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巫瑶被楼下的动静吵醒，是莲心来了。
她嗓门大，在隔壁与重羽说话的声音，巫瑶在床上听的一清二楚。
“昨日家主召众长老议事，说是大荒之内，有人在凤麟洲发现了化蛇帝英的踪迹，凤麟洲各大氏族都警钟大作，连夜设下防御的结界呢。”
“长老们说，九寰山也应该未雨绸缪。从幽都山跑出来的妖族数以千计，这么些年不知道窝在哪里修行，一旦现世必然会掀起不小的风浪来。不过这倒与我们无关，公子只需好好养伤，今天中午咱们吃瓦罐鸡。”
瓦罐鸡。
巫瑶忽的睁开眼睛，不对不对，化蛇帝英，帝英出现在凤麟洲了？
他这次又要屠戮哪个氏族？凤麟洲居大荒最中心的位置，灵药仙兽，神族世家数不胜数，那被誉为有一统四海之能的伏氏也在凤麟洲，不管动哪个氏族，必然都会遭围困。
原来昨日那么大的阵仗，不是因为奚容重羽啊。
躺到日上三竿，莲心送来了瓦罐鸡，巫瑶才从屋子里出来，她俏咪咪溜到隔壁房间，桌子上摆着一大坛瓦罐鸡，还有一碟酥饼子。
重羽听到她的脚步声，道：“你来了，特意给你留的，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巫瑶坐到桌子前，这瓦罐鸡炖的软烂鲜香，还放了人参提鲜，香的要命。
“不过……鱼精也吃荤食吗？”
巫瑶一顿，解释道：“我是……食肉的鱼类！”
重羽不再问了，只静静听她吃饭的声音。
奚容氏的药见效快，他已能下地走动，只是需杵拐，重羽走到窗前，摆弄起他那一堆稀奇古怪的花。
巫瑶吃的十分满足，她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妖市的吃食都迎合妖族的口味，和她的倒不太契合。
吃完了一整只鸡，巫瑶抚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子上消食。
“我很久没出过园子了，你若愿意，能不能带我去你化形的河边看看？”重羽看着她，十分真诚的祈求道。
巫瑶愣了愣，心中犹豫了会儿，可他的神色，似乎拒绝了会很伤心的样子。
“行吧。”
重羽很开心，他持着拐杖，同巫瑶一起下楼，走过满地飘花的后院，他们往河边去。
“竹园一到这个时节，便会开满碧玉桑的花，整个园子都是香气，等花期过了，便能摘不少果子，那果子清甜，你说不定会喜欢。”他自出门便兴致很高，喋喋不休的同巫瑶讲了许多话。
河边花开的杂乱，他一时不察，被花根绊了一下，巫瑶下意识扶住他。
“谢谢……这里，我……不知可否……”
“这儿开了很多很多花，不太好走，你跟紧我啊。”巫瑶反手拉住他的胳膊，借力给他，带他往花间的小路走。
重羽面色有些怔愣，耳畔泛起丝丝潮红，连脚步都有些乱。
二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河水潺潺，花香四溢。
“原来这里真的有一条河。”重羽道。
“这不是你家吗，你从没来过这里？”
重羽摇摇头：“我出行不便，很少离开园子，家里人也不愿我出门。”
“你那婢女对你不是很好，没带你来过这儿？”
“她不是我的婢女，她在九寰山还有其他的事情做，只是负责给我送些所需。”
巫瑶简直大为震惊，若不知他叫奚容重羽，还以为他是被奚容家关押的犯人。
“那日失火，我知道是你将我带出屋子的，可我后来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的气息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他神色有些失落。
巫瑶轻咳：“我……我那几天有点事。”
“你如果喜欢这里，可以一直住下去。”
对方向你发来长住邀约。
巫瑶偷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一点也摸不清楚。
见她没回应，重羽便低下了头，她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很快，他又打起精神：“你可有什么亲朋好友也住在这条河里？”
“啊？亲朋……没有，我是孤儿，没人管我，朋友们化形之后也都各自离去了。”巫瑶说着，手里薅了地上一棵草把玩着。
“对不起，我以为……”他有些慌张自责，“你若是愿意，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家人，你若是不愿意，就……就当我没说过。”
巫瑶抬头看他，他神色很是局促，握着拐杖的手紧的泛白，耳朵像烧熟了一样红。
不能答应他，答应了，还怎么取他性命。
“诶，有只兔子，你等等！”
重羽一愣，巫瑶已经冲了出去，待她再回来时，手里拎了一只巴掌大的白兔。
“给你玩玩。”巫瑶将兔子放在他怀里，重羽手忙脚乱接住，有些不知所措。
他尝试摸兔子，却摸到湿濡的嘴巴，吓得手一抖，不敢再碰。
“你怕兔子啊？”巫瑶觉得有意思，怎么会有人怕小兔子。
“不……不怕。”重羽嘴硬，捧着小兔子不敢动弹，兔子也像被吓到了，缩成一团颤抖着。
巫瑶拔了根草喂给兔子，小兔子这才动了动。
“九寰山灵气富裕，这里也没什么天敌，说不定过个几百年它能修炼成人。”
兔子吃完了草，还想吃，就逮住重羽的指头啃。
巫瑶笑这兔子傻，一抬头，瞧见重羽神色发愣。
“你怎么了？”
重羽回过神来：“没事……你若喜欢它，不如带回去。”
巫瑶尴尬笑笑：“这只还小就算了，而且……我昨晚好像顺了一只黑兔子回去，丢在你后院林子里了。”
“好啊，以后便养着它。”
“你不是害怕吗？”
“你喜欢。”
巫瑶闻言默不作声，她喜欢……她喜欢的东西多了，难道各个都要打包带走。
“我似乎听见雷声了，是不是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重羽道，他将兔子放回地上，摸到拐杖起身。
“嗯。”巫瑶带着他回到院子里，路上恍惚见到半空中有什么一闪，许是大雨将至的征兆。
刚到了竹屋，外面大雨便接踵而至，九寰山甚少下雨，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雨，着实奇怪。
往往天降异象，便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因为大雨的缘故，莲心晚饭送来的迟了些，刚好巫瑶去寻那未开灵智的兔子了。
今日晚饭清淡，都是些素菜，没有巫瑶爱吃的，她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重羽察觉她的状态，问道：“可是不喜欢今天的菜？”
“没有没有，就是不太饿。”她寄人篱下，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不喜欢。
“我在外堂壁橱里放了两瓶酒，你若想喝，可取来。”
有酒不喝是傻瓜，巫瑶把酒找出来，二人坐在窗边对饮。
“诶……你可听说过那个化蛇帝英？”巫瑶问他。
“听说过。”
“我可佩服他了！那就是我的……榜样！做妖，就要做到那个地步才扬眉吐气！”
重羽轻笑。
“我若能见到他，一定会想办法跟他认识认识，我倒要看看，那样的传奇人物，是如何看待这妖生的！”
“砰”的一声，巫瑶醉倒了。
重羽笑容一滞，摸到她的头，有些无奈。
……
翌日清晨，巫瑶醒来，怀里还抱着那只黑兔子，她四处张望，见这是重羽的房间，猛的清醒过来，上下看了看，没有发现缺胳膊少腿的情况。
她昨夜莫不是睡在人家房里了？
这都日上三竿了，莲心没发现吗？
巫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跑到楼下，见重羽坐在竹椅上喝茶。
听见声音，他回过头：“你醒了，可觉得头疼？屋里给你预备了醒酒汤。”
巫瑶走到他身边：“我昨晚上……”
重羽不好意思道：“我没办法送你回你的房间，便把我的床留给你了，你放心，我打的地铺。”
巫瑶怪尴尬的，她堂而皇之睡在刺杀对象的房间里，昨晚那酒莫不是有问题，不然怎么那么容易醉。
她仔仔细细将重羽的脸色看了一遍，并无不妥，难道不是他？
“早上莲心过来，说今日九寰山不太安宁，你若非必要，就不要离开园子了。”
“为何不安宁？”
重羽道：“莲心没说。”
巫瑶下午将黑兔子托付给重羽，谎称要回家取点东西，转头就去了前殿。
九寰山山间相连，殿宇环绕，巨大的护山结界将整个山脉都笼罩起来，最大的正殿叫玄山殿，上次召集长老议事也是在这里。
巫瑶随手变了一套与莲心一样的婢女服，混进侍女队里进了玄山殿。
正殿上坐着奚容氏的家主，两侧坐着奚容重羽的两位哥哥，还有诸位长老。
“青丘遇袭，按情理，九寰山应当出手相助，这有何不妥？”
“殷长老，敢问奚容氏与青丘，有何情分可言啊？你若说那多年前的丑事，如今我族不曾回踩青丘一脚已是气度，那化蛇帝英实力非凡，若将矛头调转至九寰山，谁人来担这个责任？”
“大荒氏族向来同气连枝，青丘统管全大荒的灵草灵药供给，一旦青丘沦陷，你儿那日夜所需的药去哪买？找帝英买吗！”
“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与你这等见识短浅的人，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诸位长老在大殿上吵的热火朝天，巫瑶听的正欢，被人推了一下。
“你不是大公子院里的人吗，东西送完了还不走？窃听军机可是要掉脑袋的。”
巫瑶一回头，见来时那队婢女都不见了踪迹，忙赔笑，赶紧跑出了玄山殿。
这一趟得来的信息有些复杂，真是叫人难以消化，化蛇帝英袭击了青丘，奚容氏与青丘的丑事又是什么？为什么是大公子院里的婢女侍奉重羽？
幸好她没轻易动手，不然这奚容氏的秘密还真是无从知晓了。