自己能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前的事了，我也不大记得了。”顾栖荣垂眸。

    顾栖荣这几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就说饮食，清淡了不少，前几年特别喜欢吃辣，现在却是稍微有一点辣的菜她都不会碰了。

    再说穿着，以前是没条件，但衣裳还是鲜丽的，红的黄的绿的衣裳都有。

    如今有条件了，衣柜里却一水儿的黑白二色，唯一一件有些颜色的衣裳还是她的朝服，年纪轻轻就不爱着颜色鲜亮的衣裳，也无人知是为何。

    “唉，难怪你这身子调养了两年也不见大好，原是如此。”李豫叹气，“虽说药膳也能补你身子的亏空，但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是要多食肉啊。”

    李豫隐约能猜到为什么，却有不相信自己的猜测——君君臣臣的思想固化在了他的心中，他哪会随便猜测上位者们的心思。

    顾栖荣虽然一直尊他敬他，但二人之间的壁垒不是可以打破的。

    “兰因，你们要多多照看公主的饮食。”李豫转头看向兰因。

    兰因自然称是，她一心挂在顾栖荣身上，当然希望她身子好起来。

    后来，顾栖荣被半哄半骗地才养了一些肉，但因为一些原因，她还是一样消瘦，身体甚至不如从前。

    *

    顾栖荣勉强夹了一块肉，在春华的注视下吃进口中。

    “这就对了，公主还是要多补补啊。”春华道。

    此时兰因也进来了，她见二人处得融洽，大着胆子调侃二人，“公主和春华的关系是眼见得更好了，可惜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春华娇哼了一声，不理兰因，专心盯着顾栖荣吃肉。

    顾栖荣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微笑着看向兰因，“我待你们向来是一样的，兰因从何处觉得我待春华更好了？”

    春华见顾栖荣放下了筷子，也就停止了布菜的行为——顾栖荣怕是已经七分饱了。

    于是她也看着兰因，等着她的回答。

    兰因自然不会说今日这事，哼哼唧唧地左言其他，“难道不是吗，公主现在都让春华伺候，不让我近身了。”

    顾栖荣但笑不语。

    春华：“你自己手脚慢，怎的还怨公主喜新厌旧？”

    兰因本就是在耍宝，逗顾栖荣开心，她看顾栖荣心情不如上马车时糟了，也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公主下午可要告假？”兰因正襟危色。

    顾栖荣毫不犹豫，“不。”

    “公主，你过些时日还要去秋猎，身子当真遭得住吗？”春华紧张地询问。

    她并不知道顾栖荣回来时晕过去的事情，更不知道顾栖荣今早在国子监接连咳血的状况——兰因也不知。

    顾栖荣脸色未变，也没有在这个被多次询问过的问题上不耐烦，“若是遭不住不就应了那卦象吗？”

    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二人最担心的事情。

    春华和兰因过了一晚上，预设也算是做好了，却仍是无法接受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公主，别说这丧气的话，这些年什么事儿我们没经历过，那卦象也不一定就准！”兰因连呸了好几声。

    顾栖荣看向她，面带疑惑，“这不是你们说的吗？”

    兰因一脸紧张，“虽说是我们先提起的，但公主你也不可如此直白，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就乌鸦嘴了，这可不行！”

    顾栖荣却不以为然，她站起身，朝着寝屋走去，“你们总是忌讳这忌讳那儿，也没见有哪次灵验了。我小憩一会儿，到时间了记得唤我起来。”

    兰因和春华跟在她后头，低声应是，没人再去驳她的话。

    顾栖荣只休息了一小会儿——不到半个时辰，便前往国子监上学了。

    因着醒来时灌了一碗药，顾栖荣下午觉着舒服多了，没再和上午一般频频咳血。

    下午顾栖荣一直待在策论堂，没去别出转悠。

    稀奇的是顾思也在策论堂待了一下午，温驰几人都没在她身边，直到下学时分，也没见那三人来找她。

    顾思也没想着找他们，还没下学就跑到顾栖荣身边说晚上与她一起回宫。

    “我府里做的饴糖，可好吃了，我专门给你带的。”顾思忽然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饴糖，硬是塞到顾栖荣的手中，“吃了我的饴糖，带我回宫好不好？”

    “皇姐是和陆小姐她们闹别扭了吗？”顾栖荣笑容浅浅，语气温和。

    顾思别过头去，双手抱胸，嘴翘得都可以挂油壶了，却仍是嘴硬，“谁和他们闹别扭了，我只是今天想早点回宫！”

    顾思虽说在京中建了公主府，但仍常常回宫，她在宫中住着的时间远远多于在她公主府住着的时间。

    平日她下学后多与陆白简三人去玩，常常天都黑了才各回各家，所以顾思回宫往往会乘陆家的马车，久而久之，宫中也不会专派马车去接她。

    所以顾思想要一下学就回宫，最方便快捷的法子就是乘顾栖荣的马车。

    “看来是了，皇姐为什么和他们闹别扭了？是因为今早的事儿吗？”顾栖荣自然是看出了她在嘴硬，也没把她逞强的话放在心上。

    今早顾栖荣刚来时顾思向她问的问题自然被顾栖荣放在了心上，她回宫后让人去查过此事的前因后果，才放下心来。

    顾思扭扭捏捏的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似乎不好意思同妹妹诉说自己的苦恼。

    顾栖荣就这样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白简家中为她相好了定亲的对象，她虽是不愿意，却不愿和家里人说自己不喜欢那家的公子。”顾思满脸的不理解，“守明也是，他们为什么就不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让家里成全他们呢？”

    秦知常，字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