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荣回头看去，皇帝坐在马背上，右手持弓，左手还预备着从箭袋里拿箭。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思，随后快步走到自己的马前，翻身上马，然后御马远去。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上午带着人在围场里转了许久，捕了些动物，中午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围场。

    结果进来不久，就发现有一披着黑斗篷的贼人意图伤害顾思，便怒从心中来，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直接把贼人打跑了。

    他刚想吩咐人去捉拿贼人，不成想却被人告知是他的另一个女儿，顾栖荣。

    皇帝心情很复杂，但看到顾思弱小无助的样子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去哄她。

    “思思，你可有事？”皇帝下马，快步来到顾思跟前。

    皇帝都下马了，跟在他身后那群骑着马的人自然也下来，跟在他身后去慰问顾思。

    “思思，你可有受伤？”这是顾思的表兄，上官溪。

    顾思还没缓过神来，但亲人担忧的面庞，她还是打起了精神，强撑出一副无事的模样，“我没事，只是皇妹……”

    她看见了箭穿过顾栖荣的肩，却不见箭矢从何处而来。

    随行的人里不乏有担忧顾栖荣的人，这些人盯着顾栖荣远去的方向。

    也有好事者，在人群里小声的拱火。

    “昭和？她这是要做什么！”皇帝这才恍然，顾栖荣刚才可是以箭对着顾思啊。

    顾思露出身后的白狐，“皇妹想要杀了它，我不想让小狐狸死——父皇，我们可以取消秋猎吗？”

    皇帝怔住了，他没想到顾思会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主意。

    是的，大逆不道。

    秋猎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而且秋猎已经延续了上千年，从为听说过有那个帝王说要取消秋猎的。

    秋猎不是出来玩乐这么简单的，它的背后是对丰收的愿景，百姓能有一个丰衣足食的冬天的愿望。

    总而言之，秋猎是不可能被取消的，除非皇帝发了昏，一意孤行。

    当然，皇帝只是溺爱顾思，不是个昏庸的皇帝，“思思，你怎么还说起了胡话，莫不是被昭和吓着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帝想办法替顾思圆场，可她却是没听懂，也不听他的话，“父皇，我这是认真思考了好久的，才不是胡话。”

    皇帝方才本就因为顾栖荣动怒了，此刻板着脸，难免有些骇人，“思思，莫要再说胡话了——来人，送长欢公主回营帐休息。”

    顾思觉得此刻的父皇有些陌生，不像是平日里笑着同她说话的人。她又思及顾栖荣说过的话，恍惚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被人硬扶着起身离开时，没有反抗。

    皇帝本还想着若是她嚷嚷着不肯回去，怎么哄她呢。但看她如此乖巧，反而愈发觉得她刚刚说出的话是有人教唆的。

    另一头，顾栖荣骑着马进入了围场深处，寻了处洞穴，勒马停下。

    她进了洞穴，席地而坐，处理伤口。因着秋猎，她带了些伤药，此刻也派上了用场。

    顾栖荣把衣裳脱下，将药瓶打开，洒在伤处。

    在这过程中，疼痛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掰箭头时，在她身体里的箭身随着她的动作而抽动，血液也不停的沾到白衣之上。

    如豆粒大的汗珠冒出又落下，顾栖荣的唇色惨白。

    上好药后，顾栖荣将衣裳穿好，本想回去休息。

    却不想右肩稍稍一动，就钻心的疼，比刚中箭时疼多了。

    她惯用右手，如今右手不太能用，便难以骑马回去。

    若是走回去，怕是天黑了也到不了。

    顾栖荣思索着，最后决定先牵着马往回走走，兴许等会儿药效上来了，就没那么疼了。

    于是，她把弓放进弓袋，左手牵着马，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

    “霍公子，你可曾见过我家公主？”春华在围场入口张望着，如今天已经暗了，却还不见顾栖荣出来，好不容易看见有人从围场出来，便上前问道。

    “她还未出来？”霍城皱眉。

    “是啊，我一直都在这儿看着，公主一直都没有出来。如今天都快黑了，公主再不出来，怕是要有危险了。”春华应和着。

    霍城今日跟在皇帝后头，自然看见顾栖荣受伤的那一幕。即便他们现在还在冷战，听见这话不免着急了起来。

    “快，去寻一套干净的衣裳，再拿些外伤的药与我，我去寻栖荣！”霍城声音放低，其中的焦急却不少。

    春华听到这话，人被吓了一跳，“公主受伤了？怎么会呢，上午时公主还好好的，怎么就被伤着了。霍公子你可知公主为什么会受伤？”

    霍城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进围场找人，哪有心情和春华解释，“回来再说，你快去准备东西！我在这等你。”

    春华反应过来，此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只应了一声，就急跑着回营帐拿衣裳。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春华提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霍城将包袱夺去，从小厮身上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进了围场寻人。

    春华站在那儿喘着气，心里祈祷着二人平安。

    原本站在霍城身后的平安上前宽慰她，“我家公子定会把公主平安带回来的，你回去寻件厚衣裳吧，我在这儿等着，等会儿天黑了，冷着了可不好。”

    春华没想着自己，“那包袱里有厚实的衣裳，公主应当不会冷着。”

    秋日的夜晚有些凉，所以收拾时，春华收了件厚衣裳。

    平安叹了口气，“可是春华姐姐你穿的少啊，若是公主回来后你病倒了，另外两位姐姐还要照顾你呢！”

    春华是习武之人，哪能被风吹一下就生病了，不过小厮也是好心，她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身子好，这天也不算冷，只要不下雨，我定是不会生病的。”

    平安没有再劝，只和春华一起站在围场出口处等人。

    莫约半个时辰后，秋絮提着一个三层的食盒缓缓走来，“春华姐姐，平安哥，吃些东西吧。”

    “你们可吃过了？”春华一边接过食盒，一边询问她。

    秋絮点头，脸上的愁云从未散过，“只简单吃了一点——你是不知，方才又出了乱子。”

    春华递给平安一张温热的饼，并问，“发生了什么？”

    平安接过饼咬了一口，满脸也是好奇。

    “太子殿下突然中毒了，陛下大怒，现下还在查是谁干的呢！”秋絮放低了声音，显然这个消息不能外传，还在封锁中。

    两人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竟会发生这种事儿。

    “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春华问。

    “生死不知呢，还不知道这是何毒，那百毒丹早就没了，太医们也没法子。”秋絮比刚才还要谨慎，说前还观察了下四周。

    平安惊，“不会又是……这和公主中毒时相像得很，不是吗？”

    不止是平安这么觉得，许多随行的王公贵族也是这么认为的。

    春华瞥了一眼平安，不认同他的想法，“应当不是，公主中毒是意外，太子殿下这次可就不一定了。”

    “好了好了，你们快些吃吧，这饼快要冷了。”秋絮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人不再聊此事，专心吃起了饼。

    秋絮不止带了饼来，还有一些小菜，两人就着小菜吃完了饼。

    吃完后，秋絮带着空着的食盒就回去了。

    春华和平安继续在哪儿守着。

    顾栖荣眼见天黑了，便加快了脚步，后又觉得伤处好了些，便上了马。

    林子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草丛中忽然冒出一些小动物的惨叫声。

    偶尔有小动物的身子从草丛的间隙透出，还伴随着狼的嚎叫。

    顾栖荣不禁加快了速度，可狼群地速度更快，将她以及马围住。

    围场的狼不仅跑得快，肌肉也很健壮，毛发也锃亮极了。

    她被迫停在了一颗树下，群狼环伺。

    顾栖荣抬眼看了看高处的树枝，没有多加思索，便拿着弓箭，从马上越到了一枝粗且高的树枝上。

    狼群此时也扑上前，顾栖荣躲过一劫，而她的坐骑运气就不是那么好了，直接被它们扑倒，活生生被分食了，连带着下午捕获的猎物也被狼群瓜分得一干二净。

    它们分食时，顾栖荣只静静地看着，她带的箭矢不够多，没法将其全都杀死，此时出手若是激怒了狼群，她无法应对。

    可是一匹马和几只小型动物哪能让数十只狼填饱肚子，它们将其分食完后，抬起头，爪子挠地，像是随时要跳起去撕咬顾栖荣。

    顾栖荣没受伤的那只手握紧了弓，她之前从未遇见过狼，对它们的认知只停留在书本上。

    书上说狼都是贪得无厌的，不会轻易放弃要到手的猎物。

    顾栖荣仔细地辨别着头狼，确认头狼后，她举弓瞄准头狼。

    箭矢直直地射去，头狼反应快得很，迅速躲开了。

    箭头插到了土地上，她损失了一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