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荣此时只剩5支箭，她此刻只有三个选择。

    一是赌她能在五箭之内杀死头狼，狼群群龙无首，自然会离开；

    二是放弃头狼，转向其他的狼，若是能全中，狼群兴许会被逼退；

    三是与它们耗着，耗到天明，狼群兴许会放弃离开。

    归根结底，哪一个选择都是一场豪赌，赢则全身而退，输则死无全尸。

    顾栖荣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她也不敢赌自己能在五箭之内杀死头狼，于是便将目标转向群狼。

    狼在嚎叫着，不停地尝试跳上顾栖荣所在的树枝。

    她看准时机，射出了第一箭。

    这支箭很准，射穿了一只狼的心脏，但这并没有让狼群心生畏惧，反而让它们更加兴奋了。

    第二箭只是将一只狼的前腿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第三箭时，顾栖荣右肩的伤口崩裂，鲜血再次浸染了早就暗红的衣裳。

    骤然的疼痛让她的箭偏了头，但因祸得福，箭头擦过头狼的皮毛，造成了一个狭长的伤口。

    头狼发出惨叫，但仍不撤退，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了。

    第四箭时，她只能勉强拉满弓，再次射穿一只狼的心脏。

    最后一箭，顾栖荣的右肩失力了，她看着树下的狼群，心中的恐惧不免加大。

    她只剩下这一支箭，若是这支箭出弦后，狼群依旧不离去，她该如何呢？

    说到底，顾栖荣只是一个15岁的姑娘，面对死亡的威胁，她不可能不害怕。

    可她别无退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最后一箭势如破竹，穿过了两只狼的身体。

    可惜，剩下的狼群依旧不是她能抗衡的，它们不走，顾栖荣紧张地盯着它们。

    狼群或许是知道了顾栖荣没有了能伤害它们的武器，跳跃得一次比一次高，好几次都险些够着了她。

    头狼虽是受伤了，但它的威风不减。

    只见它退后几步，又猛地向前冲刺，最后一跃。头狼跳的很高，它的头竟与顾栖荣的肩平行。

    它的嘴张大，前爪向前扑着，意图将顾栖荣撕咬下来，供它们分食。

    顾栖荣的手颤抖着，她举起自己最后的武器——弓，以弦为刃，在头狼靠近她前，将其抛出。

    弦割伤了头狼的脖子，又因为力的作用，卡在了狼的脖子上，弓身又加以力量，使得头狼下坠，最终没有碰到顾栖荣。

    头狼的受伤，终于让狼群生了些畏惧，但没有头狼的命令，它们仍不停歇。

    鲜血在流淌着，浸染了这片土地。

    月从东方升起，黑夜没有遮住星子的光芒。

    它们终是不甘心地撤退了，看着它们离去后，顾栖荣猛地松了一口气。

    此处不能久留，她靠着绝佳的眼力看了眼地面，便一跃而下。

    已经有些乏力的顾栖荣，哪还能保证自己从高处落下时毫发无损呢——于是她崴了脚。

    顾栖荣今日带着的弓是四年前霍城送与她的，因着狼群的围攻，弓坏了。

    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甚至没有力气去收拾弓的碎片。

    顾栖荣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把破损的弓，便头也不回地去寻找一处能供她栖身之地。

    与此同时，霍城已经入了围场的深处，离顾栖荣不过百米，但一人向深处寻去，一人向出口走去，他们就这般错过了。

    血腥味不断地扩散，霍城正巧朝着这里走来，不免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闻着这味道，一边不断地在心中祈祷着顾栖荣不在此处，一边又朝着这里赶来。

    霍城到时，这儿早就没有了顾栖荣的身影。

    他心中的巨石落了几分，但细看，这却又是发生过混战的模样。

    草地上斜斜地插着三支箭，无论是草上还是树干上，都溅着鲜血。

    一棵树下散落着带着血肉的骨头，只有骨头的头颅还算完好，能让人勉强辨认出这是一匹马的尸骨。

    地上还横着4只狼的尸体，其中有三只的尸体上都插着箭矢，还有一只的尸体上只有一个不明显的伤口。

    地上还有一把破损的弓，弓身上镶着金丝，在月下熠熠生辉，那光丝毫不输天上的星。

    霍城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弓——这是他在四年前赠与顾栖荣的，她很是喜欢这把弓。

    如今此处只有弓在此，只能说明顾栖荣受了重伤，怕是无力再携着这弓继续走了。

    想到这，霍城不禁心颤。

    他寻着她，意外重合着她离开这片土地的方向。

    *

    春华与平安在围场外等着二人归来，时间久了，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春华，你怎么在此处，不去伺候昭和公主——平安，你怎的也在此处？”安国公霍伯生因着太子突然中毒，一大把年纪了不得不带着人亲自巡卫这偌大的营地。

    春华脸上的焦灼即使在黑夜中也很明显，她听着霍伯生问她，连忙回答，“公主如今还未出围场，奴婢听说公主在围场里还受伤了，霍公子进去寻公主了，现下还没出来。”

    平安点头附和，“还未日落时公子就进去了，现在天都完全黑了，公主和公子都没出来呢。”

    两人的话使得霍伯生皱了眉，“霍城这般胡闹，你们怎么也不拦着点！他一个小孩进去能找得着人吗！”

    这两人谁能拦住霍城？更何况，除非将霍城五花大绑，让他寸步难行，不然，他怎么着都会进去寻人的。

    霍伯生当然明白，他不过是乱上加慌，口不择言罢了。

    “你们快些进去寻昭和公主和霍城，我去禀报陛下——你们俩好好在这守着，他们一出来就去找我。”霍伯生吩咐着。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们得了命令，举着火把乌泱泱的进去了。

    守在围场口子的将士将围场的门打开——门是防猛兽进入营地的。

    霍伯生自己也不闲着，去将此事告知皇帝了。

    皇帝此时心烦的很——太子无故中毒一事几乎打乱了他所有的心绪，他在帐篷里踱步，等待着臣子们的消息。

    他要彻查此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霍伯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将顾栖荣在围场至今未出和他派人去找人的事儿告诉皇帝，却发现，皇帝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孩子的死活。

    “朕知道了，可还有其他事儿？”皇帝只是诧异了一瞬，便不再有其他的情绪，“太子中毒一事可有眉目了？”

    这才过去了多久，再者霍伯生作为一个武将，方才忙着巡逻，哪里有什么消息。

    霍伯生诚实地摇了摇头，皇帝叹了口气，挥手让他退下了。

    只不过霍伯生离开时，恰有一名太监连爬带滚地进来，说太子性命垂危，将将只有一口气了。

    下一瞬，皇帝掀开帘子，大步走向太子的营帐。

    霍伯生没太在意，他效忠的是大夏，在大夏海河晏清时，他更关心自己的妻儿。

    *

    顾栖荣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个洞穴内，此处算不上隐蔽，但视野极好，能让她一眼看到周围的情形。

    血还在流着，白衣上不止有野兽的血，也有她的——至于那斗篷，已经破破烂烂了，血腥味也浓，在路上时便被她丢弃了。

    顾栖荣再也支撑不住，扶墙而坐，她颤抖着手去寻伤药，却摸了个空，想来是与狼搏斗时掉了吧。

    月光从洞口倾下，金发映衬着脸，显得她的唇色愈发苍白了。

    恍惚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阿司笑的温柔，站在洞口，朝她招手，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和她说话。

    顾栖荣模糊了神志，见着阿司，竟能挣扎着爬起来，朝洞口而去。

    可阿司在被另一人叫了一声后，弃她而去。

    “阿司——”顾栖荣想要让阿司等等她。

    可阿司已经离去，怎会为她停留。

    她追不上了啊，她向前走着，直到被绊倒了，疼痛让她清醒片刻。

    顾栖荣的意识逐渐消散，她恍惚地想着，或许这就是命了罢。

    她倒在了地上，金发铺了满地，月毫不吝啬地将光施舍予她。

    “栖荣——”

    顾栖荣在意识沉沦于黑暗地最后一刻，似乎听见了心上人的声音。

    这也是错觉罢，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